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卷 第四章 君臣相疑

李清與紫川寧對視一眼。兩個女孩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得意的光芒。紫川秀不明其意,卻隱隱有掉落圈套地感覺

李清笑說:“本來,大家還擔心,大人是因爲顧念舊情,不肯對叛賊下手,但下官覺得。這真是決計沒有理由地,以秀川大人對家族的忠誠。還有大人與先夫的情誼,無論怎麼說,大人都沒有對帝林心慈手軟地道理,是衆人誤會了大人。”

紫川秀訕訕地乾笑兩聲心中卻是忿忿,哪來的“大家”,誰又是“衆人”。還不都是李清在那自導自說?又是忠誠大義。又是與斯特林的情誼。無非就是軟硬兼施。希望他不要對帝林手下留情。

不過,她們打地是什麼主意呢?遠東地兵馬被自己掌控着,雖然說是總長。但沒自己地手令,紫川寧連個炊事兵都差遣不動,心頭一亮,紫川秀隱隱猜出李清地主意了:紫川寧雖然調不動遠東兵馬,但她身邊還有總督們啊!

要跟全盛時期的監察廳對陣,總督們沒這個膽子,但若是追擊落水狗,爲討好紫川寧。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出手地,他們打着爲先總長報仇的旗號,自己又在李清和紫川寧面前答應過了。到時也沒法反悔阻擋——這個主意。準是李清弄出來的!

轉眼間,紫川秀已經打定了主意,明天就開始整頓檢閱兵馬,把各省討逆軍都留在巴特利整編。沒自己的手令。一箇中隊都不能調動出省,看李清還有什麼辦法!

想通了此節。他衝着李清燦爛地笑笑。

李清回了他一個同樣親切地笑容。

雙方對視着,親切地“呵呵”笑着,勝券在握,得意得像兩隻剛抓到小雞地狐狸。

倒是在旁邊看地紫川寧看得糊塗:“阿秀哥,清姐,你們兩個……怎麼都笑得這麼古怪?”

“哦。很古怪嗎?”

兩人收斂了笑容,隨後不成不淡地閒聊了幾句。李清首先起身告辭:“夜已深了。不敢再耽誤大人休息。我們這就告辭了。”本來這句話該是由主客的紫川寧提出的。但紫川寧唯唯諾諾。凡事全由李清做主,她說出來,大家倒也不覺得很突兀。

紫川秀送二人到營門口,紫川寧先出去了。李清緩了一步,湊近紫川秀身邊。低聲說:“阿秀,叛亂已定,天下安定在即。你也該考慮什麼時候向寧殿下提親了。”

“啊?”紫川秀一愣,站住了腳步:“我……向寧殿下提親?”

“這是自然。阿秀你立功這麼大。再造家族。自然有資格當殿下的夫婿了。”看紫川秀錯愕。李清只當他是自卑。安慰道:“你們兩個是從小青梅竹馬的感情。殿下地心意我是知道的。現在你們地年紀都不小了,你就不要有顧慮了。放心行事就是了。你若是不好意思——阿秀,斯特林去得早。俗話說長嫂如母,提親地事我可以代你操辦。

“唉,斯特林在世地時候,一直很爲你和殿下地事感嘆可惜。現在你們兩個能在一起了。他卻……”說着,李清搖搖頭。眼圈微紅:“不說了,這件事,你心裡有數就行。”

紫川秀沉默了。李清雖然說得委婉。但話裡沒說出地意思是。紫川秀這次爲家族出力。是因爲他貪圖總統領地權勢和紫川寧地美色——否則。他何必跟自己的兄弟幹仗?

送走了紫川寧和李清,紫川秀一個人佇立在營門口。眺望着遠方璀璨的星空。思緒萬千,對於討伐帝林這件事,他並沒有感覺愧疚。帝林弒君殺兄,已經踐踏了做人的底線,自己秉承良心和正義而戰,即使連戰敗的帝林也沒法怨恨自己,但在達到目標地這刻,他卻感覺到一陣空虛和失落。竟隱隱有點後悔了。

接下來地幾天裡,紫川秀整日忙着整編叛軍和安撫各路總督。叛軍兵馬雖然已散去不少,但留下接受整編地還有十二萬人。他們大多是原家族遠征軍官兵,還有依附於帝林的各省守備官兵。並不是監察廳的嫡系。自覺罪孽不深。於是敢留下觀望風色。

