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三天了。”
凱瑟琳的表情隱隱透出擔憂,白色蕾絲手套中捏着那張求救信,長長的睫毛一抖一抖,杏仁色的眸子透過馬車的薄紗望向窗外。卡特坐在她的身邊,隱身在車廂後面只露出半側臉龐非常熟練從另一面窗戶觀望街道。
只有郭琛面色蒼白的攤在座椅上,當他看到凱瑟琳手上的紙條時,不免有所畏懼心中幽幽發涼,身體不受控制的朝車廂更深的角落裡縮去。
他從懷裡掏出尚塔爾先生留下的地圖,對照馬車行駛的街區仔細端詳,他的視野沿着尚塔爾先生用紅筆標記的0度經線一點點下移。
經過三天的搜查,泰晤河南岸的整片區域都被他們摸了個遍,可是那張求救紙條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他們依舊沒有找打被隱藏着的實驗體。
現在的情況讓他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要不他們就繼續向南下,搜索格林威治區的南部郊區,那裡已經遠離城市,到處都是成塊的私人莊園。
要不他們就得再次越過泰晤河回到城北的老城區,沿着老城搜索那些工場和偏僻的街道,妄圖在某個房間內出現重大突破。
“如果我是尚塔爾,我會把實驗體藏在哪裡呢?”
郭琛閉上眼睛再次梳理這些線索,從他清醒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時間,他的身體已經逐漸恢復,可是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昨晚他又做起了那個‘求救的噩夢’。
因爲已經有了明確的信息,現在他確認是那個實驗體入侵了他的夢境!
‘她爲什麼會一直向我求救?她和全寂之石有什麼必然的聯繫?’郭琛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郭琛閉目思考的時候,凱瑟琳突然拉動了馬車內的一根繩索。
車頭響起了清脆的銅鈴聲。
聽到鈴聲晃動,馬車伕立刻減緩了車速,停在了路邊。
“怎麼了?”
郭琛心中一陣悸動,忙看向車外,難道凱瑟琳有了什麼發現?
凱瑟琳皺着眉頭,她若有所思的指着路邊一個乞丐脆脆的說道:
“躺在地上的那個乞丐看着很眼熟!”
郭琛順着凱瑟琳的目光望去,只見在街道的角落,一個破落小巷的屋檐下躺着一個乞丐。
他年齡不大,正蜷縮在一塊還算乾燥的臺階上,身上的衣服滿是雨水和污泥,他故意將自己滿是猙獰疤痕已經變得畸形的右手露在外面,來賺取路人的同情心。
是他?
看到那乞丐露出的被火燒壞右手,郭琛立刻回憶起眼前的人是誰了,這個人應該就是他們剛進入這個探索世界,想要在金絲雀碼頭偷竊凱瑟琳腰間金玫瑰的那個‘小麻雀’!
這些人年紀不大,專幹一些偷雞摸狗,碰瓷欺詐的工作。
他不是應該屬於瑞典幫的人麼?
郭琛還很清楚記得自己用語言蠱惑他們自相殘殺,這個半大孩子最後也捅了自己原來的老大一刀,算是交了投名狀。
可是按照黑幫的規矩,每個幫派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他不可能越界到這裡行乞。
難道瑞典幫已經把勢力擴展到這裡?
郭琛若有所思的觀察四周,在確定安全之後,這才推開車門下車,緩步的朝躺在地上的那個半大孩子走過去。
“叮鈴。”
一枚銅幣在地上彈了一下,跳進那孩子的手中。
“謝謝您的慷慨。”
躺在地上的半大孩子立刻攥緊了硬幣塞進懷裡。
“還記得我麼?”
郭琛在那孩子面前蹲下,面帶微笑的問道。
聽到郭琛的聲音響起,那半大孩子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不可思議的擡起頭,當看到郭琛的樣子時,他長大了嘴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呆坐了幾秒鐘之後,他將手中的銅幣一甩,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想要逃走!
可是郭琛哪能讓他如願,他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你們的新老大,怎麼讓你來這裡乞討?”
實際上事情已經過去了一週多,加上他們本來就是碼頭的低級幫派,郭琛除了記住他們叫瑞典幫之外,甚至都記不清那個被自己蠱惑之後,去捅自己老大的那個人的名字了。
那個人叫埃裡克?
郭琛不自信的回憶,他腦中的畫面還停留在那人躺在泥地裡鼻涕橫流的哭喪臉上。
“你們的老大怎麼樣了?他有沒有按照我的吩咐,去找全寂之石?”
