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
王生抱住痛苦深吟的夫人，滿臉焦急之色。
吳明嬰寧和燕赤霞站在邊上，都是束手無策。
之前施展乾坤弓已經耗盡吳明體力，他現在已經無力再戰，而且就算有力氣，也不能再對着面前的夫人來一箭吧。
“小狐狸，快用你的法術壓制蠱蟲！”燕赤霞在邊上急的吹鬍子瞪眼，他善於飛劍殺敵，對解咒驅蠱的東西完全不在行。
嬰寧皺了下眉：“我的力量壓制不住這隻蠱蟲，而且剛纔已經把星光都耗盡，施展不出瑤光了。”
“妖物真的要借我夫人的身軀重生？”
王生轉過頭來，悲痛的望向吳明等人，吳明燕赤霞都是沉默不語。
“還有一個辦法！”
嬰寧眼睛一亮：“大鬍子，用雷法把蠱蟲驅出來，事到如今只有試一下了。”
燕赤霞猶豫了下：‘我的雷法是用來殺妖的，用在人身上，恐怕……’
“沒關係……”
夫人費盡力氣昂起頭，斷斷續續的開口：“如果不能除掉妖物……，我就和它同歸於盡！”
一道白光閃過，燕赤霞的右手上已經是電光飛竄，劈啪作響。
“好，那你忍住！”
燕赤霞大吼一聲，單手向下直擊夫人胸口，電光在空中閃爍，照的四周一片雪亮。
嘭——！
突然斜刺裡伸出一隻手，牢牢抓住燕赤霞的手腕，將他的掌心雷阻在原地。
“王生，你！”燕赤霞望向阻止自己的王生，雙目圓瞪。
王生此刻雙目通紅：“燕大哥，我夫人已經被妖物入體，受創極重，此刻再挨雷法，焉能活命！”
“話雖如此，但是……”燕赤霞的手僵在原地，進退不得。
“咯咯咯咯……”
王生懷中的夫人突然低頭髮出一陣古怪的笑聲，笑聲清脆悅耳，但聽在衆人耳中卻是心中一寒。
是萌兒的笑聲！
“王生，還是你對我好……”伴隨着幽幽的話語聲，夫人緩緩將頭擡起，四周幾個人頓時大驚。
夫人那張化妖的臉，現在整個左邊已經恢復潔白光滑，白髮也變回烏黑，若是將右半邊臉遮住，已經是原來的面貌。
“你很愛這張臉，那我以後就用它好了。”一半正常一半醜陋的臉上浮現出笑容，但因爲左右面部肌肉不對稱，看上去比哭還難看。
“我要的是夫人，不是這張臉！”王生抓住面前之人用力搖晃：“從我夫人身體裡滾出來，你想要身體的話就用我的！”
萌兒咯咯輕笑，“你的身體我也要，不過要等在牀榻之時……”
話說到一半，夫人的身子突然一僵，那一半正常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神色。
“該死的女人，都這種時候了，還要和我爭……”
夫人的身軀猛地收縮，劇烈顫抖，片刻後緩緩擡起頭望向面前的王生，醜陋的眼中有淚水留下。
“天地悠悠，我心糾糾，此生綿綿，再無他求，夫君，你要好好保重……”
吳明等人被擋住視線，看不清夫人的動作。
夫人的手輕輕揮過，握住王生腰際的匕首，極爲快速的一抽而出，倒轉向內，刺入了自己的左胸。
噗的一聲輕響，匕首深深刺入心臟，那半張正常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片驚恐神色，張嘴發出聲嘶力竭的吼叫。
“蠢女人！竟然毀了自己的身體，你不想繼續陪伴在王生的身邊麼！”
半張醜陋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笑容：“你殺了這麼多人，不要再掙扎了，跟我一起走吧。”
