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蹙了蹙眉，神色間有些不喜。
雖說如今西岐還未變成西周，周禮還未成爲約束天下的行爲準則，但長幼有序的禮數總不能亂吧？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姬發對於權勢的渴望居然強烈到了完全不顧禮法了？！
太妊的精神狀態不好，可卻將兄弟二人的表現盡收眼底，輕聲說道：“邑考，需要委屈一下你了。”
話音剛落，姬發臉上閃過一道狂喜之色，而伯邑考身上的氣質則是瞬間陰沉下來，低眸問道：“憑什麼？！”
“你從小便勤敏好學，文韜武略樣樣精通，長大至今，沒有犯過一次大錯，道德不缺，再加上你是姬氏的嫡子嫡孫，按照常理來說，你是繼承封國的不二人選。但……姬發的出現，卻打破了這種常理，”太妊輕聲道。
伯邑考霍然擡頭，目光死死盯着太妊道：“若只是如此的話，孫兒不服！”
“滿朝文武有一大半都認爲姬發應當繼承封國，何況他的背後還有來自闡教的支持，邑考，這是大勢，是天命，你有什麼可不服的呢？”太妊道。
“滿朝文武對於整個西岐的子民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區區百人，也敢妄稱大勢？闡教雖強，卻也只是一方聖教，豈敢自稱天命？”伯邑考反駁道。
“兄長，你對滿朝文武和闡教盡皆不屑一顧，但你連這些支持都沒有啊！”姬發道：“就算西岐的萬民支持你又如何？萬民還不是要靠百官來管理？”
“百官亦是脫胎於萬民，沒有民在，哪來的官？”伯邑考搖頭道：“二弟，我且問你，是萬民組建了西岐封國，還是百官組成了西岐封國？”
姬發一怔，一時無言。
“邑考，你想過沒有ꓹ 能夠從萬民之中脫穎而出，爲官做宰者ꓹ 必然是萬里挑一的人傑。
有很多人傑更是數十年一出，乃至數百年一出，比如說散宜生和南宮适ꓹ 放眼整個西岐，你還能找出來能夠比肩他們二人者？
說句最現實的話ꓹ 逼走了他們，你拿什麼來治國？難道要大海撈針般在萬民之中再度尋找嗎？”太妊瞥了姬發一眼ꓹ 微微一嘆ꓹ 只得狠下心腸，以自身做刀，欲要斬斷伯邑考的反抗心思。
伯邑考笑道：“就連王侯世子都並非不可替代，何況是兩名大臣？祖母若是不信，便以攝政的身份頒佈一則選賢與能的令旨，選出來的賢能用來頂替他們二人的位置，孫兒敢肯定後來者絕對不輸他們二人。”
太妊：“……”
這孩子簡直是吃了秤砣鐵了心ꓹ 勸不動了！
“百官和萬民誰更重要的事情且先不提，我就問你一件事情ꓹ 你有聖教支持嗎？”姬發問道。
伯邑考輕笑道：“我沒有ꓹ 可是ꓹ 我爲何要去獲得方外之人的支持和認同ꓹ 並且以此爲傲？
二弟，你說你獲得了闡教的支持ꓹ 那麼請證明給我看他們對西岐的正面意義。
他們幫助西岐將士攻城掠寨了嗎？幫助西岐改善民生了嗎？甚至ꓹ 他們爲西岐子民做了些什麼ꓹ 你現在能告訴我嗎？”
“他們守護了西岐，不受妖魔侵略。”姬發有些心虛地說道ꓹ 明顯底氣不足。
“哈。”伯邑考哂笑道：“在這些自命爲仙的生靈出現之前，西岐遭受過妖魔侵略嗎？事實上，他們帶來的只有危險，沒有守護，畢竟若是沒有仙也就罷了，有了仙，誰知道會不會吸引來妖魔鬼怪。”
姬發完敗，無言以對。
此時太妊縱然是再怎麼想偏幫姬發，也難以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以至於正堂內出現了很長時間的冷場。
“祖母大人可還有什麼教誨，如若沒有的話，孫兒就先告辭了。”等待良久後，伯邑考躬身說道。
看着這孫子臉上的淡然從容，太妊簡直心累，揮手道：“去吧，去吧，此事暫且到此爲止。”
伯邑考微微頷首，對着她深深一禮後，轉身大步出府，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公子府邸。
“道長，道長，我成功了！”當他徑直來到蘇瑾門前時，終於按捺不住心中來回激盪的情緒，沉聲說道。
蘇瑾打開房門，將其迎了進來，轉身的一瞬間帶上木門，貼上隔音符籙：“你家老夫人要立你爲世子了？”
伯邑考臉色一僵，旋即悻悻地說道：“沒有，只是暫時拖延了封立世子的事情。”
“那叫什麼成功？”蘇瑾啞然失笑，道：“充其量只是還未失敗。”
伯邑考心中的喜悅飛速斂去，頷首道：“道長所言甚是，我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你自己覺得呢？”
伯邑考沉思了片刻，緩緩說道：“對我們而言，局勢依舊嚴峻，得不到國內高官的支持，我就像一株無根浮萍一般，沒有任何根基。”
蘇瑾道：“你分析的沒什麼問題，那麼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
伯邑考遲疑道：“暗中拉攏一批官員？”
蘇瑾笑了笑，搖頭道：“偷偷摸摸，猥瑣發育不適合大公子的身份，更不適合你如今所面對的局勢。”
“道長，計將安出？”看着他臉上的笑容，伯邑考頓時有些安心，緊跟着笑着問道。
蘇瑾道：“要將你自身的優勢繼續擴大，擴大到舉世皆知的地步。你要成爲道德楷模，成爲仁義君子，養清名以待時機，等着對方來攻擊你。
只要你能經得住這股狂風暴雨，即便一時半會無法獲得侯位，你那弟弟也無法隨意操控你的生死。”
伯邑考重重頷首，好奇地問道：“怎麼養清名？”
“作秀啊！”蘇瑾笑着說道：“放心吧，這事兒我在行……”
幾日後，一條傳聞如同插了翅膀般迅速傳遍整個都城，引得無數人咋舌，令西岐臣民盡皆議論紛紛。
“聽說昨日大公子爲府邸內的所有奴僕都脫了奴籍，僱爲長工，不知是真是假？”某間茶館內，一名灰衣青年向身邊的同伴求證道。
“是真的，我親自去問過了，大公子府邸內的所有僕從，都轉換爲長工了，不僅管吃管住，甚至還發俸祿！”在其身邊，一名半大少年不無妒忌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