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低頭看着這個鬍子拉碴的男人，記憶裡對方還是個帥小夥，幾年不見，他變得和離歌笑一樣邋遢。
“密探的生活就這麼辛苦？樣子滄桑的我都快認不出來了。”楚陽微笑打趣道。
“承蒙王爺掛念，密探的事務確實繁忙，一刀顧不得打理儀表，讓王爺見笑了。”
“站起來說話吧，這裡都是老朋友。”
“是。”
歸海一刀緩緩起身，眼裡閃過疑惑，眼前的賢王似乎和他印象裡有大差別。
尤其是那一身氣度，簡直比皇帝還有氣勢……
楚陽說道：“辛苦你跑這一趟，想必已經有大軍在城外候着，不過金陵城危機已解，倒是用不上他們。”
歸海一刀忍不住問道：“王爺，真有人殺掉了兩隻妖王？”
楚陽露出玩味的表情，點了點頭。
“那位百姓口中的楚大人究竟是何人，諸位能不能代爲引薦一下？”
“不知我人族何時又出了這麼一位高手。”
歸海一刀的話讓李尋歡和離歌笑同時大笑起來。
高手就在你面前，可惜你卻想不到。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伱去做，就別管那什麼楚大人了！”楚陽搖頭失笑道：“先讓大軍在附近轉一圈，巡視一下有沒有滯留的妖族，然後去望龍城接應戚家軍。”
歸海一刀想起之前那個將軍的態度，搖頭道：“那些人恐怕不願意去望龍城，能讓他們來支援金陵已經是勉爲其難了。”
楚陽皺眉道：“怎會如此。”
歸海一刀神色凜然道：“南方局勢糜爛已久，朝廷也沒怎麼管過，這些個將軍們雖然表面上不說，但私下已經是自立山頭。”
“戚將軍在的時候，他們隱忍不發，盼着這一天到來，如今想讓他們去望龍城救戚將軍更是無稽之談。”
楚陽點點頭道：“知道了，你且帶我過去，我去跟他們講講道理。”
歸海一刀搖頭道：“王爺，恕我失言，天高皇帝遠，就連陛下親臨都不見得能驅使這些別有用心的傢伙，您的王爺名頭可嚇不到他們。”
楚陽沒有多言，大步流星的往城外走，離歌笑與李尋歡緊隨其後。
歸海一刀沒有辦法，只能跟着他們，心裡不禁泛起嘀咕，廢物王爺怎麼一下變得那麼有氣勢。
連自己都被唬住了，不知不覺的就跟着對方走。
沒過多久，黑壓壓的大軍就出現在楚陽面前，只是讓他有些不爽的是，眼前的這支軍隊連最基本的陣型都維持不住，紀律鬆散的一塌糊塗。
與其說是兵，不如說是匪。
爲首的絡腮鬍將軍長得更像山頭上的大寨主。
“趙將軍，我來爲你引薦一下，這位是賢王殿下，其餘二位分別是離歌笑和李尋歡。”
“你應該聽過他二人的名號。”
姓趙的絡腮鬍將軍面帶不屑，甚至都沒用正眼瞧他們，嗤笑道：“一個錦衣衛同知，還有個名列三甲的探花，要是過去，趙某說不得還要卑躬屈膝一番，可如今……”
“至於賢王？呵呵。”
離歌笑和李尋歡倒是不在意趙將軍口頭上的貶低，看了一眼懶懶散散的大軍，他們就知道這個姓趙要倒黴了。
歸海一刀倒是氣的不輕，姓趙的這麼說話，置他於何地？
強忍着怒氣的歸海一刀說道：“趙將軍，我已探明金陵城無恙，咱們不如順勢南下以解戚家軍的困境。”
“南下？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趙將軍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幾人，“望龍城就是死地，誰去誰死，有這功夫，我還不如在金陵城享受幾天，這可是南方最富庶的大城。”
“享受？”楚陽冷眼盯着他。“怎麼個享受法，說來聽聽。”
趙將軍哈哈大笑，“小王爺，你從小待在京城，不諳世事，沒聽過匪過如梳，兵過如篦的道理嗎？”
此言一出，離歌笑與李尋歡面色一沉。
“這句話說出來，你活該死，怨不得旁人。”
楚陽伸手往虛空一抓，龐大的引力瞬間把趙將軍吸了過來。
“怎麼動不了了！”
趙將軍又驚又怒，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就連反抗都做不到。
“放開將軍！”
離的最近的副將拔出腰間長刀，叫的最大聲，步子卻一步沒有邁出。
