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還是一片漆黑,離太陽升起還有一段時間。雖然已是春天,不過平壤城的夜晚還是有幾分寒意。依然是李愔住所內的那個小客廳,升起火的爐子將廳中烘烤的十分暖和,桌子上擺放着幾個冷熱搭配的小菜,一壺酒,兩個杯子,李世民和李愔父子兩人相對而坐。
李愔提起酒壺,先給李世民滿上一杯,率先開口說道:“父皇,您對新羅鼓動我們對百濟下手的建議,有何看法?”
“哦?你都已經知道了?”李世民眉頭一挑,有些意外的看了看眼前這個自己最欣賞的兒子。
“呵呵,兒臣也是歪打正着,剛纔那個隨女王離開的小侍女,身份可不普通,而是新羅女王的堂妹,名叫金勝曼……”李愔微笑着將自己如何識破曼兒的身份,然後這幾天兩人又是如何相處的講了一遍。
當然了,其中一些地方他做了些小改動,比如被人咬了一口這種丟人事他就沒有講,而且昨天爬樹偷竊的事,李愔也沒說是自己想出來的主意,而是把一切都推到曼兒頭上,他苦勸不住,最後兩人都從樹上摔下來,結果都受了傷。
“哈哈哈~,怪不得那個金勝曼手臂吊在脖子上,而你走路也有些不自然,剛纔我還在奇怪,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回事!”李世民聽後是放聲大笑,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
“父皇。兒臣好歹也是爲國受傷,您用不着這麼高興吧?”李愔有些無奈的說道。
“哈哈哈~。好了好了,爲父不笑就是!”李世民話音剛落。立刻就食言了,再次憋不住笑了起來,邊笑邊道:“六郎,爲父實在沒想到,一向以聰慧著稱的你,竟然會在一個小女子手上吃如此大的虧。真是實在讓人忍俊不禁啊!”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李愔則是滿臉黑線,古人的笑點難道都這麼低,爲什麼他就感覺不到哪裡有好笑的地方?雖說自己吃了點虧,但對方卻比自己還慘。要嘲笑也應該嘲笑曼兒那個丫頭纔是啊。
過了好一會兒了,李世民才止住笑聲,忽然一本正經的吧道:“德曼也真是的,有她一個也就足夠了,還準備什麼小丫頭,真是對朕太體貼了!”李世民說完,臉上也難得的露出一絲回味的神色,顯然還沒有完全從善德女王的溫柔鄉中走出來。
德曼?李愔聽後一愣,接着立刻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善德女王的名字了。那丫頭名叫勝曼,也就是說,新羅女王堂姐妹的名字都是以曼字爲結尾的,這下李愔可就不淡定了,因爲他只記得真德女王的名字有個曼字,現在可好,只要是年齡比善德女王的堂妹,都有可能是下一個女王,可惜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堂妹?
李世民回味了一會。很快清醒過來,尷尬的看了看李愔,急忙轉爲正題說道:“六郎,既然你已經知道新羅的打算,那你覺得我們應該對百濟下手嗎?”
“父皇,此事萬萬不可,新羅雖然表面恭順,但若是百濟一滅,三韓故地就只剩下他們和我們大唐,雖然我大唐國力鼎盛,但一來這裡遠離關中,勢必不能佈置太多的兵力,二來誰也不敢保證,以後我大唐會沒有騰不出手腳的時候,再加上新羅是這裡的地頭蛇,隨時都能舉全國之力與我們翻臉,萬一對方找對時機出手,那我們花費無數心血佔領的土地,就要落到對方的手中了,甚至我大唐還會落下爲他人做嫁衣的笑柄!”李愔一臉激憤的反對道,他所說的正是前世歷史上發生的事實。
“哈哈,六郎,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李世民聽後大笑,指着李愔誇讚道。
李愔一聽大喜,心想李世民果然不愧是一代明君,在新羅女王的溫柔鄉里還能保持清醒,當下急切的問道:“父皇,如此說來,您是拒絕了新羅的提議嘍?”
“沒有!”李世民意外的回答差點把一臉興奮的李愔給憋死。
“父皇,你……”
李愔好不容易緩過勁來,一臉無奈的剛想問爲什麼,卻見李世民笑呵呵的挾了口菜,慢慢咀嚼着說道:“六郎,你要記住,風險與機遇都是相伴而生的,千萬不要因爲看到風險,就簡單的將其拒絕,而是要再看的深入一些,找到風險之中的機遇,這樣才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李世民語重心長的教訓道,他說的都是自己的經驗之談,想他十幾歲就帶着大軍征戰天下,二十多歲就歷經朝堂險惡,最後好不容易纔登上皇位,以人生閱歷來講,天下間無人能出其右,對於事情的看法,自然也有自己獨特的目光。
“兒臣謹記,只是父皇您是如何處理這件事的?”對於這些人生大道理,李愔比任何人都清楚,畢竟後世受到的就是這樣的教育,大道理都是一套套的,可至於實際應用,那就沒那麼容易了。
“呵呵,其實對於新羅和百濟,爲父早在征討高句麗之前,就已經有了定計,而這個問題的關鍵,就是平壤城東邊,那些被他們佔去的高句麗土地。”李世民沒有直接說,而是開口提醒李愔道。
李愔聽後立刻陷入沉思,東邊的土地被新羅和百濟佔去,李愔和軍中一些年輕將領都是十分的不平,認爲他們佔了大唐的便宜,可是現在聽到李世民的話,這其中好像還有什麼自己沒看透的隱情,難道那些土地是李世民故意送出去的?
