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
戲志才面色蠟黃,身體單薄,等了良久,這纔開口喚了一聲。
許昌城,曹府,曹操盤坐在案前已經握着一封書信看了好久。
被人叫喚,曹操這纔回過神來。
“天子念我刺董討董有功,封我鎮西將軍,諸君認爲如何,我當否入朝就職。使者所言,先需在大漢軍校進修三月,方可擔任鎮西將軍。”
戲志才沉重的吐出一口氣:“我知主公幼年志向乃是徵西將軍,如今天下大亂而初定,天子掌握朝廷,收服董卓三十萬大軍,大漢尤可中興。但……主公也知,仙神所言,大漢僅剩三十載國運,必要滅國。誰滅之?天道也!神靈也!天下衆諸侯也!主公萬萬三思而後行……”
曹操一手握着書信,一手用力的按着太陽穴。
“志才,你之所言,我又如何不知,但……以我現在的實力,在天下諸侯中,能夠排得了第幾?天子驅使董卓三十萬虎狼之士,首先徵辟我曹孟德,我若拒之,三十萬大軍如若襲來,又拿什麼來擋?”
“大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虎豹騎新建,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夏侯兩兄弟咬牙道。
曹操立刻便睜開眼,喝道:“說什麼渾話!許昌距離洛陽有多少距離?有什麼險關來守?十八路諸侯因爲一塊傳國玉璽分崩離析,我拿什麼來擋?”
“主公,天子應該不會全軍壓境,畢竟,冀州的袁紹可真的要謀反了啊!”新徵闢的謀士程昱開口道。
“袁紹不足以成事,跳樑小醜罷了!天子以孩童之身,暗中招攬義士,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一舉斬殺董卓,何其之兇險?天子……真的可能不顧一切掀桌子啊!”
曹操站起身來,來回踱步。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爲君故,沉吟至今……”
一首短歌行吟完,曹操將手中的書信展開,正是高仁書寫的短歌行。
“暫且先迎天子吧!”
……
“報!”
一個傳令小將一陣風般朝着曹操的中軍大帳奔襲而至:“報,天子在北邙山遭遇鬼兵,激戰尤烈!”
“……”曹操緊皺眉頭。
“天要亡大漢啊……”
“大兄,現在還去洛陽嗎?”夏侯淵問道。
“去!”
北邙陰山。
九月秋末,兔肥鷹飛。
但連翱翔天際的雄鷹,都避開了北邙陰山上方的空域,彷彿下方那片見證了漢末慘烈戰事的土地,仍盤踞着無辜者的冤魂,仍有無窮的怨念,直衝霄漢。
洛陽城外百里。
高仁負手佇立在累累白骨的高山之上,眺望遠處的北邙陰山。
那裡曾經建了很多的堡壘,防衛妖獸鬼怪。
但現在在視野裡,廢墟中,已沒有了任何高過一丈的存在,所有的一切,盡化斷壁殘垣。
更有累累白骨,或伏屍於廢墟之中,或埋骨於碎石瓦礫之下。
高仁緩緩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靈光閃爍。
視野中的北邙陰山,顯得異常陰森。
一道道黑色煙柱,自大山中沖天而起,直入蒼穹。
一些陽光照不到的陰影中,更有一條條幽魂,面目猙獰,仰望天際,發出無聲的咆哮。似在質問上天不公,又似在控訴輪迴者的殘忍。
“鬼門關開了嗎?”
大軍被阻於此已經三天時間,倒並不是不能打穿了。
但這麼一支鬼族大軍盤踞在這腹地之中,猶如匕首抵在了胸口,不徹底的剿滅,實在難受的很啊!
此時已經入夜,只一輪殘月掛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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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率領着幷州狼騎從左方挺金北邙陰山之中,一雙雙幽綠色的狼眼猶如陰魂。
典韋率步卒正面突進。
藉着月光便見前方的一大片地方居然都是泥潭一樣,但是仔細一看,那厚厚的一層泥漿完全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因爲那一層泥漿裡面,赫然是血肉構成的了。即便是在邊緣區域,踩踏在上面,腳掌足足也要陷入進去半寸,發出令人無法想象的汩汩唧唧聲,還有中人慾嘔的殘酷氣息。
見到了這詭異的情形之後,典韋身後全身穿甲的高仁蹲下來用一根枯枝在裡面攪了攪。
“校長,此地鬼氣森森,不如由我深入?!”典韋握緊了手中的大戟,環顧四周,一雙眼睛瞪得有銅鈴大。
“亂世出妖孽,地府放任爲之……哼!堂堂陽世,豈容陰魂厲鬼猖狂!”
大概是嗅到了生人氣息,就見到從這血肉泥漿當中,赫然撲出來了一隻破破爛爛的頭顱,張開了大嘴狠咬了過來。
這是人類的頭顱,不過表面上的肌膚呈現出薑黃色,看上去都是彷彿是刻意烤乾過似的。不過看這血肉泥漿,就知道鮮血全部被抽乾,所以才顯得皺縮而緊繃。並且,頭顱上傷痕累累,看起來至少也是被斬了七八十刀似的。用木乃伊的骷髏頭來形容是最貼切不過的,並且還是慘遭蹂躪的骷髏頭,連頭蓋骨也是被削掉了一大塊。裡面的黑洞洞的,枯乾的腦髓也是清晰可見,非但如此,那滿嘴發黑發黃的爛牙咬上一口也是夠人受的了。
骷髏頭飛起咬來,速度極快,一個步卒猛的一側身,便讓這怪物咬了個空,饒是如此,也能聽到這木乃伊也似的骷髏頭上下牙牀咬空後,發出“咔”的一聲清脆聲響,而這骷髏頭在一擊落空之後,居然還能半空變向再次撲來!
這一次不是物理攻擊的咬,而是變本加厲的對準了步卒吐出來了一口綠油油的毒氣。
就在此時,一個伍長手持長劍便狠狠對着它揮了過去,就彷彿是打高爾夫球那樣,直接飛了出去,一面飛一面冒出了青綠色的火焰不停的燃燒,就彷彿是一顆大煙花般,煞是好看。
不過也就只飛出了七八丈就徹底燃燒殆盡了,灰飛煙滅了。
就在那伍長一劍砍死那骷顱頭之後,血肉泥地之上霎時間變得更加陰森起來,血泥不斷翻滾,就像水沸騰起來。
寒風瑟瑟,夜色鬼魅,那些樹枝、灌木在夜風吹拂之下如若羣魔亂舞,空氣之中更有着一股冷若靈魂的陰涼。一輪狼牙也似的細月,妖異的懸掛在了天上,這月光若紗,若織,徐徐的播撒着銀色光芒。
霎時之間,那血肉泥潭裡伸出無數雙已經成爲白骨的手掌,然後是骷顱頭,接着是身軀……
那個被擊殺的骷顱頭如同導火索一般,引起血肉泥潭鉅變,累累白骨從血肉泥潭之中站了起來。
這些亡靈似乎是從地獄之中爬出來的,身上大多地方都是白骨,但也有一些血肉搭在上面,骷顱頭上還有些枯草一般的毛髮,深陷的雙目之中跳動着兩點綠色的魂火。
越來越多的亡靈從地底爬出來,似乎源源不絕,無休無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