其他士兵也是差不多的反應，主將被抓，沒有一個想要拼死救他的。
“真是一羣廢物，大明南方的安危居然靠你們這幾個貨色！”
楚陽手死死捏住趙將軍的脖子，眼神如刀，凜冽的掃過這幫士兵。
咔嚓一聲，那趙將軍脖子直接斷開，人頭如皮球從肩上滾落，咕嚕嚕的滾到副將腳邊。
“趙將軍死了！！！”
副將扯開嗓子大喊，神色惶恐至極。
譁然聲四起，那羣士兵竟然有了逃跑的跡象。
楚陽愈發感到失望。
“王爺怎麼會……”
從楚陽出手的那一刻，歸海一刀的腦子就陷入了宕機狀態，過去二十多年紙醉金迷的賢王，居然隨手就能殺掉鎮守兩城的大將。
“曹少欽和馬進良兩度離京，都是如此的行色匆匆，再加上郭大人卸職，原因難道是……”
身爲護龍山莊的密探，歸海一刀的心思還是比旁人更加細膩，從丁點的蛛絲馬跡中便找到了真相。
想到楚陽隱忍這麼多年，揹負這麼久廢物紈絝的罵名，歸海一刀心生敬佩的同時也不由得頭皮發麻。
王爺想幹嘛？
歸海一刀身軀顫了顫，此刻只想趕快回護龍山莊，將所有事情告知義父鐵膽神侯。
“一刀兄先別急，先按照王爺吩咐的，去把戚家軍接回來，之後你想幹嘛，請示王爺再說。”
離歌笑悄無聲息的摟住歸海一刀的肩膀，用錦衣衛特有的擒拿秘術制住了對方，歸海一刀下意識想要掙脫，雙肩卻彷彿有萬斤重。
“你的功力恢復了？！”
“如何恢復的？！”
歸海一刀震驚的望向離歌笑，鐵膽神侯曾經說過，傷成離歌笑那個樣子，武道根基十不存一，此生再無恢復的可能。
“一刀兄還是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比較好，這是爲了你的性命着想。”
離歌笑突然鬆手，拍了拍歸海一刀的肩膀，然後退到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
歸海一刀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答應，對方一定毫不猶豫的下殺手。
“你們二人帶着這些廢物去接應戚將軍。”
“不等段天涯回來嗎？”“沒必要等了。”
楚陽轉頭瞥了一眼副將，“你有意見嗎？”
副將哪裡還敢說話，上個說話的腦袋都掉了，一個勁的跪在地上磕頭。
“沒有半點爲將者的骨氣，此間事了，自己主動滾蛋，別讓我再看見你。”
說完話，楚陽都不想多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留下離歌笑和歸海一刀收拾殘局，一幫兵匪而已，以他們兩個實力還鎮壓的住。
李尋歡跟上楚陽問道：“王爺爲何不問在下要不要去？”
楚陽隨口道：“你不是早就想動身離開了嗎？”
李尋歡愣了一下，道“王爺是如何看出來的？”
楚陽說道：“有些人生來自由，就像是無拘無束的鳥兒，可能會在某個地方短暫停留，但終究還是要飛往無邊無際的天空。”
這番話準確的擊中了李尋歡的內心，不由得感慨道：“當年那罈女兒紅，味道真的很好，此生能與王爺痛飲一次，真是平生幸事。”
楚陽笑道：“可惜你這隻鳥兒心裡藏着的傷心事太多，就是飛也飛不痛快。”
李尋歡眼裡閃過哀傷，但配上他俊俏的臉和兩鬢風霜，展露出的憂氣質反倒襯托出中年男人的成熟魅力。
兩人回到金陵城內，想要再去看一眼受傷的將士，結果在醫館門口，看見陸小鳳和別人大打出手。
和陸小鳳交手的那人，身法極爲不俗，與陸小鳳在伯仲之間，就是衣服顯得有些邋里邋遢，長的一言難盡，不符合高手的氣質。
兩人都沒有下死手，更像是朋友間掐架。
陸小鳳嘴裡還罵罵咧咧，楚陽和李尋歡上前才聽清他在罵什麼。
“你個爬牆頭的跳蚤，還說什麼偷王之王，一點義氣都不講，把我們留在極樂樓等死！”
“陸小雞你放屁！那是隻成了氣候的大妖，你們兩個都被抓了，我一個人怎麼鬥得過，不得找人來幫忙啊！”
“人呢？！找了那麼多天，你人呢！”
“鬼知道那極樂樓有陣法，我帶着人在山裡轉了很長時間都沒有頭緒！”
“然後你就不找了？！”
“我得去找一個懂行的道士才能破陣，不然怎麼救你們！”
“道士呢？”
“還在找……”
陸小鳳氣的直哆嗦。
