第89章 殘局

老祖宗的聲音傳到衆人耳裡,除了易天行和秦梓兒心有所悟外,其餘癱倒諸人全無所覺。而易天行最熟的便是方便法門,此時聽着師父大人口述坐禪三味經的禪法要解,更是早有所明,不由脣角綻笑,緩緩箕坐於地,盤起散蓮花,就這般打起坐來。

接下來天袈裟大陣又幻出了酷熱,乾燥,諸多外苦,而都被易秦二人苦苦抗了過去,而那幾位吉祥天中人因爲昏厥,反而逃脫一命。

又等了會兒,發現五識之苦似乎停了,易天行不由眉頭微皺,想到一個問題:“爲什麼沒有嚴寒一關?”

天袈裟大陣漸漸運轉,歸元寺上空的清影漸漸透出厲殺之意。

而老祖宗的氣勢也漸漸全數浸透出伏魔金剛圈,囂張蠻橫無比地向着天上那片籠罩在佛光裡的袈裟襲去。

仿若天際遠遠傳來一聲巨雷,兩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終於碰撞在了一起。

後園內的空氣都彷彿被這強大力量的碰撞扭曲變形了,空中憑空出現了很多裂縫。一個不幸處在裂縫口邊的吉祥天高手慘呼一聲,從自己的右肩到左腰被一道細細的裂縫從中斷開,鮮血狂迸中,身體被橫生生割成兩半,慘狀不堪死去。

看着身邊的小裂縫越來越多,如同灰塵一般四處瀰漫着,易天行左眼直跳,看見那名高手慘死的模樣,不由冷冷盯了臉色煞白的秦梓兒一眼:“死了人了,你高興了嗎?”

正在殺人小裂縫空當裡不停飄動的秦梓兒沒有回答,只是把臉微微轉了過去,縱是如此,眼尖的易天行仍然看見了她流露出一絲黯然之意。

易天行不知該如何停住這道天袈裟大陣,只有把希望寄託在發動陣眼的秦梓兒身上,眉尖一擰,單手而立,躲過破空而出的一道深隧空間裂縫,手腕一抖,整個人便化作一團急速旋轉的火輪向秦梓兒滾了過去。

便在這不足數丈的距離內,有幾絲如灰塵般細微的小裂縫觸到了他的身上。子彈也打不透的石肌鐵膚,在這時候,卻成了豆腐做的,鮮血迅疾從破開的肌膚內濺了出來,一路留下道鮮血淋漓的印跡。

秦梓兒想不到這平日裡憊懶無賴怯懦的少年郎,此時竟然變得如此悍勇,面上現出惘然之色來。

縱使倉促,秦梓兒道法精妙,雙手蘭花指一結,真蘭弦,霧柳弦,虛梅弦,道門古術裡的“靈弦三法”疾出,重重疊加施加在易天行的身上。

但易天行挾天火而攻,速度太快,縱使被靈弦三法控住,四肢已經無法動彈,但依藉着慣性,仍然像是一個火軲轆般往秦梓兒的身上撞了過去。

一連串爆竹炸響的聲音從二人身體間傳出,秦梓兒一口鮮血從脣角沿着雪白的下頜滴了下來,而易天行極辛苦地勉強站立着,身上露出數不清多少道的小傷口,傷口滴着血,血滴上土地,發出嗤嗤的燒灼之聲。

便在這時,本來一絲極細小不引人注目的小裂縫,就在二人的身體間以一種奇異的速度張裂開來,不過電光火石的一瞬,小裂縫便化作了黑幽煞人的地獄入口。

以易天行強橫的肉體,碰着小裂縫了也要流血,碰見這麼大個口子,誰還能活下來?

而易天行被靈弦三法所控無法動彈,眼見那道殺人空間裂縫以可怕的速度在擴大,下一刻整個身體便要被吞噬,誰能救他?

時間似乎在這時候慢了起來,四肢無法動彈的易天行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秦梓兒的臉,忽然從那張清麗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莫名之色,然後那張臉慢慢地淡了下來,如夢如渺……

秦梓兒終於用了在武當山上曾經使用過的那招極費真力的法術。

“禱上清以化……”

她薄脣輕動,整個人化爲虛影,下一刻又從虛影化爲實體,極神奇地便出現在易天行和殺人裂縫的中間。

秦梓兒手掌一推!

