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的冬天白天比較短，五點多太陽就已經落山了，等孫趕超回家以後天都已經黑了。
“媽，我回來了~”
“你幹哈去了，一下午我都沒見你人影~”孫母正在燒火做飯。
這煙熏火燎的，所以你也別指着她說話能有什麼好脾氣。
孫趕超思索片刻，最後還是沒有把實情說出來，這事還是等風聲過了再說吧，母親一個家庭婦女，還是不要爲此擔驚受怕了。
於是把之前水自流給的油票拿了出來：“媽，這個給伱~”
“啥東西呀~”孫母一邊炒菜，一邊下意識的接了過來。
到了手裡才感覺不對勁，當時炒菜的鏟子就掉到了鍋裡，但孫母連管都沒管。
只見她一個轉身，直接拉出小兒子的手，非常着急的問道：“你在整的油票，而且還是一斤大面額，是不是擱外邊幹什麼壞事了？”
“二超，你快跟媽說擱哪兒整的，別讓她着急！”
一旁燒火的孫小麗將鏟子拿出來，開始扒了鍋。
“咱們家的油不是不夠了嗎，我下午去黑市了~”孫趕超真一半假一半的回答道，說罷坐在竈坑口幫忙燒火。
“哎媽呀，你這個死孩子，你膽兒可真大呀，這個地方是你能去的嗎，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跟你爸可怎麼辦？”
這給孫母氣的撒摸着四周開始找傢伙事就要打人，她這人沒嘴笨沒什麼文化，所以能動手從來不吵吵。
這一輩子除了自己名字以外，還能認識的字不超過五十個，就這還是建國以後掃盲班學的。
“媽、媽，這二超也是爲了咱家好，這說明長大了~”孫小麗趕緊攔着母親。
“你等着吧，你爸等會回來不揍死你~”孫母撂下一句狠話。
“要打誰呀~”孫父的聲音從門外傳過來。
現在的房子都不怎麼隔音，孫國福還沒進門就聽見了妻子的聲音。
孫母一看到開門進來的丈夫，就好像看到救星一般：“老孫，你快管管二超吧，他今天竟然敢上黑市買油票，這要出點什麼事可咋辦啊~”
孫國福聽完妻子的話倒也沒發脾氣，而是面色凝重的說道：“二超，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去的是哪個黑市？”
孫趕超一邊往竈坑裡面添柴，一邊不緊不慢的說道：“媽、爸，你們也彆着急，在黑市的時候正好碰見了塗志強，油票就是在他那兒買的~”
一旁的孫母聞言又炸了：“我跟你說少跟老塗家那孩子來往，那個塗志強可不是什麼好人，回頭把這張票給他送回去~”
“孩他媽，你讓孩子把話說完~”孫國福倒是挺冷靜。
畢竟孩子大了，不能像小時候一樣，說打就打說罵就罵。
“我看家裡油不太夠了，正好之前聽同學說過，黑市裡面好像能換票，便打算去看看，正好往那邊兒走的時候碰到了……”
孫趕超把今天發生了一切如實說了，當然這中間隱去了那筆不義之財的事情，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這邊孫小麗一直盯着父親，就是想在其動手打人的時候，幫弟弟攔一下。
孫國福聽完抿了抿嘴，這下剛纔一直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眼神有些複雜的說道：“以後別去了~”
說完這句話直接進屋了。
一旁的孫母有些傻眼了，連忙也跟了進去，擔心的說道：“老孫啊，就這麼完了，你不痛不癢的，那以後二超不還得去？”
“孩子長大了，想幹什麼由他去吧，也不能總把他栓褲腰帶上~”孫國福坐在炕頭感嘆道。
因爲他平常在工廠上班，見識的稍微多一些，黑市雖然聽着名字有些恐怖，但也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而且兒子去的那個，據說背後的人背景非常深，開了都有四五年了，也沒聽說出什麼事，算是吉春市比較正規的黑市。
“那行吧~”孫母嘆了一口氣，家裡的大事一貫都是丈夫拿主意。
之後又回到了外屋地，加快了做飯的速度，畢竟丈夫和大兒子都累一天了。
誰也不知道，坐在炕頭的孫國福，其實心裡還有一些驕傲，別的先不說，單從家裡沒油了知道想辦法，從這點上來看，就已經比光字片所有的同齡人要強。
這邊孫趕偉忙碌了一天，也終於在吃飯前趕快回來，一上桌還像往常一樣，將今天打零工賺的錢放到桌上。
對着母親說道：“媽，這是今天賺的~”
孫母看了一下，能有5毛多錢，也是把整得收起來，剩下的幾分錢留給大兒子當零花。
一家人開始吃飯，對於桌上的菜孫趕超有些無語，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早上酸菜燉土豆條，晚上白菜燉土豆條。
要不就是土豆絲，土豆片，總之翻來覆去就這一樣。
吃完飯以後孫母帶着大女兒孫小麗在外屋地刷碗，孫國福靠在炕頭點了個菸袋鍋子。
抽了幾口之後，纔對着小兒子問道：“二超，你有事兒要說？”
孫趕超聞言將懷中的妹妹放到一旁，一臉正色的說道：
“爸，今年12月份那位愛吃辣的老人家做出最高指示，讓知識青年到農村去！”
“這應該是大勢所趨，等着人家上門動員太被動了，到時候可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孫國福嘆了一口氣，他又何嘗不知道，現在廠裡的那喇叭天天廣播這點事。
對於小兒子能想到這層嗎，孫父也是非常的欣慰，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以後這孫家恐怕還得靠這小子。
於是不動聲色的問道：“那你想怎麼辦？”
孫趕超之前早已經想好了說辭，於是直接說道：
“我覺得咱們還是得早做打算，俗話說的好笨鳥先飛，之前我特意打聽過，一家應該只能留一個孩子，到時候就讓我姐留在家裡~”
這說的絕對是真心話，因爲他覺得憑藉自己手裡的小空間，就是在農村也肯定也不會捱餓。
孫父聽完眉頭緊鎖，將菸袋鍋子在鞋底敲了敲，又問道：“怎麼先飛？”
孫趕超沒有回答父親的話，而是先問道：“我那個初中同學吳平凡，您還記得嗎，之前來過咱們家幾次！”
“是那個小胖子嗎？”孫國福思索片刻，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對，就是他，現在他父親是咱們區（革）委會的二把手，明天去他那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趁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搶個先機！”
“就算是當知青也得分地方，咱們這也算主動響應政策，在吉春附近找個農村就不錯，這樣和家裡相互也能照應的上，以免以後被分的天南地北！”
孫趕超說完還看了一旁大哥一眼，畢竟這個事兒也和他息息相關。
結果轉過頭以後直接無語了，因爲人家壓根就沒聽，或者聽了說也不在乎，正逗着妹妹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