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慈禧正在看昇平署的戲班子表演京戲《長阪坡》。
臺上扮演趙雲的是名家楊月樓之子楊小樓,他身長八尺,高大魁梧,扮相英武,虎形猿臂,做趙雲扮相,當真是氣宇軒昂,一派英挺飄逸的大丈夫氣概。
只看那趙雲在亂軍從中刺落夏侯恩,收穫青釭劍,七次衝入重圍,殺了個七進七出,只把慈禧老佛爺看的是心曠神怡,嘴角含笑,與一旁伺候的李連英誇讚道:
“這猴兒真不賴!”
正起興時,忽然一個小太監,急匆匆走了進來,跟李連英耳語了幾句,慈禧看在眼裡,哼了一聲:
“又有什麼糟心的事兒啊?”
李連英連忙彎腰說話:
“老佛爺,奴才本不想攪您的雅興,既然您問了,奴才又不敢不說,是奴才那個乾兒子常昆,在南邊被人害死了”
“常昆?”
慈禧想了想,揮了揮手讓戲班子撤下去,這才說道:“是那個巴結你的長江水師提督常昆?”
若是經過帝王教育的正統皇帝,對外臣勾結宮裡太監這種事兒,肯定不能容忍,但慈禧這個垂簾聽政的太后不一樣。
在慈禧看來,都說打狗看主人,這話反過來也一樣,那些臣子連她身邊的奴才都巴結,這不就是敬着她麼,所以她並不反對李連英在外臣那裡收些孝敬。
李連英聽慈禧問起,連忙回覆:
“正是此人,去歲老佛爺您過壽的時候,那個三尺高的紅珊瑚,就是他孝敬的!”
慈禧想起那個珊瑚,點了點頭,是一件稀罕玩意兒:
“是個有心的,怎麼就死了呢?”
李連英趕緊說起正事兒:
“軍機處那邊有烏蒙縣衙送來的摺子,說是連同當地縣令一起,被滇匪四十大盜給害了,還說候補知縣包龍星,奮起殺敵,斬殺馬匪十幾人,給常昆報了仇”
慈禧蹙眉:“一個小小候補縣令,哪有這等本事,若真是如此,怕早就武舉奪魁了吧!”
李連英奉承道:“老佛爺英明,奴才也是這麼想的,那些小的欺上瞞下,攬些功勞乃是常事”
慈禧沉吟了一下:
“早就聽說南邊匪患嚴重,沒想到那些滇匪這麼大膽,連朝廷大員都敢殺,水師提督是從一品的大員,說起來也是朝廷臉面,不能不管,這樣吧,我記得伊利總兵玉瑞奉旨回京接任九門提督,這會兒正在路上吧?”
“那就下道旨意,讓玉瑞爲欽差大臣,改道烏蒙,去南邊剿匪,順便調查常昆被害一事,那個小小候補知縣若是說謊,就革職查辦,若是真的,也算有功,就官升三級!”
八百里加急從京城出發,終於在西安府攔住了返京途中的玉瑞。
玉瑞領旨之後,讓家眷繼續返京,分出五百名護衛他的官兵,調轉馬頭南下,前往烏蒙,奉旨剿匪。
玉家車隊裡,一個清秀少女,從車簾朝外看去,眼神閃爍,露出渴望神情,一旁她母親好笑道:
“你阿瑪去南方是奉旨剿匪,刀光劍影的,聽着就嚇人,你呀就別動什麼歪心思了,你阿瑪說給你在京城定了門親事,之前是口頭約定,這次回京就把事情徹底定下來,你可要收收心了!”
晚上,玉家車隊在沿途驛站投宿,一間廂房之中,那白日車中的少女,正有些出神,俊俏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糾結,在她對面坐着一個嬤嬤打扮的婦人,這婦人見少女如此模樣,淡淡一笑:
“嬌龍,你甘心嗎?”
嬌龍正是少女的名字,她是玉瑞之女,玉嬌龍。
玉嬌龍聞言,回過神來,眉毛一揚:“師孃,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這師孃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真名喚做耿六娘,江湖綽號‘碧眼狐狸’,曾是金沙江一代有名的大盜,後因用九轉紫陰針毒殺武當掌門江南鶴,盜走《武當心決》,是以不敢留在中原,便遠赴西疆,藏身伊利總兵玉瑞府上。
玉嬌龍八歲那年,這碧眼狐狸就成了照顧她的嬤嬤,碧眼狐狸見玉嬌龍天資聰穎,乃是武學奇才,動了愛才之心,將她一身所學,除了毒功之外,盡數傳授。
只是玉嬌龍乃是總督府千金,又是滿人,骨子裡就有些驕橫,以至兩人之間難如普通師徒那樣師徒父子,所以玉嬌龍說話,才半點不見客氣。
聽徒弟質問,碧眼狐狸也不生氣,只是淡淡一笑:
“我聽說你阿瑪給你定的親事,也是官宦人家,要是你真成了朝廷官員的夫人,依你的性子,你會憋死的,天分也埋沒了,不如跟我去行走江湖,憑咱們師徒兩個的本事,天下大可去得,到時候威震綠林,豈不快活!”
