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恆從來沒有此刻這般渴望力量。
無花也是，龐斑也好，他知道，這些人從來沒有看的起他，無花把他看做墊腳石，龐斑把他當做肉豬，但就沒有一個人，把他看做旗鼓相當的對手。
哪怕他身肩諸天萬界最大的權柄，最榮耀的身份，但在這些人面前，他只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弱雞。
無花擒他，從真氣，從肉身，從身法，全面碾壓他。
而龐斑，他甚至連反抗的念頭都生不起，因爲他很清楚，他只要一動手，十死無生，哦不，他很重要，龐斑捨不得殺他，因爲他的價值還沒有榨乾淨。
林恆真的非常非常討厭這種感覺，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生死寄希望於別人的心情好壞，而他之所以能和他們說話，只是因爲他有利用價值。
無花因爲孔雀翎甘願給他牽馬，龐斑爲了天人體魄甘願將他的基業拱手相讓。
這不是因爲尊重他，僅僅是因爲他，是他們可以利用的一種物品，僅此而已。
“龐斑，你現在不殺我，你一定會後悔的。”林恆擡起頭來，目光已經變得無比的冷靜。
他知道，他現在的氣急敗壞，只不過爲他人徒增笑料罷了。
說來可笑，他剛剛還在山下大殺四方，對那些人生殺予奪，但現在，角色互換，他成了被動的角色。
“我等着你。”龐斑漫不經心的說道。
“主神，從來不是榮耀而是枷鎖，先生。”
賈維斯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冷靜的可怕。
“所謂的魔種，只要先生把握好度，在不成就無缺天人的前提下成爲天下第一，繼承主神權限，自然會被化解。”
“那又如何，靠這種委曲求全躲過一劫的方式，來讓我活下去?”林恆冷笑，心湖在震顫。
“這次我忍了，躲過去，下一次呢，賭運氣嗎？地球七十億人我躲過去了，龐斑的魔種我也躲過去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堂堂正正的粉碎這些人，拍在我臉上的羞辱?”
龐斑近乎毫不隱瞞的將他的目的全盤托出，爲什麼，因爲他篤信林恆逃不出他的掌控，他有自信哪怕林恆知道他的每一步計劃，也翻不了盤。
無花，龐斑，他們都一樣的自信，甚至自信到自負，哪怕林恆的未來成就一眼就可以看見，但他們還是自信。
林恆突然有些好笑，他處心積慮的來取孔雀翎，但哪怕真的取到了孔雀翎，他真的能讓孔雀翎綻放嗎？
他真的能讓人沉浸在他的自信之下，甘然死去嗎？
他和龐斑無花這種人，究竟差的有多遠。
“和尚。”林恆的聲音都在顫抖：“把孔雀翎借我用一下。”
“唔。”無花愣了一下，望向龐斑，然後對着林恆說道：“施主，面對尊主這種在世天人，孔雀翎沒有用處的。”
“我說給我！”林恆擡起頭顱，眼中猩紅一片，他快步上前，抓住無花的衣領，眼中甚至隱隱約約有重重人影閃過。
“給我，求你。”少頃，林恆低下頭顱，嗚咽道：“給我。”
“呵，看來是我高看他了。”龐斑不屑地說道：“給他，我今天就要教會他一個道理，依仗於外物，永遠無法成爲一個真正的強者。”
“阿彌陀佛。”無花默默點頭，在龐斑面前，他沒有拒絕的權力。
林恆只覺手中一涼，金色圓筒模樣的孔雀翎已經落入了林恆的手中。
林恆茫然地擡起頭，將孔雀翎對向龐斑。
“出手吧，也讓我看看所謂的天下第一暗器，到底有什麼魔力。”
龐斑雙手負後，目光望向林恆，少見的有了些許認真。
但是他的認真，卻不是因爲林恆而發，只是單純的對孔雀翎的尊重。
哪怕是聽着孔雀翎的傳說長大，但龐斑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接不下孔雀翎。
魔師龐斑，這是他縱橫天下七十年，打出來的自信，若干年後，就算是孔雀翎埋葬於歷史的塵埃之中，他的傳說，都不會失色。
我於此界，全無敵！
但讓龐斑有些意外的是，林恆將孔雀翎面對着他，卻遲遲沒有發動它。
是因爲太害怕了，害怕自己的死去?龐斑皺了皺眉，也是，身兼兩大神功，天生神力，這種人，條件太好，反而沒了搏命的衝動。
就好像山下的曹國洋一樣，哪怕嘴再甜，龐斑也從來沒有看過他一眼，因爲他知道，那種人，這輩子都成不了氣候。
沒想到，本以爲遇到了一個有趣的人，卻也是個看不透生死，克服不了恐懼的俗人。
