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窩在府裡，最高興的自然是房裡的丫鬟們。
以襲人爲首，一個個精神都抖擻了幾分。
只有晴雯，在爭寵過程中屢屢落於下風，心氣不小的她氣憤難平，不時跑去榮慶堂的後罩房，找迎春和探春身邊的大丫鬟解悶。
因爲省親別院並沒有圈佔榮慶堂後面的花園，所以迎春和探春也就用不着搬遷，依舊還住在榮慶堂的後罩房裡。
事實上，住在這裡自然要比紅樓故事裡，王夫人所在院落要強得多，起碼一點自在得多。
這日，晴雯在寶玉的院子裡，又在和襲人的爭鋒中落敗，心情鬱悶的她連南方獨特的戲曲也不看了，腳步匆匆來到了榮慶堂的後罩房。
沒想到，一向忙碌的三大丫鬟，此時竟然聚在一起看書。
“喲，入畫怎麼也在？”
晴雯樂呵呵湊了過去，看了看三大丫鬟手裡的書冊，笑呵呵招呼道。
“三位小姐此時還在女學那邊上課！”
當然，這隻能說是她的異想天開，外頭的複雜險惡程度，絕對不是嬌貫着長大的晴雯，能夠了解的。
這些，她自然不會主動道出，不然很可能在榮府引發不小波瀾，最後還會波及各自小姐，那就不美了。
而晴雯，能說的而且說得順溜的，就是賈寶玉房裡的事情，還有榮府後宅的一些新鮮事兒小八卦。
連啓蒙的機會都沒有，晴雯有些傻眼也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沒有榮府庇佑，又有其兄嫂作妖，最後的下場絕對好不了。指不定紅樓故事裡迅速病死，還算是好的結果。
“可惜，底層百姓很少有讀書人字的！”
說話的功夫，一張俏臉露出毫不掩飾的羨慕神色。
可惜，她根本就沒有機會。
說到這裡，司棋搖頭遺憾道：“最後，便宜的都是那些地主老財！”
再說了，賈寶玉的房裡，就是個大漩渦，風波不斷就跟宮心計一般，根本就不是一個能夠安心讀書識字的好地方。
可最氣人的是，賈寶玉一點沒想着教導身邊大丫鬟讀書識字，卻偏偏對於身上有那麼點子文雅氣質，還能和他在某些知識上說道兩句的三春身邊大丫鬟，相當的親近。
倒不是司棋和侍書等大丫鬟傲氣，看不起人什麼的。
晴雯就很羨慕，她也想要讀書識字，可惜沒什麼機會。
入畫最後道：“也就是如此了，我們讀得最多的，都是那些很有用處的實用書籍！”
賈寶玉從族學回府後，大部分時間都是和漂亮丫鬟嬉戲玩鬧，就算看書也是那種閒書雜文，逛逛自己一個人樂呵，根本就不會和丫鬟們分享，更別說教導她們讀書識字了。
她們首先就要學會認字啓蒙，然後就是讀書提升自我能力，起碼能夠在有些時候，幫助自家小姐減輕負擔。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是相當骨感。
因爲容顏極佳，晴雯可以說是寶玉房裡，除了首席丫鬟襲人之後，最出彩也最有牌面的大丫鬟了。
“呵，真要那樣的話，那農田裡的莊稼，怎麼可能有眼下這麼高的收成？”
特別是，當她有意和司棋等丫鬟接近，慢慢的感受到了巨大的差距。
怎麼說呢，很有那麼點子遺傳至王夫人孃家的，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做派。
簡直就是赤落落刺激，有木有？
似乎，司棋，侍書和入畫的眼界已經超越了榮府這個圈子，着眼外頭的世界，在見識方面徹底和府裡的丫鬟們，來開了不小的差距。
晴雯也不惱，好奇問道：“經常見你們讀書，應該就是四書五經纔是！”
可就是如此，晴雯卻沒有讀過書，自然也不認識字了。
和司棋等大丫鬟說的事兒比起來，無論是格調還是見識，都差距巨大有木有？
這叫晴雯相當沮喪，自信心被打擊得夠嗆。
眼中，臉上還有心中全是滿滿的羨慕。
紅樓故事裡就說過，她雖然長相風流，頗有幾分黛玉神韻，極受賈寶玉重視，可她一點都沒有當寶玉小妾的心思。
