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住的還是老地方,不過內裡的環境已經大不一樣。
賈芸很是滿足,倒也不急着在外頭買房子。
在大幹,家族聚居纔是主流,若是分開了不管是借勢也好,還是其他的一些宗族便利,就很難享受到了。
好在,族長賈蓉對此早有思量,已經有了明確的族居之地的具體改造計劃,並且得到了族老們的一致認可。
畢竟,眼下京城賈氏宗族有大量族人有了官身,儘管大多是從九品和正九品這樣的品級,可官就是官。
怎麼說已經脫離了民的範疇,居住之地自然不能太過隨便。
按照賈蓉的想法,族裡出錢建設一批規格差不多的單獨小院,和沒有官身的族人居所分開。
倒不是要人爲的劃分三六九等,而是社會主流就是如此。
只要宗族給予族人的上升通道沒有問題,其實如此行事還頗有那麼點子激勵的意味。
若是有族人能夠升遷六品以上,就算他們不願意搬遷,賈蓉這個族長都要逼他們走。
要是人爲的弄出一箇中高層官員聚居區,而且還都是姓賈的,或者是姓賈的女婿,那可就太打眼了。
因爲能力突出很被看好,賈芸身邊的朋友突然多了起來,一眼望去都是友善的神情。
賈芹突然拜訪,叫賈芸心懷警惕。
都是同齡人,賈芸對賈芹的認識相當深刻,這廝可不是什麼好鳥。
萬一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情,想要將他拉下水,可是相當麻煩的事情。
果然,賈芹也不是和沉得住氣的性子,剛剛見面寒暄沒兩句,就將心思完全道明。
他想要和賈芸合夥,包下建造省親別院的大部分物料供應。
“你哪來的本錢?”
對於賈芹想要明搶的舉措不置可否,可他要弄清楚賈芹這廝,究竟是自己心血來潮還是有人背後推動。
賈芸是個有心人,在通州當倉使的時候,對於鄰近津門港那邊的情況,十分關注也下了一番心思。
無意中得知,津門港的大部分規劃設計,竟然是寧府女學一干學生完成。
這讓他心頭十分震動,對於寧府女學多了幾分重視。
更別說,女學學生裡都是些什麼人!
年前還在任上的時候,突然聽聞榮府省親別院的建造,交給了寧府女學學生負責。
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原來之前的消息是真的。
心中好奇之餘,也打定主意絕對不參合省親別院的事兒。
沒想到,賈芹這廝竟然如此頭鐵。
開口直言不諱,就說要以高價賣物料給女學學生,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
賈芸沒有直接拒絕,而是旁敲側擊詢問賈芹的底細。
這廝,不是個能藏得住事的,幾杯水酒下肚什麼都倒出來了,還一臉洋洋得意。
果然不出所料,背後主使竟然是賴大管家!
原來,賴大管家見督造省親別院的女學學生不好招惹,直接繞了個彎子找到賈芹這廝。
隨便忽悠幾句,給了一些好處就說動了。
賈芹這廝也是腦子進水了,第一時間想到了和賈芸合夥。
沒辦法,誰叫賈芸出了名的講義氣,而且家底也逐漸厚實起來了呢?
賈芸可沒膽子參合這樣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可能得罪族長,那可不是說着玩的事兒。
三兩句就打發走了喝得五迷三道的賈芹,賈芸左思右想都覺得不妥,而是第一時間跑到寧府報信。
這自然算不得告密,只是不想將自己搭進去罷了。
若是出了事情,以賈芹這廝的尿性,指不定會把他給拉下水,表示賈芸也是同意參一腳的。
到時候,黃泥巴掉進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賈蓉聽了家芸的彙報,並沒有大動干戈的意思。
只是問了問賈芸在通州那邊的情況,並且叫他早點回去當差,不要在京城這裡多待。
賈芸有些疑惑,卻還是能夠聽得進勸的。
他猜測,估計賈蓉可能另有計較。他也懶得多說什麼,過了正月十五迅速離開了京城返回任上。
賈蓉這邊,和秦可卿通了氣,叫秦可卿不要急着告訴薛寶釵她們,他要看看小姑娘們的表現。
只是沒想到,這事兒竟然鬧到了王夫人那。
也不知道王夫人怎麼想的,還想要參合進來。
不要說薛寶釵她們有些傻眼,就是賈蓉和秦可卿這樣的旁觀之輩,都有些不知所措。
尼瑪有沒有搞錯,省親別院可是招待元春所建,你這個親生母親難不成,還想要在建造的時候撈銀子不成?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再說了,之前籌集了接近九十萬兩建造費用,花費最多不會超過十萬兩,剩下的除了採購古董擺件之用,都要進入公中賬目的,還不是王夫人掌管?