“夫人！”
王生大驚失色，伸手想要去拔出匕首，卻又不敢亂動。
夫人對着王生笑着搖了搖頭，單手繼續用力，匕首深深刺入，在她背後冒出明亮的一截鋒芒，深褐色的血漿隨之噴濺而起，其間夾雜着淒厲的哭嚎聲。
“愚蠢——！”
伴隨聲嘶力竭的吶喊聲，一團黑色腐肉從血漿中躍出，在空中形成一團，一閃向遠方飄去。
“妖孽休想逃跑！”燕赤霞大叫一聲，揚起掌心雷，向那團黑氣追去。
但竟然有一個人行動更快。
咻——！
悠揚的哨聲響起，一點明亮至極的銀光在空中一閃而至，徑直撞擊在那團腐肉之上。
嘭的一聲輕響，腐肉頓時被銀光擊至潰散，發出最後幾聲不甘的尖叫聲，隨後灑落一地黑血。
銀光滅殺蠱蟲之後，在空中一個盤旋向後飛去，返回到場外一名女子的手中。
窈窕的身材，一身漆黑的緊身衣，長髮垂在身後，冰冷的臉上滿是蕭瑟殺氣。
刺客聶隱娘！
吳明和嬰寧頓時一驚，想不到聶隱娘在這種時候突然出現。
老狐塗更是被嚇得半死，掛在吳明腰上不住顫抖，生怕聶隱娘發現自己。
聶隱娘收回飛劍後，緩步走到場中，此刻王生抱着懷中的夫人，那一張半人半妖的臉上已經徹底失去生機。
美貌的半臉上凝結着萌兒死前最後的猙獰，醜陋的半臉上反而一片祥和。
吳明望着這張半人半妖的臉，心中思緒翻滾。
萌兒和方暖兩個人，在此處糾纏在一起死去，而在另一個世界中的林小萌和方暖，則是一對相依爲命的母女。
林小萌雖然只是六歲的孩童，但眼角眉梢之間，和萌兒已經有四五分相似。
外貌一樣，名字相同，這僅僅是巧合？
王生抱着懷中的夫人泣不成聲，淚眼朦朧中他看到身前有人，這才擡起頭來望向聶隱娘：“你是誰？”
聶隱娘神色淡然：“刺客聶隱娘，你不是在抓我麼？”
王生的神色木然，沒有任何反應，片刻後便再度低下頭去望向自己的夫人。
夫人已死，其他一切對王生來講都失去了意義。
聶隱娘蹲下身子，擡手輕輕合上逝者的雙目：“魂昇天，魄落淵，生孤苦，死平安。”
隨後一身黑衣的刺客站起身來，望向王生：“她已經死了，你爲什麼還活着，你已經背叛過她一次，還要再背叛第二次麼？”
王生的身子猛地一震，從哭泣中驚醒過來，擡頭望向面前的聶隱娘。
“沒錯，我已經背叛過她一次，不應該再有第二次。”王生的神情漸漸變得平靜，雙目中一片灰濛濛暮靄。
“你是刺客，請你殺了我吧。”
“如你所願。”聶隱娘目光中帶出一絲悲憫，翻手一道銀光脫手而出，亮如雷電迅如驚鴻，噗的一聲射穿王生左胸，帶起一股沖天血泉。
“不要啊！”
燕赤霞猛地伸出手，但聶隱娘動作奇快無比，沒有留給他任何機會，已經一擊致命！
四周上千名士兵頓時譁然，紛紛舉起刀劍向中間涌來，要和聶隱娘拼命。
王生笑着咳出一口鮮血，擡手示意四周士兵退下，顫抖着說出最後一句話：“生孤苦，死平安……謝謝。”
噗通一聲，王生翻身倒在夫人的屍體旁邊，兩個人相依而臥，共同逝去。
（畫皮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但是還沒有結束。聊齋世界裡的方暖和萌兒死了，現實世界裡的方暖和林小萌還活着，異世的情敵，此世的母女，來吧，造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