玉嬌龍冷冷一笑:“我是官府千金,你讓我跟你闖蕩江湖?”
“就算不入江湖,去看看總是好的,大不了看過之後,再回來唄,否則你要是成親了,下半輩子,可就只能見到巴掌大的一塊天了!”
碧眼狐狸巧舌如簧,說的玉嬌龍終於動心。
是夜,兩道黑影,躥房越脊,飛檐走壁,無聲無息出了驛站。
翌日起來,玉夫人在女兒房中見到留書,玉嬌龍在信上說要追上阿瑪,一起去南方看看,等回頭與阿瑪一起回京,叫母親勿念。
玉夫人雖然着急女兒離家出走,但也沒有辦法,叫人尋找無果,只好繼續啓程。
一天半以後,同樣是那家驛站,一個布衣漢子給了驛卒二兩銀子,轉身出了驛站,騎馬到了五里之外一間破廟中。
破廟裡十幾個彪悍的漢子正在休息,其中爲首的是個穿着異族服飾,長相英俊的青年,見人回來就問道:
“打聽到了嗎?”
進來的漢子拱手道:
“大哥,玉家車隊前天在這裡落腳,不過我打聽到一件事情,玉瑞奉旨去烏蒙剿匪,那玉嬌龍夜裡留書,離家出走,追他爹去了.”
青年臉上本帶着一絲愁色,聽到玉嬌龍離家出走的消息,頓時愁雲散去露出笑容:
“聽說雲貴川蜀那邊,什麼四十大盜,七十二地煞,鬧得歡騰,走,咱們半邊雲也去湊湊熱鬧,剿匪好啊,我特孃的就是匪!”
片刻之後,十幾匹快馬順着官道往南方奔行而去了。
半個月後,烏蒙縣衙。
華十二窮極無聊的坐在大堂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堂下一個農婦對他作揖:
“青天大老爺,青天大老爺,你要給我做主啊,我家丟了兩隻雞,那是留着下蛋的,現在丟了可怎麼辦啊,你們一定要幫我找回來才行.”
以前老百姓是生不入官門,但自從前陣子包青天的名號打出來之後,不知道誰說青天大老爺專爲百姓做主,尤其是幾個百姓的案子沉冤得雪之後,烏蒙周邊的百姓有什麼大事小情都來衙門找青天大老爺幫忙做主。
華十二先前一口氣把烏蒙縣衙裡的重刑犯全都殺光了,這段日子街面上也清理了好幾茬,現在殺無可殺,任務數值卡到五百多,好幾天都沒有變化了。
現在他每天就處理百姓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搞得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決定,這縣令還不如不做了。
他無奈的朝一旁衙役招了招手:“來人啊,帶這位大嬸兒去後院抓兩隻雞!”
這大嬸兒是烏蒙下面山村裡的農婦,特意趕早走了十里山路過來報案,其情可憫,可這案子也太雞毛蒜皮了,難道要讓捕快跟着她進山找雞?別扯淡了,萬一捕快再走丟一個,不比雞損失大。
還不如直接給她兩隻,縣衙後面就有雞舍,華十二直接讓捕快抓給她就是了。
“多謝青天大老爺,多謝青天大老爺!”
農婦眉開眼笑跟着捕快走了,邊走邊說:“我那可是母雞,你得給我抓會下蛋的!”
捕快不耐煩:“知道啦!”
農婦下去了,包有爲走過來躬身笑道:
“大人,下個案子是任家鎮的黃老實,他說他們家的驢昨天丟了!”
華十二一拍額頭:“這都什麼事兒啊,你十三叔呢,叫他過來頂我一會,我回去補一覺!”
包有爲連忙說道:“昨天劉家村出了命案,今天早晨過來報官,我十三叔跟你大哥,一早帶着雷豹去鄉下辦案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沒聽說?”
華十二一聽有命案頓時來了興趣,任務這不就來了麼。
“今早大人您那時候在練武,還說了不讓人打擾,你大哥就立刻要去勘察現場,我十三叔沒有辦法,早餐都沒吃就跟着去了!”
華十二立刻起身:“走,咱們也去瞧瞧!”