——卻推了個空,只看見漸漸遠離的少年的面上若有所思,嘴脣微動。二人目光相接,神識一問一答。

“爲什麼救我?”

“我騙過你,可我何時真地要殺你?”

秦梓兒有些倔犟地抹去脣畔的血絲,冷冷地看了一眼易天行遠去的身影。

…………………………………………

易天行沒有死,也沒有被那些空間裂縫吸進黃泉之中。

便在剛纔那剎那,茅舍裡傳來一聲暴喝,一隻宛如遠古巨人的大手從淡青色的伏魔金剛圈裡破圍而出,一把抓住易天行,便把他拖進了茅舍裡!

茅舍裡面毫無清修之地的感覺,易天行趴在地上,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書,很多書!然後看見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老僧。

一個渾身罩在極大古舊袈裟裡,頭髮亂糟糟地胡亂生長着,看着潦草無比的老僧。

那老僧背對着屋門,一隻不經意伸出袈裟的手上生着些長毛,易天行眼尖,能看見這些長毛正在微微發着抖,似乎正在和某種力量進行着抗衡,而且這隻手上很奇怪地帶着一隻鐲子,鐲子發着烏金之色,雖然不是凡品,如此裝扮看着卻有些脂粉氣,可即使這般,也掩不住這老僧強到變態的氣勢,看着便讓人有俯首膜拜的衝動。

易天行一個翻身跳了起來,扯着嗓子喊道:“師父!”

託吉祥天四大高手削弱伏魔金剛圈的福,這是他第一次進茅舍,第一次看見自己這位傳說中的師父,自然興奮緊張異常,甚至還隱隱有一絲畏懼。

“閉嘴!”一聲極暴烈的呼喝響起。

易天行吐了吐舌頭,心想這位的脾氣果然和世人的印象一樣,那是相……當的不好啊!

師父剛救了自己一命,易同學哪裡還敢打擾他與寺院上空那片佛力強橫的袈裟鬥法,強自壓制自己的好奇,把眼光從他的後背轉開,投向歸元寺後園的庭落裡。

後園裡的力量衝突越來越暴烈了,空氣中不時發出噼噼啪啪的輕響聲,而易天行知道,這些聽着很可愛的輕響,就是一道力量裂縫的碰撞,隨時有可能帶走一條鮮活的生命。

他看着在密密麻麻的裂縫包圍裡清妙無比移動着的秦梓兒,不知爲何,心裡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微微皺眉看着那個女子。

整座歸元寺殿宇幻成的袈裟漸漸顯現了全部的威力,後園裡殘存的三名吉祥天高手終於爆血而亡,而秦梓兒仗着自己高明的修爲和輕身技巧,險之又險地飄來飄去,卻是無法脫陣而遁。

易天行有些擔心地回頭看去,只見一道天光自天而降,挾着無上佛光照耀在老僧的頭頂。易天行能感覺到這道祥和無比的佛光,其實才是大陣真正蘊含的力量,而後園裡的力量只是些殘餘罷了,如果是他迎頭對頭這道佛光,恐怕一個照面便會化爲飛灰,想到此節,不由嚇的心驚膽顫。

“嗤!”老僧極輕蔑的一笑,對着天上翻了個白眼,眼瞳金光閃閃,妖異無比。

易天行心中讚歎,心想自己這師父果然不愧是當年號稱“打遍天上天下無敵手”的那位,對着自己怕的要死的無上佛光,竟然像洗日光浴一樣自在。

正自暗樂,不料卻聽着袈裟深處似乎傳來一陣咒語,噫噫呀呀,讓人好不煩惱。

煩惱者乃是易天行的師父大人。老僧指天呵罵道:“又給老子玩定心真言?”

易天行聽見“定心真言”這四個字,再看着師父大人手腕上那個赤金鐲子正急劇縮小,不由想到一件事物,腦子裡嗡的一聲,冷汗涮涮地流了下來。

定心真言,便是緊箍咒!

難道老僧手腕上的鐲子,便是當年套他腦袋上的那個金箍兒?

他成佛之後又被別人關在這裡,想都想的到是他的火爆脾氣又得罪了西天哪位大神,可他怎麼笨到又把箍兒自己帶上了?