龐斑有些意興闌珊，緩步走向林恆，準備種下魔種，耽誤的時間夠長的了，他也該走了。
“哈哈哈哈！”林恆突然對着走過來的龐斑發出了一陣大笑，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假的，都是假的。”林恆不住地笑着，手中的孔雀翎拋出一個優美的曲線，落到了無花的手中。
“無花，你知道嗎？”林恆望向無花，擦去自己眼角的那一絲淚花，不知是笑，還是再哭，嗚咽道：“孔雀翎沒有發動機關。”
在林恆手中斂去神光，彷彿只剩下空殼的孔雀翎，一落到無花手中，居然再次綻放出了神光。
“這是。。”無花望向林恆，遲疑地說道。
“自信，他媽的自信。”望着神光四射的孔雀翎，林恆哈哈大笑，笑中不知道有多少心酸
“你以爲我爲什麼這麼容易的帶你來找孔雀翎，因爲孔雀翎的動力是自信啊！”
林恆閉上雙眼，雙手捂住臉龐，不住地嗚咽。
“我以爲，我很自信，但結果呢，我纔是那個失敗者。”
“我以爲你輸給了無相，我以爲你輸了，我以爲你的自信都是假的，我以爲你一直在掩藏，但其實，我的自信纔是假的，我一直在騙自己。”
“你纔是那個孔雀翎天命的主人，哪怕你失敗了，你心中依然自信，你自信易筋經不遜色於我的葵花寶典，所以你不問我怎麼修練異種真氣，因爲你他媽的太自信了，你自信哪怕我得天獨厚，哪怕我同階無敵，你一樣能贏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林恆笑的咳嗽不止，他望向一塵不染的無花，笑道：“和尚，其實我一直都在羨慕你，你有你的理想，你願意爲了振興少林，爲了你師父的遺願，做任何事情，我告訴你，你一定會成功的，因爲你又他媽聰明，又他媽自信，又他媽不怕輸，不怕死。”
“而我呢，我以爲我玩了你，你拿到孔雀翎也不過是在爲我做嫁衣，我以爲我是天命之子。”
“這個世界上沒有這麼孬的天命之子。”林恆似乎吼累了，他躺在地上，輕聲呢喃。
“謝謝你，無花，謝謝你，龐斑，如果不是你們，我永遠都不會醒，永遠不會直面自己這個失敗者，我只會想着鹹魚下去，我只會想着躲起來。”
“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你們倆都不殺我，你們倆會後悔的。”
“尤其是你，龐斑。”林恆閉上雙眼，他似乎看到了什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以前我可能會忘，以後我不會了。”
“拿我做鼎爐，好啊，到時候看看誰成全了誰?”
“我等着。”龐斑似乎也有些動容，他緩步走到林恆身前，認真的說道：“如果有可能，我會盡量只吞了你的體魄，給你留下神魂。”
“你這是在施捨我?”林恆睜開雙眼，咧嘴一笑，眼中盡是傲然：“如果是我贏了，我保證，把你吞的。。一乾二淨！”
“呵，好”龐斑也是一笑，伸出一隻手，在他的掌心，有一顆漆黑的種子，散發着滾滾的魔氣。
“嘿，來吧！”林恆撇了撇嘴，主動握住了這顆魔種，將其吞入，輕聲說道：“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委曲求全。”
魔種入口就消散於無形，哪怕林恆內視，也找不到它的分毫影子。
“別找了，魔種直入神魂，寄生於識海之中，隨着你的成長而成長，到了一定程度，說不定會誕生出我的一部分神智。”
似乎剝離魔種給龐斑帶來了太大的消耗，龐斑有些面色發白，眼神都有些飄忽。
“說起來，浪翻雲該感謝你，本來我與他一戰，註定是他死，我飛昇，現在我一部分本源在你的體內，如果浪翻雲能夠在攔江一戰中悟出點什麼，說不定還真能和我一起飛昇。”
龐斑拍了拍手，轉身準備下山。
“便宜你小子了，魔種之中有我一部分真氣，你煉化之後，應該可以直入先天了。”
“那可真是謝過魔師大人了。”林恆望向龐斑遠去的背影，很奇怪，明明他躺在地上，但他的目光卻好似在俯視龐斑。
“還有，把那把劍給我留下。”
“吟”太阿劍直接插在林恆的面前。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林恆撐劍而立，笑着說道：“給我好好活着，別死在別人手上，等下次遇見你，我會殺了你的。”
“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