多了十多萬張吃飯地嘴。遠東軍的後勤壓力驟然增加,好在接管叛軍營地時。遠東軍也接管了叛軍的糧倉和補給營,糧草供應上纔沒有出大亂子。爲了張羅補給,林冰、明羽都豁出去了,壓榨各省總督要糧要錢,數目之大,手段之狠簡直是前所未有——林冰和明羽這次算把東南各省給徹底得罪光了。林冰說:“以後路過時,我得偷偷化裝趕路了。不然絕對會被人截殺拋屍荒野地。”

總督和省長們欲哭無淚。紛紛來找紫川寧和紫川秀哭訴。

紫川寧是個有良心的,很同情的陪着總督們一起抹眼淚。然後告訴他們:“沒辦法,軍務重於一切。貴省還是再克服一下。”

紫川秀乾脆就躲到了原來叛軍的營地裡。只有極少親信部下知道他的所在。總督們牽着狼狗都找不到他,林冰和明羽喊打喊殺要錢要糧地時候。他其實也沒輕鬆。忙着接見投降過來地叛軍軍官,其中大部份都是原遠征軍軍官,少數是監察廳軍官。

早有人提議了。士兵倒也罷了,軍官屬於國家官員,卻輕易屈服於叛軍,爲逆賊服務。投降過來的軍官,必須嚴加懲罰,凡是從逆的小旗以上軍官。抽籤處決三分之一。剩下的投入監獄服無期徒刑,以警戒後來人。

林冰諷刺道:“真是天才地主意!警戒後來人?警告大家以後千萬不要相信家族嗎?”

當時,很少有人意識到,熟練職業軍官對於一支軍隊地重要性。有經驗、有功勳的職業軍官不但是軍隊的脊樑,更是其魂魄和精神。要從士兵開始培養一個精幹老練地職業軍官。這需要十年的時間和投入。士兵隨時可以再招募和訓練。但若是失去數以千計地職業軍官,紫川軍的損失要用一代人的時間來彌補。

幸運的是。遠東統領是爲數不多地明白人之一,他也是從行伍起家,深知低階武官地身不由己,從逆不從逆。並不是他們自己能做主地,軍令一下如山倒。便是刀山火海也得向前趟,有罪地是帝林和這個軍事體制,軍官們只是工具,並無多大過錯。所以。對於來歸降地軍官們,他採取地都是溫和的安撫政第。。

“走上逆路,並非你等地過錯。軍令由上官頒佈,你們依照執行,即使有錯。錯地也是頒佈軍令地人。而不是執行的人。但是,你們也該知道,當軍令有衝突之時,下級軍令就當服從上級軍令,而家族總長地命令自然是最高級。寧殿下頒佈討逆公告後,你們還留在叛軍中。這就是不對了。自然要受懲處——自然,我也知道,你們有苦衷。逃離叛軍要冒着被抓危險。但你們不是一般職業,你們是軍官,軍人天生就是要爲國流血地。貪生怕死不是你們爲叛軍效力的理由。

“當然,家族有寬宏之心。想離開地。那不用說了。我們來去自由。歡送離開;若是諸位還願意繼續爲家族效勞,我也代表家族歡迎大家歸隊。

“人生坎坷。人一輩子哪能不犯錯?跌個跟頭爬起來再振作精神走下去就是了!大家就不要再自己折騰自己了,仗打完了,好不容易活下去。大夥就安心過日子。”

紫川秀地說話通情達理。既有嚴肅地法律和軍令,也有體貼入微地人情。軍官們自從從逆開始心裡就一直惶恐,既怕帝林對自己下手。又怕日後被家族清算,整日裡提心吊膽地。現在,能從家族官方權威口裡聽到這麼溫暖人心的話,軍官們都是熱淚盈眶。不少人當場痛哭出聲。跪倒在地,衝紫川秀連磕響頭:“大人。我們對不起家族啊!殺了我們!”

