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斷魂釘,乃是一種十分陰毒的暗器。它長約三寸,細若牛毛,無形無形,極難防備。而且釘上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即便是修煉者亦抵擋不了。
就在方纔那幫幫主噴出的血霧中,實則藏着兩枚三寸斷魂釘。看似那雙由血霧化作的巨拳氣勢洶洶,實則這兩釘纔是真正的催命符。
段義根本沒有料到對方會有如此了厲害的暗器,釘鋒一觸碰到氣牆,後者竟立時潰散。由此可知,那幫幫主將每一個步驟都算計在內,且找出了剋制段義純陰純陽真元的辦法。
兩釘奇快無比,無影無形,無聲無息,段義便是神仙也難以躲過。
後果不言而喻。
中釘之後,又被強大的拳勁擊飛,隨着金萱兒一同掉入了殿外的深淵中。
耳聽得狂風灌入耳中,一旁的瀑布轟隆水聲,段義只覺如騰雲駕霧般,輕飄飄的。他當然不是真的羽化登仙,只因毒氣上行攻心,影響了他的意識。
“天妒英才啦!想我小銀一世英名,我主人一顆冉冉新星,今日竟要喪命於此!老天何其不公,老子不服!”腦海中,小銀聒噪不休。
段義哪有功夫與他廢話,運起真元,極力抵抗毒氣的進攻。也虧得他真元特異,還能勉強壓制毒氣,換做旁人,早就一命嗚呼了。
可他當然不會因此而自傲,心中只有對神門和那幫幫主的仇恨。他幾乎可以肯定,今次的翠山尋寶很有可能是神門故意佈下的陷阱,爲的就是將正邪兩道的精英力量一網打盡。
而事實上,他們幾乎已經得逞。正邪兩道非但失去了九品金蓮,且剩下的衆人個個帶傷,已然成爲那幫幫主的砧上肉。
神門的陰謀,每一步都策劃得極爲縝密,叫人又驚又怒。
他唯一無法想通的是,那幫幫主到底是如何“死而復活”。他可親眼見其自爆而亡,屍骨無存。
現在想來,許是一個障眼法,實則助其脫身。當衆人都以爲他死了之時,他其實早已潛伏在暗中。
“好毒的計謀!”段義怒不可遏。
然而怒而動氣,氣血妄行,毒氣立時便不受控制。他心下一驚,不敢多想,極力壓制毒氣。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知道,這無底深淵也不知到底有多深,反正摔下去亦是必死無疑。可他的性子,不到最後一刻是絕不會放棄的。更何況,爲了她,他也不能放棄。
念及此,他望向了懷中的伊人。
她依舊那般美麗,美得叫人窒息。她妙目緊閉,彎彎的睫毛上依舊掛着未乾的淚珠,蒼白的臉頰上尚有兩道清晰的淚痕,當真是似帶雨梨花,我見猶憐。可即便是她昏睡過去,環着段義腰間的雙手卻死死扣住一起,彷彿沒有什麼力量可以將他們分開。
這一刻她不再是魃族公主,不再是魔教妖女,只是一個脆弱的小女人。
“嚶”的一聲,漂亮的睫毛動了動,繼而整個眼簾緩緩睜開,最後如黑寶石般深邃璀璨的雙目睜開。
印入金萱兒眼簾的,是段義的臉龐,以及那一頭銀髮。
“我還沒有死麼?”她勉強一笑,輕聲問道。
“倒是還沒死,不過離死也不遠了。”小銀唉聲嘆氣道,“哎,我說你們兩個,這又是何苦哩。算了,你繼續泡妞,我消失,嘿嘿。”
小銀很懂事的沉寂,爲二人留下說私密話的時間。可是在死亡的威脅前,這
點時間實在太過短暫了。
積在二人心頭的千言萬語,時間根本不夠。誰都想說出最想說的話,可臨頭來又默然無語。
只是二人一直不曾離開對方的目光,已然讀懂了對方的心思。
“我……”二人異口同聲,又同時戛然而止。
“還是你說吧。”段義道。
“嘻嘻,你還是這麼肯讓我。”金萱兒笑得很開心,很幸福,將一切都忘了。她又恢復了本色,帶着一絲蠻橫的口吻道,“本姑娘來問你,你不是已經認定我是個壞女人了麼,你爲何還要救我。”
“嘿嘿,小妖女,這個當然是我小銀的功勞了。我磨破了嘴皮子,舌頭起泡,嗓子沙啞,憑着三寸不爛之舌說動我主人。”小銀又冒了出來邀功,興奮道。
其實當時情況萬分危急,哪容他說那許多廢話。他只是說了一句話,卻讓段義的心思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段義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當怒火鼎盛之極時,小銀突然大吼道,“主人不能!你二度淬鍊經脈的方法便是她告訴我的!”
當時段義聞言,心神巨震,差點在外人面前顯露出來。雖然他還不明白很多,卻又一點十分明白。
哪怕金萱兒真的騙了他,卻依舊深愛着他。
就是這一句話,堅定了段義的信心,無論如何也要救下她。
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卻聽金萱兒笑道,“我想到了,肯定是你體內的弓靈,也就是叫小銀的那傢伙告訴你的吧。”
“什麼小銀那傢伙,我可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智慧博古通今,智勇雙全,九天神鬼怕怕的神弓!”小銀不滿抗議。
“……”段義無語,暗道,“你這傢伙的頭銜又長了一大截。”同時詫異盯着金萱兒,道,“你如何知道他的存在?”
