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古界,支離破碎的土地上杳無生機,連樹木都像是被雷擊過,焦黑一片,斷裂的樹樁雜亂橫陳。
一望無際的大野荒原,沒有一絲人際,就連飛鳥游魚走獸都十分罕有,乾涸不知多少年月的湖泊河流,破敗的山體,都昭示着這是一處死地。
倏然,遠方天際出現一對伉儷,兩人攜手走來,像是橫跨了萬古,橫渡了億裡,不知何來,不知何去。
兩人實在是太完美了,人間之姿已不足形容。那男子丰神如玉,星眸劍眉,翩翩似謫仙,女子素衣勝雪,螓首蛾眉,青絲如瀑,氤氳着仙光,宛若仙子臨凡。
“夫君,我們現在逃到何處了?”仙子般的女子朱脣輕啓,問向身旁的男子。
“不知道,不過已經逃離神界,我們可以暫時歇息下了。”男子應道。
“我們的孩子呢?他去了哪裡?”女子又問。
“放心吧,我已用玲瓏補天石將其封印,由我們兩道分身帶着去下界了,料想那魔頭的目標是我們,一個稚童對他來說無足輕重。”男子很無奈,身旁女子什麼都好,天賦無雙,容顏絕世,就是太過於寵溺自己的孩子了。
修爲到了他們這等地步,想要一個孩子實在是太過困難,更何況他們都是先天神祇,本來生育就不易,這個孩子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上蒼恩賜的無價之寶。
“我可憐的辰兒啊,一出世就要顛沛流離,被封印在暗無天日的石中世界,怎麼讓我放心的下啊?”女子說着,眼瞼掛上了一絲淚痕,沾溼了衣襟。
“扶桑,你別擔心,我們的孩子只是暫時被封印了,等到他該出世時自然會出世。”男子安慰道。
“出世?悠悠萬古歲月過去,哪怕玲瓏補天石再逆天,他還有生機在嗎?還能被喚醒嗎?如果有選擇,我寧願他只是一個平凡人,在紅塵中度過。”扶桑沮喪地說道。
“身爲我們的子嗣,他註定不可能平凡,他揹負着我們先天神祇的使命,陪伴神道而生,註定了他的一生將充滿輝煌與殺戮。”男子依然在嘗試安慰身邊的麗人。
話音剛落,兩人皆是神魂一顫,該來的還是來了。
突兀地,天際壓落一座巨山,通體鴻蒙紫氣纏繞,浩瀚威壓鋪天蓋地,壓垮了虛空,本就破敗不堪的大地,在這無量神威之下都似要被碾壓成齏粉。
而巨山的正下方,正是來自天際的那對伉儷,他們聯手施展了一種禁忌手段,對抗壓落而下的巨山。
巨山實在太強了,它倏一綻放神威,彷彿天道都要在它腳下匍匐,漫天符文繞體,道則光暈朦朧。
在它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影跪伏在地,雙手合十,口誦不知名的語言,似是在歌功頌德、祈願上天,無數的信仰願力從中飄忽而出,加持在巨山上,更顯神聖威嚴。
此山名爲“太吾山”,是五大混沌奇山之一,同等級的還有四座:
“世界山:混沌衍行,開天闢地。”
“鍾嶽山:其重無比,質如黑洞。”
“皇羲山:鎮壓邪祟,功德之山。”
“帝落山:道則剋星,神通末法。”
跟隨而來的這座“太吾山”是“衆生祈願,信仰之山”,擁有衆生之力,鎮壓外敵無往不利。
五座混沌至寶,各有各的奇異能力,擁有其一便是天大機緣,集齊五座便能睥睨天下,無敵於世。
只是這五座奇山自從天地衍生以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縹緲不定,而且自身蘊有靈性,懂得掩藏身份,即便擺在面前也辨識不出,只當是一座普通山體。萬古以來,無數神靈大能追逐而不得。
現如今,出現一座傳說中的混沌山,如何不讓人吃驚?
只見此山尤如蓋世天帝一般,步步緊逼,攪得天地元氣動盪不以,天邊無端出現一個浩大深邃的漩渦,彷彿要蠶食這片宇宙。
“慕槐英,扶桑,如今諸神已經落幕了,連天帝都被我所弒,你們兩個又能逃到哪裡去,還不伏誅,更待何時?”