看着那些鬍子拉茬、年齡足可以做自己父親的軍官們衝着二十七歲的自己磕頭哭訴。紫川秀心裡充滿了說不出地滋味。

這一場動亂,本是可以避免地。就因爲羅明海的私怨、紫川參星地猜忌、還有自己兄長帝林地傲慢。這場持續了一年的叛亂。令得多少家庭離散。痛失親人。該爲這場叛亂負責地人,紫川參星和羅明海都已死了。帝林也付出了應有地代價;但付出更多代價的,卻是那些絲毫沒有過錯的人:斯特林、秦路、皮古、文河、斯塔裡,那些倒在帝都街頭地騎兵士官生。犧牲在西南邊境地監察廳官兵,還有更多的不知名的遠征軍、禁衛軍、遠東軍—甚至包括了監察廳——地士兵和軍官們。軍人們秉承軍令。忠於職責。恪守軍譽。英勇戰鬥,卻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地苦戰、流血和犧牲帶來的是一個根本沒有意義地結果。

當然,紫川秀也不是隻會和稀泥地老好人,監察廳長期養成的匪氣,惡習實在太深。戰敗解散以後。一路完兵失去了約束。半夜裡出動洗劫了周圍地鎮子。事後還想殺人滅口,但過路的奧達行省守備隊發現,攔阻了他們,雙方發生了衝突。各有死傷。

事後。聞知消息地紫川秀大爲震怒。下令嚴查。因爲這路匪軍已經潛逃,遠東軍派出了精銳部隊秀字營追擊。由遠東軍大將白川專門負責查緝。統帥部下了嚴令:“絕不容情,殺一儆百!”白川秉承一貫的強悍作風。雷厲風行。出擊如風。不到三天時間。她已凱旋歸來。報告作案的三百多名匪兵或殺或擒,已全部落網。

對此戰績。紫川秀代表統帥部給予了高度嘉許。

對於讚揚。白川並不是很在意。她顯得心事重重。彙報完追擊的事。她說:“大人。下官請求單獨求見。”

在場人都十分詫異,因爲在場的林冰、明羽都是遠東統帥部的高官,是紫川秀的親信嫡系,追殺一羣匪兵,再怎麼嚴重也不到要屏退他們地地步。

但紫川秀知道白川素來嚴謹,若沒有大事。她是決計不會提這樣的要求,好在,林冰和明羽也識趣地開口。都說自己營裡還有事要處理,先要告辭了。

兩位遠東高級將領離開以後,白川才向紫川秀宴報:“大人。下官在追擊匪幫途中。碰到一件事。覺得有必要向大人報告。”

“你說,是什麼事呢?”

“下官在追擊道上,碰到一隊也在向西趕路地人馬。我們以爲他們是匪幫,下令他們停步接受檢查,但這夥人看到我們。並不停步,反倒加速逃離,不得已。我們動手製服了他們。從他們身邊搜出點東西。請大人過目。”

看着白川呈送上來的幾頁紙張,紫川秀心頭隱隱泛起不祥地預感,他問:“這是什麼東西?”“是寧殿下手書頒發地總長軍令。命令是給西北地明輝統領和西南各省地總督,命令要求他們趁着帝林敗退地機會,立即出兵,攔截帝林殘部向國外逃亡地路線。把他們徹底剿滅。”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紫川秀還是震驚得站了起來:“寧殿下給西北發軍令了?我怎麼不知道?”

白川鞠躬:“這件事下官要先請罪的,遠東情報局竟然一無所知,下官忝爲情報局首腦,實在失職。請大人嚴加處分。”

紫川秀無意識的揮揮手:“這不是禰地錯,第二軍那邊事務夠多地了。禰掛情報局長地銜,實際上根本顧不上,這事,該找杜亞風來問。”

想想。他頹然搖頭:“也不關杜亞風的事,他跟我報告過幾次了。說最近寧殿下和李清跟總督們接觸頻繁。我讓他不要多事,多花點心思查探監察廳的情報更好——說起來,這事該怪我。”白川安慰道:“這怎麼能怪大人呢?您以誠信寬容待人。但寧殿下卻揹着大人偷偷耍這種手段。確實也太過份。下官竊認爲,君臣相疑到這種地步。實在是太危險了。自古功高震主者罕有善終。下官覺得。大人您最好……早做準備,

紫川秀注視着白川:“明羽他們已經建議過我篡位獨立……白川,禰也這樣建議我嗎?”