就你這種找法，老子被那紅粉骷髏吸成乾屍你都找不到！
“司空摘星，你可真是個王八蛋。”
“嘿嘿，彼此彼此。”
陸小鳳眼角餘光瞟到正在看戲的楚陽，於是主動收手，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司空摘星之後走向楚陽。
楚陽打趣道：“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偷王之王，看上去倒是和想象的不太一樣。”
陸小鳳解釋道：“易容呢，那小子真臉沒這麼醜，不過也好不到哪裡去。”
司空摘星急了，指着陸小鳳罵道：“陸小雞你罵誰醜呢？！”
陸小鳳得意笑道：“我們四個站在一起，你就說你比誰長得好看吧。”
司空摘星瞅了一眼花滿樓，舔了下嘴脣，發現直接在相貌方面似乎不是對手，然後又看了一眼楚陽和李尋歡，腦門瞬間冒汗，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空間。
垂頭喪氣的司空摘星擺擺手，“這輩子算爺吃虧，下輩子再比吧。”
楚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人還真是有趣，難怪能和陸小鳳成爲好友。
陸小鳳左顧右盼，沒看到離歌笑的身影，問道：“酒鬼呢？”
楚陽說道：“他有正事要做。”
陸小鳳一臉稀奇的說道：“酒鬼還有正事，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
“哦！說到正事，我還有個驚天消息沒有告訴你，陸小雞。”司空摘星鄭重其事的說道：“白雲城主葉孤城於中秋之夜約戰西門吹雪，兩人想要決出天下第一劍客，約戰的地點是在紫禁之巔！”
陸小鳳大驚失色，“中秋之夜，那不是馬上就要到了！”
花滿樓皺眉道：“人族形勢岌岌可危，他們怎麼可以因爲一己私慾擅自內鬥，擅長劍術的武道高手本就沒有多少。”
“不管哪一方輸了，都是人族的損失。”
司空摘星神色怪異的說道：“花家七少，你還真是夠天真的，就連皇帝都不管這些，你還指望我們這些江湖莽夫心繫天下？”
“人族都已經爛透了，還談什麼未來。”
花滿樓沉默不語，默默握緊雙拳。
李尋歡下意識的望向身旁的楚陽，後者神情從容淡然，彷彿天塌下來也只是一樁小事而已。
楚陽微微一笑，“既如此，咱們乘船走水路，應該能在中秋之夜趕上這出大戲。”
陸小鳳聽完一驚，“你要回京城？”
楚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難道我還回不得？我又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反賊。”
聽到反賊兩個字，陸小鳳嘴角直抽抽。
花滿樓和李尋歡臉上同時泛着笑意。
李尋歡收斂笑意，眼裡多了一絲憂愁，“王爺可否移駕與我多說幾句？”
楚陽點了點頭，隨李尋歡走到角落。
司空摘星指着楚陽的背影，大叫道：“你剛纔聽見沒有，他說……”
陸小鳳使出靈犀一指，點了司空摘星的啞穴，後者的聲音戛然而止。
“別瞎吵吵，周圍還有人呢，該猴精的時候怎麼不猴精了！”陸小鳳恨鐵不成鋼的在他耳邊罵道。
另一邊，楚陽隨李尋歡走到角落，等到四下無人，對方纔直奔主題。
“世人皆知我李家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幾乎可以說從天地異變開始，我李家就一直在朝中爲官。”
“因此家裡也流傳了一些不爲人知的秘聞，至於真假如何，還得王爺自己品鑑。”
楚陽點頭道：“無妨，你且大膽說。”
李尋歡這才繼續說道：“王爺此次回京還是謹慎行事爲好，莫要儀仗自己的武學修爲就覺得皇位唾手可得，以前不是沒有像王爺這樣的高手覬覦皇位，但從未有人活着離開京城。”
“否則，以諸葛神侯的性格，豈能容忍大明朝局勢如此糜爛不堪，早就清君側了！”
“王爺！”
“京城的水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