這時山頂出現一個縹緲的人影,頭戴帝冠,周身氣息動盪,虛空顫鳴不以,他彷彿凌駕於天地之上,不在塵世之間,一舉一動,無窮元氣涌來跟隨而動。
這人偉岸無垠,站在已經延展到無邊無際的太吾山頂都絲毫不顯得渺小。
“叛徒,你有什麼資格戴帝冠,身爲人族神祇,不知造福黎民,卻造無妄殺孽,荼毒生靈,一心妄想獨自超脫,簡直癡人說夢。等鴻蒙潮汐一到,還不是跟我們一樣塵歸塵土歸土。”
慕槐英點指那道身影怒罵出聲。
“我跟你們可不一樣,我擁有兩件超脫神器,又有太吾山這樣的鴻蒙至寶,遲早有一天會超脫在上,得享永生,鴻蒙滅而我不滅。”那道身影淡然道。
“真是打得好算盤,你以爲用手段謀害了天帝,就可以名正言順?想必你也付出代價了吧,天帝的戰力豈是你能揣摩,我想至少在一兩個紀元之內你都無法復甦了吧,要不然來得就不是你的神魂印記,而是你真身了,就這樣還妄想超脫?”扶桑不甘示弱,出言諷刺道。
“你們想錯了,我與天帝之戰光明正大,我並沒有偷襲,而是在得到兩件超脫神器之後真正踏足了天帝境。”
那道身影像是解釋給慕槐英他們聽,又像是自語。
“說了這麼多,你們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等你們死後我再一一告知,現在你們該應劫了,就此成爲我的補品吧。”說罷,那道身影催動身下太吾山向兩人碾壓而來。
本就綿延無跡的太吾山此刻更是極速暴漲擴張,很快,天地間已無一絲縫隙,所有的出路都被堵住了。
衆生虛影燦燦發光,愈發明亮凝實起來,浩浩衆生之力,隨同灌溉而下。
慕槐英夫婦額頭見汗,抵擋起來分外吃力。
不過,終究是先天神祇中天賦最超絕的兩位,並沒有束手待斃,只見慕槐英飛身而起,縮地成寸,萬千里路在他腳下就像是一個邁步的距離,眨眼間來到太吾山下。
“逍遙掌,給我起!”
一聲暴喝,掌聲如雷,漫天狂風起,怒號不絕,彷彿要打穿這片天地的禁錮,求一個清平自在。
無數神通道則閃閃而動,無窮天地元氣滾滾而至,風雲涌動,一掌之間,勢若滔天,各種異象紛呈。
太吾山固然堅固不可摧,也被打得在山體上留下了一個浩然巨大的掌印,整座山像是要被掀翻般,兀自在那動盪不以。
“快走,扶桑!我支撐不了多久!”
慕槐英只掌遮天,像極了力拔山兮的勇士,氣力蓋世,單掌扛着萬丈巨山,一邊對下方的扶桑神女說道。
“不!要走一起走!”扶桑沒有聽勸,手捏法訣,凌空飛至。
“扶桑花開,狀若擎天!殺!”
一朵遮天蔽日,氣息恐怖絕倫的扶桑花當空盛開,彷彿就是爲了擎舉天地而生,它竟然抵住了下沉的太吾山。
“有意思,真有意思,死到臨頭還做困獸之鬥嗎?”山頂那道身影擡腿跺向太吾山。
天地之柱般橫空而下,擊在了太吾山上,太吾山頓時一沉。扶桑花被這股天威震得凋謝,慕槐英的手掌也無法再擎舉此山。兩人紛紛暴退不止,在幾十裡外站定,雙雙喋血,慕槐英的手掌指骨都斷裂了不知幾何,只聽得“闢啦”爆響,他卻沒有痛哼一聲。
“此山威勢太盛,我們根本抵擋不住,不若先行將此賊的神魂印記抹去,這太吾山太厲害了,料想他一個神魂印記而已根本不可能長時間催動,強行催動必遭反噬。”慕槐英傳音給扶桑。
“好!你我二人發動最強神通,給他致命一擊。”扶桑應道。
“靈技——困龍訣!”“靈技——遮天輪!”