易天行這才明天今天的事情比自己想的還要兇險上幾分,勉強撐起身子,想幫一下自己這位剛認不久的師父,不料只是往佛光處靠近一步,不料體內所有的真元竟似不受控制般地跳躍起來,嚇得他魂飛膽喪。

鐲子越來越緊,咒語越來越急,佛光越來越盛,老僧的身子開始抖起來,似乎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茅舍開始也漸漸顫抖起來,似乎隨時有倒塌的危險。

……

……

便在易天行越來越絕望的時候,在人間消失了上千年的那四個擲地有聲的大字又喊了出來。

“吃俺一棒!”

老祖宗尖聲叫道,聲音如同滾雷一般在後園裡迴盪着,易天行耳中刺痛,險些暈了過去,而正在躲避着力量裂縫的秦梓兒也是身形一滯,險些喪命。

隨着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老祖宗手掌一翻,一根黑糊糊的鐵棒子迅即間沖天而上,挾着無可敵對的氣勢,衝向天上的袈裟大陣。

……

……

如果天袈裟是一面鑼,那這根黑糊糊的棒子便是那破鑼的杵。

如果天袈裟是一口鍋,那這根黑糊糊的棒子便是那鑿鍋的鏟。

如果天袈裟是一道陣,那這根黑糊糊的棒子便是那壞陣的旗。

杵破鑼,剷鑿鍋,旗壞陣,鑼破杵斷鍋漏鏟折陣壞旗焚。

這一天是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八日。

鐵棒與天袈裟一觸,碰撞的聲音從歸元寺的後園傳了開來,輕輕鬆鬆地撕破了吉祥天設在後園上方的視聽結界,直衝高天而去,然後在省城數千面上的天空裡爆了開來,轟轟烈烈地傳向省城數百萬人的耳朵裡。

冬日一聲驚雷,嚇煞無數行人,省城還很稀少的車輛報警器也開始孤單地鳴叫了起來,樓裡嬰兒開始啼哭,麻將桌上的輸家開始咒罵老天……而歸元寺中,守在外圍的吉祥天門人都被這一聲震地狂噴鮮血而亡,而所有的和尚們都被斌苦大師領着坐在大雄寶殿裡,但奇怪的是沒有面朝釋迦牟尼而坐,卻是坐在佛像背後,看着海島觀音訟經不止……似乎受到了什麼感應,北京西山裡的那兩位浩然天高手臉色凝重,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上所有的修道之人,都被這一聲高天驚雷震的道心搖動。

而在睜大了雙眼,心神震駭的易天行耳中,卻沒有聽到一絲聲音。

兩方極剛極強的力量對衝,卻像是晨蕊承着清露,蝶翅遇着清風,沒有碰撞的聲音,只是柔柔的秋風漸漸吹拂着大地。

不知過了多久。

他從茅舍的地上爬起來,揉揉雙眼,發現後園裡回覆了往常的青草秋樹,只是地上的血漬和臉色蒼白暈倒在地面上的秦梓兒提醒着他,剛剛有一場大戰。

大象希形,大音希聲,真正的力量交鋒,原來就是這樣的。

“幻覺,這一定都是幻覺。”易天行發現自己和老祖宗都好象還是鮮活地活着,樂的屁顛屁顛地笑了。

一陣秋風拂來,易天行霍然轉首,看見老祖宗正頹然坐在蒲團上,擔心之餘便欲衝過去查看。

“休得過來!”老祖宗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些虛弱,卻仍然是霸氣難掩,“可惜哩,可惜哩,只差一點點。”

易天行不明白師傅說的只差一點點是什麼意思,他先前被那道佛光餘蔭所耀,此時感覺渾身刺痛:“師父,你還好吧?”