反正,賈蓉是弄不清王夫人心思的,卻也不會叫她亂來。
要知道,物料費大漲還算輕的,就怕賴大和賈芹他們以次充好,那就完犢子了。
等出了事情,賴大往賈芹身上一推,總不能直接將賈芹送去大牢養老吧?
可還沒等他出手,薛寶釵等女學學生,已經將麻煩給處理妥當了,這表現當真不俗。
後來一問,才知曉薛寶釵也是扯虎皮拉大旗嚇唬人呢,偏偏賈芹和背後的賴大確實被嚇住了。
事情很簡單,薛寶釵見賈芹鬧出不小動靜,頓時火了。
本來,被賈芹弄成了賈氏家族內部事務,她還不好輕易參合,總有種種顧忌。
可等事情鬧騰到了王夫人那,想要低調處理都難。
王夫人倒是好說話,畢竟薛寶釵是其親外甥女,關係還處得相當不錯,她可是一直將薛寶釵當做賈寶玉結親的備胎。
但是王夫人身邊周瑞家的,就不是那麼好打發了,這廝很明顯想要撈好處。
另外,就是老太太那邊,也有那麼點子動靜。
畢竟,榮府家生子的膽子一向不小,爲了利益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會驚動老太太。
怕是巴不得驚動,老太太一向比較寬和大度,就算知曉他們的心思,也不會太過在意。
三春有空的時候,基本上每天傍晚,都要和老太太一起用膳,順便陪伴老太太說話逗悶子。
她們最近也聽老太太唸叨了幾句,還是老生常談的話題,什麼家和萬事興之類的。
面對老太太,三春沒有勇氣多說什麼,老太太也沒有將話說得太明白,他們也不好順杆子往上爬。
可意思就是那麼個意思,按照三春的理解就是,給那些鬧騰的傢伙一些好處,堵上他們的嘴就好。
三春自然不樂意,薛寶釵更不樂意。
她可是相當清楚,若是口子一放開,省親別院的建造成本,將提升不止一倍,一點都不是開玩笑。
指不定,榮府劃撥的二十萬兩銀子,還不夠。
一旦物料價格暴漲,其餘建造用的物資,是不是也要跟着暴漲一回?
這些物料的價格還算是透明,還有價格不怎麼透明的古董擺件,是不是就要花費巨大代價採購?
什麼名貴花草,什麼江南有名的小戲子之類的,零零總總花費怕是要往五十萬兩靠。
真不是開玩笑!
也就是之前薛寶釵拿出了建造費用清單,不然那些家生子真的敢將省親別院的建造成本,往百萬兩甚至更高裡折騰。
反正都是吸榮府的血,他們一點都不介意吸得更多更爽。
若非薛寶釵知曉,自己這次主持省親別院修建,有賈蓉刻意考察的成分在裡頭,她怕是想要撂挑子不幹了。
瞧瞧,就是老太太和王夫人都不在意家生子折騰撈銀子,她一個外人還那麼謹慎做什麼?
經歷了這事,榮府叫她甚爲失望。
薛寶釵敢斷言,若是榮府一直由老太太和王夫人當家,想要徹底崛起根本就沒可能。
男人們在外頭奮鬥,後院這裡卻是放任家生子挖牆腳,哪個家族能夠在這樣的狀況下飛黃騰達?