眼看自己難以逃脫,那孩子立刻跪倒在地上,抓着郭琛的大腿求饒:“死了,全都死了!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馬上會離開這兒,你永遠都不會再看到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什麼?
郭琛心中一驚,他們全都死了?
他立刻抓住這孩子的衣領將他拽了起來,他看到這孩子面露驚恐,眼神微微擴散,嘴脣發白沒有任何血色,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嫣紅。
郭琛伸手一摸,這孩子的額頭燙的嚇人,再低頭看看他被燒壞的右手,手上不少地方已經紅腫流膿,顯然傷口已經感染了,如果再這麼發展下去,他很快就會死於炎症!
“怎麼了?”馬車上的凱特林和卡特看到郭琛扶起了乞丐,立刻下了馬車一左一右呈包夾之勢跟過來。
“凱瑟琳,給我燒傷藥!”
作爲一個合格的探索者,凱瑟琳來到這個世界後立刻配置了不少常備藥品。
看到那孩子的症狀,她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個綠色的瓶子,擠出少許乳白色的藥膏抹在那他的傷口上!
而那孩子彷彿也感受到三個人的善意,不再繼續掙扎。
“孩子,告訴我你叫的名字!”郭琛盯着那孩子的雙眼讓自己的語氣盡量溫柔的問道。
“先生,他們都叫我小喬爾。”
“好吧,小喬爾,告訴我怎麼回事,你們的老大死了?”
小喬爾不可思議的盯着郭琛,他一直以爲他的新老大埃裡克是死於郭琛的毒手,可是從郭琛的表情上來看,顯然他是剛剛纔知道這件事情!
他高燒未退,神志模糊,說話完全沒有邏輯。
但是郭琛還是從他的話語中聽懂了大概。
在埃裡克成爲老大之後,小喬爾的手因爲被凱瑟琳燒傷,就被送到鄉下修養了幾天,前兩天小喬爾發炎,他想找埃裡克去要點錢繼續看病,但是當他回到金絲雀碼頭的時候,卻發現埃裡克老大和幫派中的其他人全都消失不見了。
沒有錢,病情也不能耽誤,心急如焚的他去到埃裡克常去的酒吧打聽消息。可是,平時熟稔的人此刻全都向躲避瘟疫一樣對他避而不見。小喬爾從小在港區混跡,又是一個‘小麻雀’,他馬上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逃出酒吧。
但是一從酒吧裡出來,他就發現有人跟蹤他。他心中害怕極了,萬幸的是他熟悉灣區的地形,他鑽進小巷千辛萬苦的才逃脫跟蹤,此刻他差不多已經想到自己整個幫派的人都已經遇害了。
他哪裡也不敢去,唯一想到的就是回鄉下的老家,胡亂買了一張過河的船票就上了船,因爲驚嚇還有淋雨受涼,他走到這條街道上時病情加重已經完全走不動了,然後竟然機緣巧合的被凱瑟琳發現。
而且從小喬爾口中他獲得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
是有人給了他們幫派老大兩枚金鎊,讓他們故意去找凱瑟琳的茬!
郭琛立刻驚醒,他立刻回憶起卡特給他那死去老大的錢包時,裡面確實有兩枚金鎊,自己當時還思考過,爲什麼會有金鎊這樣的大錢,因爲在灣區這樣的平民區裡,很少有人會隨身戴着金鎊這樣貴重的錢幣。
原來那竟然是買兇的錢!
凱瑟琳懊惱的跺了跺腳,那兩枚金幣早已經花出去了,此時再想找回來已經是大海撈針。
“北極讀書會?”郭琛喃喃自語。
聽到這裡三個人對視一眼,已經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們已經意識到有一張大網在慢慢包住他們,甚至連和他們有一點關係的人都被滅口!
看樣子,他們不得不乘船回到北岸金絲雀碼頭了。
將已經昏迷的小喬爾扶上馬車,留下了足夠的錢,吩咐馬車伕將小喬爾送到佛洛爾的家中繼續醫治,三個人一聲不吭的坐上另一班馬車,朝停靠着郭琛新買小船的偏僻碼頭駛去。
追殺小喬爾的人說不定已經在碼頭上佈置了人手,甚至可能已經追到了南岸,他們不能再冒險做班船回去,現在最安全的辦法就是自己划船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