“死不了。”老祖宗嘎嘎怪笑一聲,然後極出人意外的一腳把他踹出了茅舍,“沒用的小子。”

易天行本想繼續發問,忽然感覺身體一輕,便被老祖宗送出了伏魔金剛圈,甫一出圈,便看到原本有些濃厚的青色光圈漸漸淡了,易天行心中一黯,知道自己以後再也很難進到茅屋裡,去看一看自己的老祖宗師父,畢竟像今天這樣用吉祥天四位高手的性命換來伏魔金剛圈的淡化,不是隨時都可以做到的。

“天袈裟的雪蠶衲已經種到你鳥兒子額上了,只要朱雀鳥魄體不滅,袈裟大陣便永遠不全,怎能奈何俺家?若不是這樣,俺怎能抗過這些暑冬之苦,如今俺雖然還是出不去,但它也別想困死我,最多不過五十年……五十年……”

易天行心中震驚,這才知道原來歸元寺至寶天袈裟不是真的天袈裟,如今朱雀額上的那撮銀羽只是真正天袈裟的一片而已。想到自己當時就對着這一片便險些喪命,不由對今天的袈裟大陣感到駭然。再一聯想到老祖宗的深謀遠慮,不由打了個大大的問號,以想這位當年雖說也是聰明,可這等小計謀向來是屑玩的啊。

“師父爲什麼不阻止這些吉祥天高手的圖謀?如果先動手,豈不是不用和這可怕的天袈裟大陣硬抗?”易天行心中閃過一絲疑問,卻來不及出口,便被一件事情打斷。

一直癱軟在地上的秦梓兒,忽然面色一白,整個身體被一股力量凌空抓到半空。

秦梓兒迅疾醒了過來,一咬下脣,左手劍決疾運,身形幻遁而逝,下一刻出現在後園裡的另一片天空。不料那股力量更有鬼神莫測之能,竟似能判斷出她往哪裡去,又將她生生抓住。

這姑娘家果然不愧是上三天中天姿縱橫之人,身法疾變,在空中畫出無數道詭異的弧線,躲着那個無形的手掌。可惜力量上的差距太大,終於被那隻無形大手握在手心,

她身體周遭金光一閃,金光構成一個模糊的人手,可以看出這隻人手的指節正準備發力。

“小公子!”被震的血肉模糊的竹應叟感應着這方,心膽欲喪。

易天行嘴巴張的大大的,卻不知道該喊什麼。

天袈裟大陣既然已經暫時平息,這世上能有如此霸道的能力的,除了老祖宗還能有誰。

“這女娃心腸不好,想來殺我。”老祖宗霸道的聲音遞了出來,“不過膽子挺大,我喜歡。”

易天行聳聳肩正待說話,歸元寺後園異變又生。

“前輩手下留情。”

後園裡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一個穿着黑袍的中年人不知從何處遁空而至,身體怪異地浮在半空中,右手一領,一柄清如泉水,樸如竹枝的青鋒破袖而出,毫無煙火氣地在秦梓兒面門前一劃而下。

一道奇異的光芒閃過,秦梓兒緩緩脫離了老祖宗的控制,被那個身手高明的中年人提着飛落在歸元寺的殿宇屋頂上。

“想走?”老祖宗今日被天袈裟大陣打的不善,加上又被那緊箍咒兒觸了經年之心痛,恚怒之下動了怒氣。

“不走。”先前那個中年人誠懇說道:“前輩神通,不是我們這些凡世中人能夠相比,只是前輩若想留下我,恐怕力量又要提升起來,到時天袈裟大陣再起感應,仙術之爭,驚擾人間,這又是何苦?”

“十年前你來過。”老祖宗說道。

“正是。晚生上三天秦臨川見過前輩,十年前不自量力,前來挑戰,慘敗而歸,這十年裡晚生一直隱居深山,潛心修煉。”中年人恭謹行了一禮。

易天行眼中寒芒一閃,知道這位中年人肯定就是秦梓兒的父親,神秘的上三天門主,他再看着秦梓兒,發現臉色慘白的秦梓兒正乖乖地站在自己父親身後。

“小女不知天高地厚,又心憂本人性命,所以冒昧相擾,還請前輩饒過她這一次。”秦臨川又道。

易天行知道此時對話的兩個人不是自己能插嘴的,於是安靜聽着。

“七十年前來煩我的那個小娃子是你們門中什麼人?”