除非,榮府出現天縱奇才,能夠通過軍功迅速晉升,不然想要恢復鼎盛狀態,怕是得等到璉二那一輩當家才成。
若不是不想叫默默關注的賈蓉失望,薛寶釵肯定不會繼續趟省親別院這個渾水。
她應對賈芹的理由很簡單,就是要其立下字據。
省親別院乃是接待宮裡娘娘之用,名義上屬於皇家所有。
等建造完畢,還要請工部和內務府相關職能衙門派員驗收,並且簽訂了驗收通過的正式文書方可。
一旦在驗收的過程中出了問題和意外,那就不是簡單的事情,搞不好是要被皇家問責的。
畢竟,大幹乃是封建禮教王朝,等級森嚴規矩也是相當嚴苛的。
一旦省親別院不能通過驗收,很容易被定義爲對皇帝不敬,那可不是小罪名。
賈芹一聽這話,頓時就慌了神。
他自然不敢打包票甚至立字據,隨便敷衍兩句就去尋幕後注使賴大管家詢問究竟。
賴大也有些傻眼,他以前根本就沒聽說過這事。
一時也有些坐蠟,很明顯賈芹不想頂鍋,賴大更不可能直接跳上前臺。
他能怎麼辦,只能敷衍賈芹,薛寶釵的說辭是在嚇唬他,事情肯定不會是這樣的。
賈芹半信半疑,可要它立下字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等省親別院開工沒多久,薛寶釵就通過舅舅王子騰的關係,請來工部相關派員過來查看的時候,賈芹這廝徹底麻了。
事實上,薛寶釵之所以有這樣的舉動,也跟女學學過的部分課程有關。
那些課程,自然是賈蓉弄出來的。
他之所以弄出這樣的課程,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告訴女學學生們,但凡和官府或者皇室有關的事情,程序正義是相當重要的環節。
比如紅樓故事裡的大觀園,從建造到後來宮妃省親,都是榮府一手操辦,根本就沒有工部和內務府什麼事情。
這對於現代人來說,相當的不可思議。
那可是省親別院,名義上屬於皇家所有的別院,怎麼能不叫工部和內務府參合進來?
要是以後大觀園出了變故,責任算誰的?
後來,榮府已經沒有銀子供養大觀園,直接玩起了承包責任制這樣的把戲,皇家就能以此爲藉口,直接叫榮府吃不了兜着走,別人還無話可說。
若是較真的話,大觀園裡的一草一木,都是皇室所有。
但凡出了一點問題,都能向榮府問責的。
可若是,從建造大觀園開始,就讓工部和內務府相關衙門派員參與,等到大觀園建造結束,又叫兩個衙門派員驗收後,情況自然就大不相同了。
以後就算大觀園毀於一旦,除非確定是榮府幹的,不然和榮府就沒多少干係。
皇家也不能拿大觀園的事兒,找榮府的麻煩。
因爲當初工部和內務府都有參與,並且有了書面上的驗收文書,責任首先是這兩個衙門的。
很顯然,薛寶釵這是活學活用。
效果麼,看看賴大和賈芹很快偃旗息鼓,就知曉是不是有明顯作用了。
就是原本有些蠢蠢欲動的王夫人,也沒了相關風聲。
包括薛寶釵在內,一干負責督造省親別院的小姑娘們,心情又是複雜又是開心。
反正這次,她們被狠狠上了一課。
就是三春都不得承認,有時候應付榮府這樣的存在,藉助外力必不可少。
什麼四大管事,賈家族人之類的,之後再也沒有跳出來,想要參合省親別院建造,撈油水的事兒了。
不過薛寶釵也沒把門堵死,還是將一些不重要的物料採購,分配給了賈家族老,由族老主持分配。
雖然撈得不多,甚至只能說是辛苦錢,可有得賺就不錯了。
起碼,不會再出現,紅樓故事裡的寧府賈薔,帶着五萬兩銀子的鉅款下江南,專門採購時新布料以及小戲子。
尼瑪,什麼樣的布料還有小戲子,需要花費五萬兩銀子這樣的鉅款了,簡直就跟開玩笑一樣。
可這樣的事情,在紅樓故事了屢見不鮮,那就只能說明榮府管理無能了。
也是自此以後,老太太那邊,再也沒有專門對三春說過,家和萬事興這樣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