他帶着包有爲,拉了兩匹快馬,直奔劉家村。
劉家村距離縣城十幾裡地,一邊是山,一邊是千里平川的昭魯壩子,壩子上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很多百姓都以耕種爲生。
華十二帶着包有爲趕到劉家村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在村裡唯一酒家裡面,找到了剛點完菜,正打算吃飯的包龍星、徐百九一隊人。
三人一進酒家,就見其他捕快都坐在一邊,徐百九、包龍星、雷豹三人坐在一桌,所有人見到華十二都起身見禮:
“大人!”包有爲笑呵呵招呼:“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夥計添兩副碗筷!”
華十二直接坐到包龍星和徐百九這桌,問道:
“案子怎麼樣了,是什麼情況?”
包龍星一拍胸膛:“大人放心,有我包.,十三在,什麼樣的案子破不了啊,已經搞定了!”他想說有我包龍星在,但說到一半都反應過來名字被華十二搶了,只好改口。
徐百九卻有不同意見:
“此案疑點重重,我認爲不能輕易結案!”
兩個人意見不同,就在華十二面前爭執起來。
華十二打斷他們:“說說什麼情況吧!”
這時候店家上來酒菜,衆人邊吃邊說。
徐百九介紹情況:
“一共兩個死者,身份已經確認了,其中一個是四十大盜中的閻東生,另一個也是他的同夥,兩個人來村裡搶劫,結果被一個叫劉金喜的村民給打死了!”
包龍星在一旁插嘴:“那個劉金喜就是個普通村民,爭鬥之中誤打誤撞殺了兩個劫匪,事情很清晰了,我認爲可以結案了!”
徐百九卻道:“我認爲還有疑點,四十大盜都是練過武的亡命徒,劉金喜一個普通村民怎麼可能打死這兩人呢,尤其經我驗屍發現,那閻東昇是被人擊中太陽穴,震斷了迷走神經,導致心臟驟停而死,這種手法江湖上只有三個人能做到”
華十二有些無語,劇情世界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一個土生土長的川蜀人,竟然還知道迷走神經,這東西中醫經絡裡也有,但不這麼叫,國外剛發現也沒幾年,徐百九現在就能叫出名字還知道作用,顯然不太合理,這編劇一點都不走心。
按下心裡的吐槽,華十二現在已經知道,這個劉金喜殺閻東昇的事情,就是‘武俠’裡的那段劇情。
劉金喜不出意外就是宇宙丹飾演的那個七十二地煞裡的唐龍!
華十二一擺手:“你太絕對了,能做到這一點的武人不要太多,你面前就有兩個!”
說着指了指自己和雷豹,後者昂首挺胸,一副我很行的樣子。
華十二轉頭問雷豹:“你是六扇門神捕,這案子你怎麼看?”
雷豹哈哈一笑:
“大人,你問我就是問對人了,自從我豹子頭加入六扇門以來,還沒有破不了的案子!”
“這件案子以我看來,直接抓了劉金喜就是,關在牢房裡一頓毒打,要是不承認就打斷他四肢,割斷他舌頭,不管是不是他做的,也就都是他了,啊哈哈哈哈.”
同桌幾人目瞪口呆,怪不得沒有破不了的案子,聯想這貨在戚家的時候,張口就栽贓陷害的前科,哪還不明白他這百分百破案率是怎麼來的啊!
徐百九搖頭,包龍星則正色朝豹子頭拱手:“佩服佩服!”
雷豹笑着還禮:“好說好說!”
華十二好笑的看着這倆白癡,飯都多吃了一碗。
等吃過飯,他才吩咐道:
“去人把劉金喜叫來,我要見見他!”
不一會,一個宇宙丹同款的劉金喜被帶了過來,同來的還有他的老婆阿玉。
劉金喜表現的唯唯諾諾,聽說華十二就是縣太爺,連連作揖,頭一直低着也不敢正眼看人,表現的和這時代普通百姓見了官老爺的樣子一模一樣。
華十二是把國術練到頂的人,對人體筋肉骨骼,瞭解的透徹入微,一看劉金喜就知道沒錯了,這人筋骨強韌,顯然是練過武的好手,定然就是唐龍了。
他也不兜圈子:“這兩個劫匪是朝廷通緝要犯,劉金喜你不管有意無意,打死他們就是立功了,回頭衙門會把賞錢交給你家裡!”
劉金喜兩口子聽完,互相看了看,都露出歡喜之色,當然一個是裝的,一個是真的歡喜。
可華十二口風一轉:“這兩個通緝犯的事情說完了,現在說說你的事情,十年前你還叫唐龍的時候,是七十二地煞的二當家,在殺了張屠夫一家之後,消失了十年,我說的沒錯吧?”