“是本門開派祖師。”

“後來陸陸續續又來過一些……”

“也是本門中人。”

老祖宗嘎嘎笑道:“這些傢伙都不聰明,哪比得上今天這個小姑娘陰險,竟然想出這樣一個法子,險些要了俺的性命。”

秦臨川略帶歉疚的看了一眼自己受傷的女兒,轉而道:“還請前輩告諒。”

老祖宗囂張說道:“你眼前這少年是俺徒兒,你若不服,可以代我教訓一下。”

“不敢。”秦臨川懇切道:“令徒高賢,在武當山的賭約已經勝了小女,小女厚顏不認,已是德行有虧,在下此次一定帶她回去嚴加管教。”

秦臨川看了易天行一眼,微微一笑,易天行被他的眼神一看,不由渾身一麻,再看見他懷中秦梓兒蒼白麪上頹然雙瞳悄悄投向自己的幽怨眼光,卻是趕緊轉過臉去。

世俗修士首領,上三天門主秦臨川的儒雅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

後園上空那隻漸漸淡去的金色拳頭正緩緩向茅舍裡飄回,老祖宗極輕蔑地嗤了一聲,那隻金色拳頭豎了根中指,然後中指一彈,一點淡金色光芒破空而出,擊打在秦臨川的背上。

“滾吧,老子累了。”

秦臨川一口鮮血噴出,把歸元寺的殿瓦染作紅梅點點,卻哪裡敢還手,恭謹一禮而退。

上三天從建派之初,便不停有絕頂高手前來歸元寺,意圖對老祖宗不利,每每卻是根本觸不到根本,便慘慘而退。

而一九九四年的這一次,是門主親女秦梓兒擅自行動,不料卻成爲有史以來距離成功最近的一次,但也是代價最爲慘重的一次,省城的吉祥天高手死了二十三人,只剩下了秦梓兒和竹應叟一女一盲。

……

……

易天行知道,事情並沒有完,無所謂地撇撇眉,回頭望着茅舍輕聲說道:“師父啊,你今天性情變得挺溫和的。”

“嗯?”

易天行撓撓頭:“可沒想過你會放那個丫頭走的。”

“俺家除了女妖怪,甚時節殺過女子?!”老祖宗怒氣漸上,“再說……今後外面的事兒俺不管,有這破袈裟鎮着,俺想管也沒處管去,那丫頭和那些不知死活的小子都給你玩去,免得你太無聊。”

易天行倒吸一口涼氣,苦笑着心想,我又不像你被關了五百年,閒的沒事兒做找人打架玩,自己這點兒本事,不知道是被人玩還是玩人哩?

“何況如果不是那丫頭找了幾個道士來把金剛伏魔圈弱了,俺家省了些力氣,俺家又如何出手破陣?留她一命,算承她個情。”

“敢情這全是您算着的?”易天行倒吸一口涼氣。

茅舍裡停了良久,聲音才又響了起來:“借你九天玄火與天袈裟的冰雪衲相爭之機,俺收了冰雪衲,再種到那紅鳥兒的額上,冰火相濟,損了天袈裟根本。又藉着這幫子賊心不死的道士,和那個聰明極了的女娃娃,弱了金剛伏魔圈,這才試着破破這陣,看看俺有沒有出去的可能……誰料到還是差了一絲絲啊。”

易天行第三次吸一口涼氣,口齒不清說道:“大……大……大陰謀家啊……可不像師父的剛猛形象。”

老祖宗極淒厲地笑了兩聲:“不管是誰,被前關五百年,後關五百年,也會憋出些壞主意來的。”

“天袈裟大陣這般厲害,究竟是什麼法寶?”感受着老祖宗的苦鬱,小易不知爲何也是悲從中來,趕緊轉了話題。

“嗯……算是你師公的戰袍?”

易天行目瞪口呆無語。

“師父,徒兒以後要做些什麼?”

“更高、更快、更強,再強……”

“呃……”易天行小心翼翼問道:“我沒聽錯吧?”

“俺又不是文盲!”老祖宗勃然大怒:“這五百年的待遇比上五百年好很多,不用老看風景吃澀桃,明時東林黨的文章,清時桐城派的遊記,民初的罵戰,文革的大字報,如今的小報週刊,你師父俺家還是看過的不知比你多多少,我看的書比你認的字兒還多!”

“那你是閒得。”易天行偷笑想着。

“咕咕,咕咕,”不知何時飛回寺中的小朱雀不停鳴叫着,似乎在嘲笑什麼。

……

……

易天行終於抑止不住心中好奇問道:“師父,您怎麼又被關起來了?”

