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青州大學後門的小街,街道兩邊種滿梧桐樹,街邊停着一輛木質廂車。
這種人力小車在青州市稱作“屋臺車”,專爲走街串巷販賣拉麪而設計。
窗戶撐開就是遮雨棚,棚下襬兩張木凳,客人坐在木凳上吃麪,拉麪師傅在車中操作。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湯鍋和食材在案板上擺得整整齊齊,客人坐下來之後,深藍色的布幌子恰好能把他們的上半身遮住,營造了一個私密的環境。
跟店裡的“名物拉麪”比,這種屋臺車的環境和口味都差了一些,但價格也便宜了一大截,來這裡吃麪的多半都是青大里的窮學生,老闆謝師傅在這裡開業多年,口碑也還說得過去。
“謝師傅,這麼晚了還沒收攤啊?”李民浩揭開布幌子,笑着道。
“要是沒其他客人就收攤啦,說起來上次跟你一起來吃麪的那個女生沒見再來了喲。”謝師傅收拾着麪碗,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李民浩聊了起來。
謝師傅年紀不小了,白髮梳成整整齊齊的分頭,穿着拉麪師傅特有的白麻工服,額頭上繫着黑色的毛巾,看起來好像跟拉麪打了一輩子交道。
“謝師傅你說的是柳玉茹還是陳舒涵?她們倆我都帶來您這兒吃過拉麪。”
“哦,名字記不得了,看起來是個富家女的樣子,長髮及腰,烏黑髮亮,穿過膝的白色長連衣裙。”
“謝師傅你記得可真清楚啊。”李民浩笑着撓撓頭,“那是柳玉茹啦,就帶來你這裡吃過一次面就被你記住了,謝師傅你很好色哦。”
“哪能沒有印象呢?那可是胸部豐滿到要放在桌上吃麪的極品啊!還有雙美腿哦,絕對領域很誘人啊!怎麼?沒有勾搭上麼?”謝師傅色迷迷地眨眼。
“哎呀哎呀,人家在學校裡可是有很多人追的女神哦,家境又那麼富裕。她能來您這裡吃碗拉麪已經是很給我面子了,別的就不想啦。”李民浩佯裝嘆了口氣。
“聽你話裡的意思,對柳玉茹還是很有好感嘛。”
“可是沒有那個實力啦。”李民浩已經是這輛拉麪車的老顧客了,跟謝師傅很熟絡,也就不避諱了。
“說真的,猶豫過很久,但還沒有去追,已經想要放棄啦,追女神失敗的話,會被同學們嘲笑吧?”
“怕什麼丟臉啊,人就是丟臉丟臉地就長大了。可如果在你最好的時候沒試過跟你最喜歡的人在一起,是會很遺憾的吧?”
謝師傅把一杯燒酒放在李民浩面前。
“將來就算你變成了大人物,在青州市CBD的高樓大廈裡上班,走到單人大辦公室的窗前,往下一望,東邊和西邊的樓都是你的。可你還是會想起年輕時候在我這輛車上跟柳玉茹並坐着吃麪,她的胸脯又大又好看,渾身散發着大醬湯的美好香氣……你還是會後悔年輕時的自己好面子吧?”
謝師傅一邊說一邊攪着湯鍋,神情專注,分明是粗俗不入流的話,可聽他那麼娓娓道來,叫人不由得心裡一動。
李民浩想着二十年後的自己,思緒連篇。
“沒關係啊,你不是已經追到我了嗎?”一陣清脆如銀鈴的聲音響起,柳玉茹掀開深藍色的布幌子,
實在受不了兩人在裡面飆戲了,她就蹲下去擦個鞋子功夫,李民浩就跟謝師傅就相見恨晚的尬聊起來了。
“哎呀,這就有點尷尬了。”謝師傅眼中掠過一絲驚豔,目瞪口呆,差點忘了把手中的面放進湯鍋裡。
“嘿嘿,介紹一下,柳玉茹,我女朋友。”李民浩將面前的一杯燒酒喝掉,爽朗的介紹着。
“嘖嘖,可以啊,小夥子,有勞資當年的風範,今晚你們的面我請了,來再給你加個叉燒。”謝師傅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就像看到自家的孫子找到了孫媳婦一樣開心,臉上的皺紋攢成了一朵朵小菊花。
李民浩跟着笑了起來,有那麼一瞬間,柳玉茹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其實,李民浩經常來謝師傅的攤位吃拉麪,不光是圖這裡的面很便宜,他還想給房東樑奶奶牽條紅線。
從面相上看,謝師傅年輕時也是經過血腥風雨的人,人老了,心收了,安安穩穩做個拉麪師傅,享受自己平淡的退休生活。
兩個老人都六七十了,又沒有老伴,男未婚,女未嫁,搞個黃昏戀,湊合着過日子,互相好歹也有個照應。
“對了,謝師傅,您全名叫什麼啊?”李民浩問道。
“哦,叫謝文東。”謝師傅淡淡地道,沒有流露出太多表情。。
“謝文東,華夏黑道第一人,就是那個抖一抖角,世界都要震一震的黑道至尊。”李民浩驚呼出聲。
難道傳言是真的,黑道至尊謝文東被迫詐死,替他的是醫院裡那個和他像的人,而謝文東去吉樂島避難,沒想到竟然會出現在這裡當一個普通的拉麪師傅。
“我已經不做大哥好多年了。”謝師傅切蔥沫的刀面反射着眼中的清光。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仰望星空輕聲吟誦:“心早已病了,夢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
……
青大正門外,一輛麪包車上。
青州市的一家三流偵探事務所的私家偵探,孟鴻和他的小舅子兼助手王旭,還在恪盡職守的守着。
孟鴻嘴裡叼着一根柔和七星香菸,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刷着抖音,不時還發出咯咯的鬼畜笑聲。
王旭放下單筒望遠鏡,打了個哈欠,看向孟鴻道:“姐夫,都這個點了,你說那個大學生是不是不出來了?”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工作的時候叫老闆!”孟鴻伸出自己42碼的大腳踢了他一下,接着嘬了一口煙,慢悠悠的道。
“你不用擔心,我查過了,那小子不是在校寄宿的學生,他在祥和小區租房子住,放心,現在學校已經下課了,他很快就會出來的。”
“你要記住了,我們做私家偵探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耐心,不動如山,蓄勢待發,等待時機……“
“啊噠!”王旭忽然一個巴掌拍在了孟鴻的臉上,將他嘴中的菸蒂都給抽掉了。
“你幹嘛,跟誰倆呢?”被猝不及防的打了一巴掌,孟鴻怒吼道。
“有個蒼蠅,你看。”王旭一臉無辜的伸出手掌,掌心有一個血肉模糊的黑點。
“都入秋了,按說這個天氣了,怎麼還會有蒼蠅?”
“姐……老闆,車裡的外賣該扔了。”
原來,從接到監視任務後,兩人吃住都在麪包車裡了,車的後座遍佈殘羹剩飯,自然成了滋生蒼蠅的溫牀。
“老闆,你說那個大學生沒有從青大的正門出來,該怎麼辦?”王旭問道。
“臥槽!”
奈何本人沒文化,一句臥槽行天下。
“啪!”
孟鴻自己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他把這茬給忘了,青大光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就有四個門,現在他們守着的是青大的南門,也是就正門,他以爲李民浩從正門進去後,理所應當的該從正門出來。
你以爲你以爲的,就是你以爲你以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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