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矮人早就醒過來了。事實上,進化了上萬年的小矮人一個地球日只需要睡十幾分鍾,但是爲了不激怒章魚老人,他們還是耐心地等待了八個小時。
看到呂烈從睡夢中醒來之後,耐心快要耗盡的小矮人轉向了倒掛在牆壁之上的章魚老人:“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離開這裡的方法了吧?”
章魚老人張開了他的眼睛。呂烈注意到,他的眼睛變成了血紅色。
(從一開始這個傢伙的眼睛就是血紅色?還是……)
呂烈努力回憶起他第一次見到章魚老人時的景象。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呂烈的記性一直不差,他甚至能清晰地記得隔了數十年未見的食人梟的相貌每一處細節。可是無論他怎麼回憶,他都想不出,剛進入這個重啓宇宙時章魚老人的眼睛是什麼顏色的。
“我……”
“你們知道,我的觸腕是如何倒掛在天花壁上的麼。”章魚老人忽然答非所問說了一句。
十五號小矮人笑了笑:“我管你你是怎麼倒掛在天花壁上的,你先下來給我們說道說道。”
“那就讓你們看看吧。”
“亮吧,這個宇宙的恆星!”
章魚老人將自己的身體慢慢拉上了房間之頂,緊接着,他扯掉了遮蓋整個重啓宇宙上層的黑布,露出了那個。
……
巨大的光明瞬間照亮了整個漆黑的宇宙,就像是一萬枚恆星被壓縮在一個小盒子中爆炸,又像是將地球投入了炙熱的太陽一般。呂烈的眼前一片明晃晃的,他瞬間什麼都看不清,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要瞎了。)
這是呂烈的第一反應。
他隨即本能地半跪在地上,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可是沒有用,這些可憎、殺人的光芒就像是無孔不入的水滴一般,順着呂烈手指間的縫隙、眼簾子之間的空間,鑽進了他的眼球。
他感覺自己的眼球在滴血。
“這是什麼鬼東西!什麼的鬼東西!”
“關掉……關掉。關掉!關掉!!!!”
呂烈勉強聽見自己耳邊八號在瘋狂地咆哮。
“那是恆星,是這個宇宙的恆星!”
他又聽見遠處八號氣若游絲的低語。
瘋了,這一切都要瘋了。
呂烈忘記了,這個宇宙太小了,只有一個房間那麼大,但是它畢竟還是一個宇宙啊。宇宙之上仍然運轉着一顆微型恆星。平時的時候章魚老人不知用何等手段將它吊掛在房間之頂,只有在這種情況下,章魚老人才會撕扯掉黑布,露出它猙獰的面容。
恆星那恐怖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只存在於房間中央的,那一點微弱的光芒。
呂烈剛剛纔這場浩劫之中逃脫了出來,這一場可怕的“光災”。他大汗淋漓,半躺在地上,就像是一條嚴重脫水的魚一般。一個個黑點在呂烈的世界中跳舞,他花了好長時間才勉強將它們鎮壓下來。
可是當呂烈恢復了視力,看到眼前一幕的時候,那心中的恐懼感和震撼感,是他之前被重啓宇宙的恆星之光閃瞎時要強上十倍百倍的。
黑暗的房間在這一團光照下,使得呂烈他們等人的視線範圍擴大了,也讓他們看到了他們不該看到的東西。
那是一團團不知名的血肉,懸掛於房間之頂。從它們的外形來看,已經分不清它們生前究竟是什麼生物了——呂烈甚至不知道它們還是不是活着的,仰或是它們原本就是一個種族,從一開始它們便是長這幅模樣?那一條條健碩有力的肌理條紋,不斷痛苦地蠕動着。新鮮的血液從那些不知名血肉之上緩緩流淌下來,可是每當它們快要低垂到呂烈他們能夠感受到的高度時,那些鮮活濃稠的血液就會自動被縮回到傷口之中。
就像是被吸入鼻子的鼻涕一般。
呂烈感到一陣陣本能第惡寒。
而那章魚老人之所以能夠倒垂在天花板之上,他的觸腕就是抓住了這些倒掛在天花板上的血肉。
“這……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呂烈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可是他又能退到哪裡去?整個房間的天花板全部都是這些東西,無論他走到哪裡,一擡頭就能看見。
“這些是以前無意中闖到這個宇宙的其他世界生物。當然,它們現在已經全部變成了阿古斯通,”章魚老人慢慢從天花板上垂了下來,帶着一絲詭秘的微笑,“阿古斯通全部保持着那些生物生前的痛覺和感覺,還可以思考,但是它們不會說話、不能動彈,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它們就那麼年復一年地掛在那裡,永生永生地被困在這個房間之中,忍受着無盡的肉體上的痛楚和恐懼,永遠也得不到解脫……這樣的痛苦,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地獄的話,那我想也不過如此了。”
“你……你想幹什麼?”小矮人本能地感覺到有一些不太對勁,向後退了一步,“不是說好要談談怎麼將我們送出這個鬼地方?怎麼忽然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阿古斯通不阿古斯通的?我們一點點興趣都沒有。”
呂烈內心也覺得有些奇怪了,在精神世界之中調動自己的式神,提防這個老怪物一會兒有什麼驚天的舉動。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不必擔心,你們以爲是我要對你們出手,將你們變成這些阿古斯通麼?你們錯了,這裡所有的阿古斯通,都是那些來自異世界的生物自願變成的。我可從來都沒有強迫過它們什麼,因爲阿古斯通是獻給這個宇宙之神的最完美的禮物,能夠成爲阿古斯通,是它們求之不得的榮幸。”
“你們中有誰也想擁有這份榮幸麼?”
呂烈破口大罵道:“什麼狗屁不通的邏輯,這個房間大小的破宇宙,還有宇宙之神?你要是這麼喜歡阿古斯通,你爲什麼不把自己變成阿古斯通,那豈不是你也有榮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