“別說了，說起來就氣人！”
晴雯有些懵：“不是四書五經麼？”
不得不說，榮府的大丫鬟們，天資都相當不錯。
像是什麼田莊的管理之類的，港口的修建規劃，還有外海捕撈和商貿的發展等等等等。
族學那邊，有專門的長隨和小廝培訓班，專門教導他們各種實用技能，爲了更好的服務在族學讀書的公子們。
旁邊的司棋開口解釋，此時她放下手中書冊，揉了揉眉心無奈道：“只是讀起來有些困難！”
不是說三春得到了多好的學習資源，而是跟在她們身邊的大丫鬟們，都有了讀書識字提升自我的機會。
“你們好厲害啊！”
“《天工開物》？”
三春的大丫鬟們自然沒有這種天資，可讀過書和沒有讀過數的丫鬟們，站在一起立即就能被分辨出來。
入畫放下手裡的書冊，笑道：“晴雯你怎麼來了，又和襲人鬥氣啦？”
說起來也是可笑，晴雯算是榮府裡的頂尖大丫鬟了。
以她的手藝，就是不靠榮府，也能活得相當滋潤。
“可現在呢，最好的水田一年兩熟，一畝地要是沒有七百斤收成，都不好意思叫好地！”
“要不怎麼說他們的實力越來越強，而最底層百姓的日子越來越難過呢！”
司棋解釋道：“裡頭的內容，都是一些農業和手工業方面的技術，像是水車，紡織機之類如何製作的都有！”
本來這沒什麼，榮府的丫鬟基本都是這麼個情況，也就王熙鳳身邊的平兒是個例外。
可三春的大丫鬟們，給人的感覺就是氣質文雅，說的話做的事肯定是頗有規矩和道理的。
有句話是這麼說來着，腹有詩書氣自華！
可問題是，三春進了寧府女學，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有這麼好的書？”
“讀書人中，也有一些心胸寬廣的存在，他們有遠大的抱負，對底層百姓十分憐憫，這纔會有《天工開物》一類的實用書籍出現！”
“這些東西才叫實用，而四書五經上的內容，基本上都是教人如何提升自我品行，成爲君子的內容！”
不然，她也沒辦法幫着老太太管理私庫不是？
但是，賈寶玉身邊的大丫鬟，應該都是不識字的文盲。
有這時間，還不如和姐姐妹妹們多多玩耍來得有趣。
後來，她直接詢問司棋，這位也是直爽性子，直接將內裡的原因道明：就是讀書識字的緣故！
當然，司棋雖然性子直爽，卻還不至於真的將原因道出來，自然是用了一些春秋筆畫一樣的解釋。
“怎麼，我說得有什麼不對？”
晴雯聽得腦袋都大了，好奇反問：“什麼叫做實用書籍？”
“最近女學收集到的一本雜書，叫做《天工開物》，很有意思的一本書！”
晴雯刻意接近，她們或許有所察覺，或許沒有察覺，總之並沒有主動排斥的意思，很快就熟悉起來。
晴雯經常聽到，她們閒聊的都是外頭的事情。
像是津門港的碼頭，還有京郊的田莊等等，她們這些原本很難有機會，接觸到的景色。
她覺得，若是給她同樣的機會，她會比三春身邊的大丫鬟做得更好，也學得更加努力。
有時候，在她看來敗在襲人手裡，實在是不甘心。
可晴雯不知道啊，她還真以爲，只要能夠讀書識字，就能夠擁有司棋等人一樣的見識和眼界。
別的不說，要是叫襲人等大丫鬟知曉，絕對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在旁邊搗亂是一定的。
司棋是個急性子，快嘴解釋道：“我們又用不着考科舉，用不着讀四書五經！”
晴雯自然有所感知，心情十分複雜，倒也慢慢放下了初始時的小心思，和司棋等大丫鬟成爲了朋友。
當然，老太太身邊的頭號大丫鬟金鴛鴦，應該是認字的。
她們說話行事，許多時候旁的丫鬟竟然聽不太懂，感覺很有些莫名其妙。
她們說話閒聊的時候，晴雯在身邊也不避諱，真是將她當做朋友來處。
這麼說，數年的讀書生涯，也讓三春的大丫鬟們，身上多了那麼點子文雅氣息。
有些，晴雯還能聽懂，有些根本就聽不懂。
既然見識到了差距，晴雯自然不甘心繼續下去，她想要奮發努力，絕對不能讓差距繼續擴大。
