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次忘詞,那是因爲的確沒好好背,這一次忘詞,那簡直就是顧念人生的污點。她緊張,害怕自己再露怯,但事實說明,越是怕出問題反而會出問題。
顧念的手臂還在秦慕的手中,她務必要說出冷冰冰的兩個字來,“是誰?”
奈何顧念思來想去,蒐羅了腦中所有的智商,甚至還跪拜了下腦中的那頭神驢,終於靈光一現,臺詞自然而出,“這位兄臺,你這手是不是碰了不該碰的地方?”
秦慕臉色微微一變,豁然鬆手,卻在顧念再一次倒下的時候伸手扶住,這次他依舊換了個溫和的口氣,說:“姑娘覺着,哪個地方是可以碰的?”
老羊簡直要一頭撞死在自己的監視器上,這兩個人感情是在參加《舞一夜》的綜藝節目麼,哪個都不按着臺詞本上的臺詞來。來污她要。
副導演上前想阻止兩個人,倒是老羊頗爲頹廢的攔住,“等下,靜觀其變。”
他的意思是,只要兩個人結識的過程有意思,臺詞畢竟也僅僅是互動的道具,關鍵還是兩個人之間會不會擦出火花。明顯這兩個人的一句話,倒是挺有意思的。
顧念咬牙切齒,“哪個地方都不能碰,你放開我!”
秦慕:“我放開你倒是可以,但你能自己站住?”
顧念一把扶住旁邊的樹,“先生你可以放開了,不然等我傷好了,我就會讓你後悔今天的所行所爲。”
哇噻,太爽了。
顧念第一次演這種冷冰冰而且毒舌的角色,簡直被這種氣場給震懾了,因爲每次只要往不好聽的話說,那肯定就能蹦出臺詞來。幸好她平時和遲明輝相處習慣了,只要往遲明輝頭上想想,再往自己的身上代入下,馬上就會有新的詞組出現。
秦慕頓了片刻,忽然間扯脣笑了笑,“若是如此,我看今日不如先殺了你,就能免除後患。”
圍觀的人已經全數都在黑線,實在是找不到詞語可以形容目下正在演戲的兩個人,說他們演的好不好,好,真挺好的,剛烈堅強的女二號無心,討厭男人碰她;正派子弟秦疏,一向溫文爾雅,但生性嫉惡如仇。
但你又覺着眼下這兩個人很奇怪,因爲原劇情裡,無心被秦疏救了,無論她如何冷言冷語,秦疏都惦記着門中交代的任務而忍下心中殺了對方的心情,雖然偶爾語出不遜,但還是會溫柔的照顧無心,所以無心纔會在一步步的接觸中淪陷。
結果現在兩個人演的,完全不是原劇本的套路,言語中簡直是要掐架的狀態,副導演已經有幾次想衝上前去,試圖讓這火藥味降低點。
顧念咬牙,“來阿,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副導演兩眼一抹黑,這秦慕如果真的出了劍,這劇本就沒法演了。結果過了好久好久,身邊的老羊忽然間鬆了口氣,而撓着牆的副導演趕緊回到監視器前面,卻看秦慕演的那個秦疏,已經變了個臉色,聲音雖然依舊有點冰涼,但手上的動作倒也溫柔。
他把無心給推在洞裡的石牀上頭,口中說:“原本想殺,後來又覺着有些可惜。躺下吧,我給你看看傷勢,怎麼會有你這種嘴硬的女人。”
無心的眸子裡先是驚訝,但霍然間卻又慢慢的溫順下來。
一直坐在遠處觀察着秦慕的白舒,逐漸的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先不說秦慕沒記住臺詞,顧念也沒記住臺詞,但這兩個人的搭檔倒是令她感覺耳目一新。
表演的新境界,大概就是隨心所欲但卻不會跳脫出原本劇本的框架,這種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可是今天卻第一次在這兩個人身上體會到,即興發揮但又緊密配合的狀態。
只是秦慕的手忽然間停下,脣角浮起一個微笑,“顧念,你出現語病了。你怎麼可以喊我先生了,再不濟也是公子啊。”
“……”
老羊和衆圍觀好戲的人們都紛紛找地方撞豆腐去了,而顧念眨了眨眼睛,“先生不對麼?”
“我這好歹是個俠客,先生難倒不是稱呼酸腐書生的麼?”
“這樣阿……”
老羊今天上午的戲拍的格外的煎熬,等到快收工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把顧念和遲明輝叫到了一起,他出於導演,也出於一個長輩,必須要和顧念溝通一下了。
顧念有點不好意思的走了過來,今天上午可以說是狀況頻出,好歹是靠着自己的演技撐了過去,但多少對導演來講,她還是愧疚的。
老羊語重心長的說:“顧念阿,你和遲總這事也就是剛剛定,但也別太不長心。”
顧念臉紅了,偷偷的看了眼旁邊站着的遲明輝,今天她表現雖然的確失常,但好歹都挽救了回來,可是看老羊的感覺,怎麼事情那麼嚴重?