一條蜿蜒巨龍,咆哮着要嘶天裂地,只是,它被困於淺灘,只能恨天長嘯,聲音撕穿虛空,向着太吾山頂那道遺世而立的身影而去。
困龍性情無比暴虐,龍息不要錢地噴吐而出,五爪擊裂淺礁,掙扎的愈發猛烈,龍威浩瀚莫測,要撕碎身邊一切遮攔之物。
與此同時,天際出現一個遮天磨盤,滾滾輪轉,其上道韻流轉,符文密集,宏達驚人,氣勢洶洶,向着山頂身影猛烈砸去。
只見山頂身影散發的氣勢如冬日的冰雪遇見烈陽一般消融殆盡,危急時刻,他逆轉衆生之力,反哺己身,才擋住兩人聯手一擊。
不過,繞是如此,他周身光暈也減弱許多,可見這一擊對他的傷害有多大,畢竟他只是神魂印記而已,不可能長存世間,並截取天地之力補充。
“好個靈技,你們兩人真是機緣逆天啊,連這等比肩混沌至寶的的東西都能擁有,我還真是有點嫉妒你們了,不如這樣,你們交出所修靈技,我便放你們一條生路如何。”山頂身影震撼莫名,他完全沒有想到,兩人還有這等底牌,要不是他們還沒練到家無法對抗太吾山的衆生之力,那結果還未可知呢。
“少廢話,再接我一擊試試!困龍昇天,給我殺”
慕槐英再展“困龍訣”,這次不同以往,“困龍昇天”乃是困龍訣中的絕殺招式,是禁忌法,威能浩瀚無量。
一經展出,那條蜿蜒巨龍掙破枷鎖,不再盤旋於淺灘,而是搏天而上,猙獰龍爪迎空向山頂身影擊去。
“不好!”、“不好!”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分別來自山頂身影和扶桑。
山頂身影駭於這一擊之威,恍若覆滅天地的威勢逆衝而來,他頓時心神大顫,一個不好,這一縷神魂印記都要被打散。
扶桑則是擔心自己的道侶,這一招號稱禁忌,並不是沒有道理,雖然威能強悍,但是想要催動代價太大了,慕槐英的修爲境界根本不夠,更何況他還沒有將困龍訣練到如臂使指的程度,強行催動起來很可能遭到反噬。
當真應驗了扶桑的擔心,慕槐英雖然氣勢如虹,但很明顯可以看出是在硬撐着,打出這一擊之後,他的肉身都彷彿在龜裂,周身道則也在瓦解,精氣神漸漸流失,頭上青絲驀然變白。
“不要啊!”扶桑驚叫道。
“生死輪迴,渡你往生!”不得已,山頂身影也施展了禁忌法,對僅是神魂印記的他來說,這是巨大的負荷,他本尊來還差不多。
“輪迴印”同“困龍昇天”相撞在一起!
剎那之間,一朵巨大的蘑菇雲騰天而起,伴着勢若雷鳴的巨響,這一刻,天地寂靜了,變得落針可聞,時間彷彿定格在了這一瞬,隔斷了上下萬古歲月。
良久良久,扶桑清醒,看着落向自己身邊的男子,眼瞼滑落幾滴清淚。
“我沒事!這一擊還要不了我的命!不要擔心!”
此時氣若游絲的慕槐英,感受到了一絲冰冷清醒過來,虛弱的說道:“快,祭出你的扶桑傘,他的神魂印記就要消散了,但是太吾山之威並沒有消失,仍在自行散發,他可能是想借山體之威震死我們,你的扶桑傘雖然差了太吾山一大級別,但此山沒人催動必然震不死我們,頂多鎮壓,哪怕億萬載過去,我們仍能有出世的機會,到時候說不定會和辰兒出現在同一個時代。”
扶桑傘,屬於先天神器的級別,防禦至強。它乃由是扶桑神女伴生神樹扶桑樹煉製而成,威能撼天。
“那你?”扶桑還是很擔心他的傷勢。
“我無恙,只是精氣流散太多導致的虛弱,在你的扶桑傘下靜心修養些時日就會復原。”慕槐英說道。
“我恨啊,不過你們也別想好過,我要將你們鎮壓一世又一世,讓你們飽受寂寞獨孤的蠶食,哈哈哈……”
山頂身影瘋癲大笑,此時他已近透明,即將消散。
太吾山鎮壓而來,磅礴無極的山體籠罩了這一方天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把小傘倏然打開……
歲月悠悠,一去千古,山河變遷,諸世更迭,太吾山的傳說也流傳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