她們能有這樣的見識，自然是跟着各自的小姐，參與了外頭事務的經歷。
侍書，入畫還有司棋三位大丫鬟，忍不住嬌笑出聲，叫晴雯更加摸不着頭腦。
有什麼心事，也會主動透露，甚至跑到三春所居小抱夏這邊吐露排解一番。
一時間，她心中涌起了十分強烈的讀書念頭。
晴雯擺擺手，坐到入畫身邊，看向放在小案上的書冊，好奇道：“你們這是在讀什麼書？”
也只能是一些小忙了，她們提升巨大，各自的小姐提升更加迅猛。
侍書笑着補充道：“當然，四書五經的一些基本內容，還是要了解一些的！”
晴雯不由自主說出心裡話：“能夠跟着小姐們讀書認字，還能學習這樣的實用書籍！”
結果，和司棋等三春身邊大丫鬟接觸一段時間後，她i打擊到了，自信心受到了極大重擊。
本來這沒什麼，大家都是如此，自然就沒什麼高低之分。
三春身邊的大丫鬟，雖然脾氣各不相同，但是性情還算比較直接，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和小心思。
按照她的想法，她就是要堂堂正正當正頭娘子，而不是窩在府裡和一干小妾姨娘爭風吃醋。
“比如這本《天工開物》吧！”
可就是這麼點子文雅氣息，便讓她們和榮府裡的其餘大丫鬟，似乎分成了兩個世界的存在一般。
幾年時間，從啓蒙開始，到能夠獨自閱讀一些實用類書籍，提升巨大也能幫助各自小姐一些小忙。
這本來沒什麼，可關鍵就是，有些事兒不患寡而患不均。
晴雯一向自傲，自己絕對是榮府一干大丫鬟裡，最拔尖的那一羣中的一個。
說一句付小姐，一點都不爲過！
紅樓故事裡，晴雯的生活水準還有生存環境，甚至要比作爲小姐的迎春和探春都要好。
晴雯，是榮府衆多丫鬟裡，比較有傲氣的那種。
寧府女學這裡自然不會落後，自然也開辦了丫鬟培訓班。
司棋冷笑出聲：“就我們從書本上知曉的，上千年前的一畝地收成，最高也就三四百斤！”
可問題是，晴雯逐漸發現不對勁。
除了賈母身邊的大丫鬟，還有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最有牌面的就是賈寶玉房裡的大丫鬟了，晴雯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可她們又不像是胡說八道，給她的感覺好生厲害。
雖然比不得三春這樣的天才，可放在尋常女學學生裡，那也是中等偏上的水準。
不然，單單書本上的知識，以她們本身的學習天賦，以及對於世情，人心的瞭解，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見識？
甚至，她們還跟着各自小姐，出了女學去見識了真實的外頭世界。
不管寶玉房裡其他大丫鬟是什麼心態，反正晴雯就是不服。
而且她也有傲氣的資本，不僅容貌絕佳，還有一手超絕的女紅功夫。
晴雯睜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驚訝道：“按理來說，這樣的實用技術，都應該牢牢保守秘密才成！”
賈寶玉雖然很寵着她，可惜卻沒什麼耐心，教導晴雯讀書識字，更不耐煩整天和書本打交道，就是雜書都一樣。
以往，一直順風順水習慣了的她，這時候才知曉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的，還得看機緣和運氣。
司棋等丫鬟就是最好例子，能夠跟隨各自小姐去女學深造，晴雯可沒有這樣的機會。
沒辦法之下，晴雯不甘心一點機會都沒有，所以來三春所居抱廈越發頻繁，目的就是希望司棋等人能夠幫她啓蒙。
只要能夠認字，以後就是再艱難，她也要將賈寶玉房裡的所有書籍全都啃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