“我知道,今天是我不對。”顧念勇敢的承認了錯誤。
老 羊肯定的點了點頭,說到底他還是滿認可顧念這個演員的,雖然是個新人,但好在前途無量。很多人都是毀在了當紅這個事情上,他怕就怕顧念會因此而退步,不得 不提點了句:“現在組裡都在說你耍大牌,可今天的表現真是讓我有點失望,你怎麼連臺詞都不背就跑來了呢?雖然秦慕平時也不愛背臺詞,但他畢竟基礎已經足夠 牢靠,你不過是剛剛竄紅,可千萬別走下坡路阿。”
顧念頓時一腦門子問號起來,她忘記臺詞怎麼就跟自己耍大牌聯繫起來了?難不成他們都認爲自己是故意不背臺詞的麼?
她有些茫然的環顧一週,果然聽見不遠處的幾個人在嘀咕着:“連詞都不背,現在果然是大牌了啊。”
專注躺槍三十年,她這次爲了自己的女兒背黑鍋!等等……爲什麼腦子裡只閃現了女兒,這是也被遲明輝洗.腦了麼?
老羊在那裡絮絮叨叨,遲明輝終於不緊不慢的開了口:“沒關係,我回去好好調.教。”
顧念說:“導演你相信我,後面的虐戲我記得可清楚了,一個字不會錯!”
她指着遲明輝,“他只高興陪我對虐戲的臺詞,巴不得我邊哭邊念才高興。”
老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他實在是琢磨不透顧念和遲明輝的相處模式,好像顧念是被欺負的那個,但在外人的眼裡,遲明輝真是寵她寵的不行。
無奈之下,老羊重複了一遍,“總之,今天上午以後……你這耍大牌……”
顧念長嘆了口氣,“我知道,會越傳越廣唄。”
忘詞不能怪社會,當然也不能怪肚子裡兩個輪流吸收她智商的寶寶,她決定做個英勇的壯士,無視掉這些咬了也不疼的閒言碎語,繼續做她的“大牌”。
上午的戲拍完,中午休息結束,下午該輪到顧念和魔教教主的對手戲,而秦慕那邊則會轉到B組,去跟其白舒對戲。
原本顧念還打算跟着秦慕去他那個組看看情況,但遲明輝拎着她的脖子,試圖讓她好好休息一下。畢竟現在的顧念不比以前的生龍活虎,再健碩也要考慮到女兒,喔不對,兩個孩子。
顧念躺在椅子上眯了一會,剛要起身回孫婆婆那裡睡午覺,卻聽見身後傳來個熟悉的聲音,“這不是大明星顧念麼?”
顧念轉過頭,果然蕭語已經耐不住寂寞的來找她了,本來下午纔會開工他們的戲,但蕭語居然這時候就已經換完裝跑了出來。。
不 過顯然有可能她上午就過來圍觀過,只是顧念自己在拍戲所以沒注意。蕭語身上穿着的是一身黑色的古裝,裙襬和袖口盡數用金色絲線給纏繞上,顯得格外的華貴和 雍容。顧念之前沒注意過蕭語的造型,因爲目光全部被那個周榆的魔教教主給吸引了過去,這次看蕭語,真是明晃晃的太奶奶的風範。
恐怕這也是爲了凸顯蕭語和自己的區別,所以才讓她顯得年紀大一點。顧念心裡頭劃過狂笑,這大概是今天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
蕭 語沒得罪過她,蕭語無非就是對遲明輝產生過念頭,向來忠心護主的顧念最恨的就是會對遲明輝出手的女人,何況還試圖想通過她去換取眼球和關注度。顧念是有些 二,但又不是傻子。遲明輝有獨佔欲,顧念更是有着難以遏制的護犢子情結,試想,當初在電梯裡,她甚至都不願意別的女人染指到遲明輝的一根手指,這就是爲了 遲明輝而生的天賦技能:外來敵人,一嗅便知。
蕭語既然喊了她,顧念也就停下了腳步,笑着轉身,“老同學啊,真是不容易,你也進了這個劇組。”
——啊,其實我真的不太想見你,你之前的微博吐槽我的那些話其實我也知道的,就是我懶得搭理,但假惺惺的交流我真的很討厭啊。
蕭語說:“這不是當初老同學你沒幫着介紹介紹,我就一直在二三流混着,哪裡有你這機遇,一躍枝頭變鳳凰呢?”
“話不能這麼說。”顧念嘆了口氣,“當初遲總從馳譽離開的時候,多的是你們乘虛而入的機會,可是沒有人聯繫他呀。說不定趕在我之前聯繫的話,哪裡還有我去表演的機會。是吧?是吧?”
顧念笑盈盈的看向蕭語,而蕭語瞬間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