想到這裡,李愔忽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父皇,兒臣明白了,您是把東邊的土地當成一根骨頭,然後扔給了兩條虎視眈眈的餓狗,咱們大唐只在旁邊喊加油,卻並不真正動手,等到兩條餓狗打累了、打殘了,然後……嘿嘿!”
李愔的這個比喻雖然粗俗,但卻極爲形像,李世民聽後指着他這個兒子哈哈大笑,人人都說李愔這個齊王才華橫溢、儒雅謙和,但他這個做父親的卻知道,李愔平時說話做事,卻根本沒有一點儒雅的樣子。
正在興奮中的李愔很快又想到一個問題,皺着眉頭再次說道:“父皇,這條計策雖好,但對方也不傻子,萬一看出我們的意圖,兩方保持相安無事怎麼辦?”
“呵呵,問出這個問題,說明你根本就不瞭解新羅與百濟之間的關係!”李世民一臉運籌帷幄的表情,得意滿滿的說道。李愔一聽,急忙請李世民指點,他對新羅倒是有點了解,但百濟卻知道的不多。
李世民看李愔虛心求教的樣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講解道:“新羅和百濟之間的恩怨,已經綿延了數百年,當初高句麗向東面擴張,新羅與百濟不得不結盟對抗,後來新羅還幫百濟奪回被高句麗佔領的漢江流域,可惜後來新羅眼饞漢江流域的富饒,又背信棄義自出兵奪了過來,這才結束兩國一百多年的結盟關係,之後兩國爲漢江流域的爭奪,發生了無數次戰爭,可惜百濟失去最富饒的漢江流域後,國力大損,一直被新羅壓制,甚至爲了報仇,他們還不惜與老對頭高句麗結盟,一直到現在。”
李愔聽到這裡,對新羅大爲鄙夷,怪不得新羅一直緊抱着大唐的粗腿不放,除了想借大唐之手完成朝鮮半島的統一外,估計最大的原因就是想要自保,畢竟光一個高句麗就不是他們能抵擋的,更別說還有個半死不活的百濟了。
只聽李世民繼續說道:“現在我把平壤以東的土地丟了出去,新羅和百濟各佔了一半,那片土地雖然不及漢江流域那麼肥美,但對於百濟來說,卻也是難得的好地方,只要他們苦心經營數年,絕對會實力大漲,而新羅做爲世仇,絕對不會坐視百濟這個老對手恢復實力,因此爲父斷定,兩國爲了東邊的高句麗土地,必定會再次爆發一場大戰,而德曼這次的到來,也正好印證了爲父的猜測!”
這下李愔終於明白了,以前只知道百濟是個窮地方,人少地少油水更薄,連捕奴隊都不怎麼願意去,沒想到是被新羅壓制成這副熊樣的。
“父皇,那新羅女王那裡,您是……”李世民說了這麼多,卻還是沒有說怎麼回覆的新羅女王,同時李愔也很好奇,自己這個皇帝老爹是怎麼在溫柔鄉里保持清醒的?
“嘿嘿,其實很簡單,新羅女王讓我大唐出兵對付百濟,但卻被我以勞師遠征,兵將睏乏爲由給拒絕了,不過爲父卻答應她,會暗中提供軍馬器械,讓新羅大膽的放手去做,若是倭國敢幫百濟,那我大唐也絕對會插手!”
“好辦法!”李愔一聽立刻意會,興奮的拍案而起,雖然李世民說的好聽,在倭國幫助百濟時會插手,但這個插手卻只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到時可能大唐只做出一種插手的姿態,也可能是在三國打到三敗俱傷的時候再插手。反正到時主動權都在大唐的手中,怎麼有利就怎麼做。而新羅那裡則別無選擇,要麼坐視百濟恢復實力,成長爲一個強勁的對手,要麼就趁着現在,將百濟打入深淵,當然了,這卻要冒着很大的風險。
“哎呦~”李愔實在太興奮了,拍桌子時沒注意到手臂上的咬傷,結果一下子牽扯到傷口,疼的他慘叫一聲,五官都扭在一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