“嗯……”金萱兒俏臉上立時飛起兩朵紅霞,嬌羞無比,道,“這是秘密,人家不告訴你。”
看着他露出小女兒姿態,實在太過驚豔,段義竟看得癡了。
“看什麼看,呆子。”金萱兒撲哧一笑,白了他一眼。
段義更是心神俱蕩,好半晌才道,“該我問你了。方纔你明明能夠不會中毒釘,爲何要那般傻自己撞上去。”
其實那幫幫主的兩枚三寸斷魂釘皆是針對段義而發,後者又故意以身軀護住金萱兒。可是她如發了癔症般,自己推開段義,中了一釘。
兩枚三寸斷魂釘一枚在他的右肩,一枚在她左肩。
金萱兒眨動着睫毛,道,“段郎,你若死了,萱兒又何必活在世上。”
“萱兒!”段義虎目顫抖,心房中涌起說不出的感動,如一道道電流在他四肢百骸中游走激盪。
金萱兒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注視着他的每一個細節,憐惜道,“段郎,這些都是萱兒欠你的。”見段義想說話,她打斷道,“別說話好麼,時間不多了,可萱兒心中還有好多話要說給段郎聽。”
“嗯,嗯,你說!”段義頭如搗蒜,眼中的淚水卻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滾滾而下。
也不知多久了,他都沒有在哭過。可今天,他再也抑制不住,落下了這重逾千鈞的男兒淚。
“呵呵,你居然哭了。在萱兒眼裡,你可是世上最堅強的男子哩。想想在古墓中,就連萱兒都要堅持不住,段郎你竟還不放棄。可當你以爲萱兒死了,卻甘願隨我而去。你的情義,
萱兒一生一世也還不完!”金萱兒道,氣息變得虛弱。
毒氣上行,傷重之體,她時日無多。
“我不要一生一世,我只要你好好活着!萱兒,你是我的,我不准你死,聽見沒有!”段義似一頭髮狂的野獸,痛苦咆哮。心中的痛楚,更是撕心裂肺。
“呵呵,好,萱兒聽你的,我不死。”金萱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段郎,我愛你。”
區區三個字,卻如同有着無窮魔力,在這一刻讓二人冰釋前嫌。你心中只有我,我心中只有你。
“萱兒,我也愛你!”段義哽咽道,終於說出了埋藏在心底許久的話。
那一瞬,金萱兒的臉上,綻放出無比美麗的笑容,氣若游絲道,“段郎,吻我好麼?”
段義心被撕裂了,淚如泉涌,吻上了她的紅脣。
水乳交融般的感覺,在身子不住下墜的無盡虛空,二人忘情。
忽的段義又驚又怒,喝道,“你……你口中的是什麼東西!”
金萱兒口中一顆碧翠的圓珠,徐徐吐了出來,想要渡入段義口中,卻被他及時發現。
“段郎,吃了它好麼?吃了它,你的身上的毒便能祛除了。”金萱兒微微一笑,道,“這樣,萱兒亦能瞑目了。”
“主人,這是魃族的本命珠,乃是她的生命精華所在!”小銀大駭,驚呼道。
段義哪裡還不明白,金萱兒這是要以她的命,換取自己的命。可他絕不能吞下這顆本命珠,絕不!他抱緊了金萱兒,吼道,“你給我吞回去,我告訴你,今天我們誰也不準死!”
金萱兒微微一愣,終究在他堅決的目光中把本命珠吞了回去,嘆道,“好吧,反正這無底深淵摔下去也活不了。呵呵,這算是同生共死麼?”
段義見她氣息越來越微弱,實已危在旦夕,哪敢再讓她說話,道,“別再說話了。”說着,將真元朝金萱兒體內渡了過去,助她抵抗毒氣。
“你!”金萱兒望着他,目光癡癡,淚水混着感動,撲簌而下。她心中想,“我在下,摔下去或許段郎會沒事。”
可他這個念頭方起,便覺身子一動,竟是段義生生扭轉二人位置。
她在上,他在下。
二人就那麼相擁着,朝着周遭已然一片虛無漆黑,下方更是無窮無盡的深淵墜落下去。
話分兩頭,卻說高密眼睜睜看着段義和金萱兒被那幫幫主生生打下深淵,悲痛欲絕。他踉蹌奔到大殿邊緣,只見下方的深淵雲霧深鎖,也不知何其深也,血肉之軀摔下去焉有活命的道理。
“畜生,我和你拼了!”高密怒吼咆哮,催發殘存的真元朝那幫幫主衝了過去。
可他傷得不輕,哪裡會是那幫幫主的對手。後者僅僅是身形一閃,高密便跌了出去,再也爬不起來。可他依舊不甘,掙扎着想要爬起來。
“姐妹們,爲公主和段公子報仇,殺了他!”金菊悲痛怒吼,帶着魃族衆女要與之拼命。
那幫幫主微微一笑,道,“不就是死麼,何必急在這一時?呵呵,別慌,我會送你們每個人安詳的上路。”
衆人聞言,駭異巨震。他們當然知道那幫幫主的意思,要將所有人屠殺殆盡。他們當然不想束手就擒,可動彈不得,只有任人宰割。
那幫幫主無視衆人,撫摸着九品金蓮,詭異笑道,“你們看,它還沒喝飽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