沒聽見回答,他忽然又兩眼放光問道:“師父,您說我該不會也是天上神仙投胎轉世的吧?”

“滾!”

老祖宗乾淨利落地說完這個字,茅舍便陷入安靜,再也沒有聲音響起。

易天行訥訥然地跪在地上,向茅舍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便從後園裡離開。

在大雄寶殿後面找到正笑咪咪擦着觀音像的斌苦和尚,本來想罵他兩句,卻忽然發現無從罵起,只好狠狠啐了兩口:“你這和尚,心腸倒是蠻毒。”

“阿彌陀佛,佛祖慈悲爲懷,所謂刀來頭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吉祥天的這些道兄既然想進後園隨喜,我又何必阻止?”斌苦大師一臉德高望重。

易天行嘆氣道:“只是……死了很多人。”

“阿彌陀佛。”斌苦大師笑容一收,苦臉道:“小廟老和尚,哪裡上威名赫赫上三天的對手,全指望老祖宗出手,誰想到那位小公子竟想出這樣毒辣的計策來,又誰想到老祖宗竟然一直等到天袈裟大陣發動才肯出手。”想了想又幽然嘆道:“這是兩百年來,本寺天袈裟大陣第一次發動,果然厲害。”

易天行也不去理他,笑着丟了一句話:“說到底你也就是一看門的,這麼多感嘆幹嘛?”一拂衣袖便要出寺門而去。

斌苦大師急道:“易護法,一月之後要開道場,你可記着要回來。”

易天行沒好氣道:“上三天現在還敢找你麻煩?還要我這個打手有什麼用?”

斌苦大師笑咪咪道:“佛曰不可說。”

“切。”易天行摸摸自己渾身刺痛的身體,哀嘆一聲,便往寺門走去。

……

……

歸元寺外的警察和軍人早已收拾完血肉殘局,撤的乾乾淨淨,香客和遊人們漸漸圍攏過來,議論着先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四處的小攤販們開始了呦喝,孩童們嬉笑玩耍,一片安樂景象。

易天行看着這一切,微微一笑,心中充滿安樂,他決定回學校處理些事情,然後去看看許久未見的袁野和醫院裡的小肖,然後便回一次縣城。

這件事情算起來也就是三椿事兒:秦梓兒要殺老祖宗,老祖宗想脫困,佛宗想損上三天實力……怎麼看着,也沒自己什麼事兒啊?他嘆了口氣,忽然發現這世上似乎真的沒有什麼能真正信任的人了,在世上生存,還是得靠自己吧?

易天行苦笑着搖搖頭,看了一眼天上纖淨無塵的天空,看了一眼正在極高處笨拙飛行的肥紅鳥。

他要回縣城,他要去面對自己人生最重要的人,他要去告訴她:你知道嗎?我有可能是個大妖怪,你知道嗎?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你知道嗎?原來歸元寺裡的和尚都像商人一樣,你知道嗎?我遇見一個很厲害的女孩子。你知道嗎?我可能拜了一個天底下最厲害的大妖怪當了師傅,大妖怪是什麼前任傳經者,我可能是下任傳經者。你知道嗎?我會放火噢,而且我還養了個鳥兒子,它比我放火的本事更大……

“你知道嗎?我好象不是人。”

“蕾蕾同學,你還要不要我?”

“我要和你過好日子,我要和你住大房子,所以我要沒人敢來打擾我們倆,所以我要……更高、更快、更強、再強、再再強!”