聽到這話,徐百九、包龍星等人都嚇了一跳,都站了起來震驚的看着劉金喜。
劉金喜低着頭,聽到這話,他表面上沒有反應,可在沒人能看到的角度,他眼神卻是瞳孔一縮。
華十二家淡淡一笑:“你心跳快了一拍,雖然瞬間恢復,但這就證明我說的沒錯!”
劉金喜慌張道:“大人,您在說什麼啊,我不是什麼唐龍,我是劉金喜,我以前姓龔,是屠夫的兒子”
他婆娘阿玉也道:“大人您一定搞錯了,您在村裡問問,我們金喜最老實不過了!”
華十二笑容收斂:“再裝就沒意思了,雷豹,將此人拿下!”
雷豹直接動手擒拿,劉金喜並不反抗,被雷豹一扭胳膊壓在桌子上,他口中哀求:
“大人,我冤枉,我冤枉啊大人,我不知道什麼唐龍,我是劉金喜,我是劉金喜.”
阿玉哭着搖晃雷豹手臂:“大人,你們放過金喜吧,我們不要賞錢了!”
華十二見劉金喜裝起沒完沒了,周圍不少村民聽到動靜過來圍觀,指指點點,好像他們是欺壓老百姓的惡霸似的,就感覺挺沒意思,一揮手:
“雷豹,既然他不承認,就,殺了吧!”
雷豹毫不遲疑,左手壓着劉金喜,擡起右手對準了對方後腦,一掌劈下。
憑雷豹的智商和殺性,要是劉金喜還裝下去,那這一掌就可以送他上路了,之所以強調智商,是因爲雷豹腦子不夠用,華十二讓他幹啥,他就幹啥。
當掌風呼嘯而至,雷豹絲毫沒有停手意思的時候,劉金喜不淡定了,他沒想到這縣太爺說殺就殺,這不是草菅人命麼。
猛然渾身一震,肌肉震動,他不是要震開雷豹,因爲他知道雷豹是高手,劉金喜發力是要震碎身下的桌子。
轟的一下,桌子倒塌。
劉金喜一低頭避過雷豹一掌,右腳擡起後踢,就是一招兔子蹬鷹。
雷豹沒想到這人真是高手,匆忙之下用手臂格擋,嘭的一下被一腳震退了三大步,撞到後面的桌子才停了下來。
周圍的村民,包括阿玉都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彷彿第一次認識劉金喜一樣。
原來他真會武功!
劉金喜知道暴露了,轉身就要跑,可這時候華十二笑吟吟道:
“你要是敢跑,就抓你婆娘,抓你兒子抵罪!”
劉金喜邁出一步就停了下來,轉頭直接衝着華十二撲來:“狗官!”
他打算擒賊先擒王。
劉金喜一手在前,做擒拿狀,一手在後,防止豹子頭雷豹出手救援,卻不想雷豹見他攻擊華十二,竟然笑着旁觀起來,而周圍的其他捕快衙役也都是如此。
下一瞬,劉金喜就明白怎麼回事了,就見華十二一探手就崩開他的虎爪擒拿手,一把抓在他脖子上,猛然提起往地上一摜,嘭的一聲,力量大到整個酒家都晃了兩晃。
這一摜,將劉金喜一身硬功都沒施展餘地,筋骨都被震的鬆散,讓他感覺渾身痠軟難以發力。
華十二撣了撣身上莫須有的灰塵,風輕雲淡的道:
“綁了!”
劉金喜被也就是唐龍被衆人押回府衙。
回返的路上,華十二和徐百九等人商量,回去就張貼榜文,宣佈七十二地煞二當家在烏蒙被抓,十日之後問斬。
他想用唐龍做魚餌,將七十二地煞引出來,一網打盡。
剛回到府衙,一個衙役就迎了上來:
“大人,欽差大人到了,等您過去拜見呢,說是原來的伊利總兵,現在的九門提督,玉瑞玉大人”
華十二有些納悶,怎麼來個欽差,難道是他殺常昆的案子犯了,他也不以爲意,讓人把馬拴好,這才進去見玉瑞。
玉瑞坐在大堂上,很有精神,看樣子應該是藉着華十二沒回來這段時間,洗去了風塵。
華十二上前抱拳見禮:“烏蒙縣令包龍星,見過欽差大人!”
玉瑞眼皮都沒擡,他身邊一個屬官,指着華十二鼻子罵道:
“小小九品官,狗一樣的東西,見到欽差爲何不跪?”
華十二也不裝了,走步上前啪就是一掌,直接將這屬官的脖子打到了腔子裡,等對方屍體倒地,他就朝身後跟過來的包龍星、雷豹等人喊道:
“關門放狗,一個也別讓他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