少年郎緊握着拳頭,向着省城的天空叫喚着。

第69章 特殊地位第1章 蕾蕾進城第14章 寒宮夜話第13章 睡美人第46章 老祖宗第56章 石釣魚第62章 焚香(四)第14章 寒宮夜話第16章 我們要住大房子第24章 且聽殺聲第18章 後園裡的總結會第31章 末法時代(中)第48章 妖,是一種問題第13章 中指終止第34章 臥牛山第9章 立碑第7章 過海第23章 小樓第18章 童子拜觀音第4章 泛金光的手指第15章 練武功的妖怪?第13章 睡美人第33章 寺中論律第32章 以身焚蚊第71章 神仙的跟班第14章 不瘋魔不成佛第7章 倒黴孩子第8章 初次教育第6章 吸血記第5章 有女黠靈第29章 冰河的奧義第11章 第二次勾結第59章 無名火起第36章 解惑更惑第26章 有生皆喜第60章 焚香(中)第18章 童子拜觀音第36章 西山鬆泉第25章 問道第10章 愛學習的妖怪第66章 南無我佛第35章 慈悲法門第33章 如果愛(上)第19章 亂第55章 終身大事第39章 開會開會第52章 師叔你好第71章 燃燒吧,火鳥第14章 寒宮夜話第25章 無量光第73章 神識交流第23章 關於下頜的回憶第27章 白塔上第12章 囚歌第5章 東風破第30章 赴沙場第14章 三根手指的流氓第35章 一應皆是浮雲啊第48章 閒話江湖第21章 古老狐狸第8章 小麻煩第19章 大慈悲第7章 撈過界第31章 洗白是難度活第24章 小書亭第15章 老子也能成佛第14章 法會(上)第8章 梵蒂岡第25章 血戰第14章 三根手指的流氓第31章 那城那寺那人第59章 無名火起第22章 過年第19章 燒火棍第28章 去鄉離思第33章 寺中論律第10章 看電影第34章 荷風雪亭第57章 血樹下第57章 塘中魚第41章 天有眼第34章 黑棋與虛梅第4章 過江佛第8章 小麻煩第34章 荷風雪亭第32章 菩薩的故事第26章 農民第25章 無量光第21章 五公主第18章 四方堰第24章 翼外之喜第50章 拔劍茫然第3章 風蕭蕭兮耳朵疼第63章 回到省城(3)第38章 人人都是周淮安第45章 千年以後第10章 狗狗第83章 無恥是一種境界第45章 疊羅漢(下)
第69章 特殊地位第1章 蕾蕾進城第14章 寒宮夜話第13章 睡美人第46章 老祖宗第56章 石釣魚第62章 焚香(四)第14章 寒宮夜話第16章 我們要住大房子第24章 且聽殺聲第18章 後園裡的總結會第31章 末法時代(中)第48章 妖,是一種問題第13章 中指終止第34章 臥牛山第9章 立碑第7章 過海第23章 小樓第18章 童子拜觀音第4章 泛金光的手指第15章 練武功的妖怪?第13章 睡美人第33章 寺中論律第32章 以身焚蚊第71章 神仙的跟班第14章 不瘋魔不成佛第7章 倒黴孩子第8章 初次教育第6章 吸血記第5章 有女黠靈第29章 冰河的奧義第11章 第二次勾結第59章 無名火起第36章 解惑更惑第26章 有生皆喜第60章 焚香(中)第18章 童子拜觀音第36章 西山鬆泉第25章 問道第10章 愛學習的妖怪第66章 南無我佛第35章 慈悲法門第33章 如果愛(上)第19章 亂第55章 終身大事第39章 開會開會第52章 師叔你好第71章 燃燒吧,火鳥第14章 寒宮夜話第25章 無量光第73章 神識交流第23章 關於下頜的回憶第27章 白塔上第12章 囚歌第5章 東風破第30章 赴沙場第14章 三根手指的流氓第35章 一應皆是浮雲啊第48章 閒話江湖第21章 古老狐狸第8章 小麻煩第19章 大慈悲第7章 撈過界第31章 洗白是難度活第24章 小書亭第15章 老子也能成佛第14章 法會(上)第8章 梵蒂岡第25章 血戰第14章 三根手指的流氓第31章 那城那寺那人第59章 無名火起第22章 過年第19章 燒火棍第28章 去鄉離思第33章 寺中論律第10章 看電影第34章 荷風雪亭第57章 血樹下第57章 塘中魚第41章 天有眼第34章 黑棋與虛梅第4章 過江佛第8章 小麻煩第34章 荷風雪亭第32章 菩薩的故事第26章 農民第25章 無量光第21章 五公主第18章 四方堰第24章 翼外之喜第50章 拔劍茫然第3章 風蕭蕭兮耳朵疼第63章 回到省城(3)第38章 人人都是周淮安第45章 千年以後第10章 狗狗第83章 無恥是一種境界第45章 疊羅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