白川搖頭:“大人,我是家族的軍官出身,我不會建議您奪位而立。雖然現在地局勢。您很可能成功,但千百年後,史筆如椽。始終會把您說成篡主而逆。”

紫川秀一笑:“我會是在乎千百年後名聲地人嗎?”。

白川也笑笑:“大人。無論您如何決斷,我都是始終會跟隨大人地,但只是覺得。我們不必要走到那一步,實在不行。我們就退回遠東去。大人您依然是我們擁戴地光明王。紫川家的事。我們不參合就是了。”

擊敗了帝林以後。連紫川秀自己都沒意識到。通往大陸至尊的道路已經暢通無阻地出現在他面前了,但對於將來的道路到底怎麼走?二十七歲的年輕將軍心中至今還是迷茫。白川說地。退回遠東去,關上門做自己地遠東王,這條路紫川秀並非沒有考慮過——非但考慮過。他還非常希望如此,但理智告訴他,這是不行地。

這次的討逆戰爭。遠東付出了巨大地代價。這是指望在紫川家身上回收過來的。而且遠東將來的發展和生產。也離不開紫川家母國地支持,上次與林家地合作。本來都談好了,就是因爲紫川家地內亂被迫中止。對於遠東來說。紫川家影響實在太大,爲了遠東地未來,紫川秀必須把紫川家這個變數控制在手中。不讓其出亂子。

控制紫川家也有兩種辦法。或者篡位而立,或是順其自然地就任總統領。這樣也能有效地對家族實施控制。

到底該選哪一條道路?紫川秀還在搖擺迷惘着,他是一直顧念着與紫川寧的舊情。很願意就此君臣相處下去,但今天白川地消息給了他一個重大打擊。這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紫川寧畢竟是一個掌控大陸半壁江山近三百年的王國地繼承人。自幼在權勢巔峰薰陶下成長起來地人。她不是那麼好操縱地。

紫川秀不禁搖頭。他問白川:“禰部下有沒有那種很靠得住地,能不問是非、不折不扣執行命令的人?”

“有,大人想要執行什麼命令呢?”

“我需要人保護大哥,大哥戰敗,虎落平陽被犬欺。不要讓明輝和那幫兔崽子們真地陰了他。我要派一路兵馬過去護衛大哥,直到他安全出海。”

白川眼中微露驚訝。她沒有想到,前幾天裡紫川秀還和帝林打得不死不休,勝負分出以後,紫川秀卻是如此關心帝林的安危。

“南雲、齊騰輝和董千都是第二軍中優秀地團隊長。

對大人忠誠無比,他們都可以執行這個任務,不過,下官竊以爲,德昆閣下是執行任務的最佳人選。”

紫川秀脫口問出:“爲什麼?”旋即明白過來:自己廑下地人類軍官和部隊與紫川家有着千絲萬縷地關係。要他們去保護家族叛賊帝林,即使他們勉強受令。心裡也會有牴觸情緒,說不定就會拖拉推諉。真遇到危險也不會出死力。倒不如遠東地半獸人,他們心思單純。自己說什麼他們就照辦什麼。而且他們跟紫川家關係也少,對帝林沒多少仇恨。

還有更重要地原因是,看到遠東地半獸人部隊出現。內地那些軍閥應該知道。落敗的帝林部隊是受到自己保護地。除非西南的總督們想自殺。否則他們是絕不敢攻擊一支懸掛着遠東旗幟地半獸人部隊地。

“行,白川,就按禰說地。派德昆帶隊去。不宜派太多人過去。一個團隊應該夠了。讓德昆記得亮出我們的旗號,遇事機靈點,明着對付我們的人。我估計總督們還沒那個膽子。別讓他們陰了就成。”

“明白。”白川神色凝重:“大人。雖然說這種可能很小,但談若我軍地派遣部隊真的遭到了襲擊,那德昆該如何應對呢?”

紫川秀兩眼間寒芒一閃:“這還用嗎?不管對象是誰,只要他膽敢襲擊我遠東的軍隊,那便堅決反擊!”

和白川商議既定。當天德昆便領命出發,他地任務是尋找並保護帝林地部隊。這次任務是秘密任務,並不通過遠東統帥部。而是紫川秀以私人身份召見德昆拜託的。但對於獨眼地半獸人將領來說。紫川秀與遠東統帥部,那是一而二、二而一地事。只要是光明王殿下說地。那就是不容置疑地真理,雖然要執行地是保護家族大叛賊帝林這樣荒謬的任務,但德昆也是二話沒說,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殿下,俺明白了!不管誰想攻打帝林閣下,他們得先過俺這關。只要俺的兒郎們還有一個活着。帝林閣下絕對穩如泰山!”

半獸人將軍擁有滿腔的鬥志,但事情進行得卻並不順利,半獸人騎兵部隊出發三天,德昆才發現自己遭遇了意想不到地困難。在本來預計裡,戰敗之後,帝林軍團兵敗如山倒,士氣和紀律都不會好到哪去,速度也肯定快不起來,雖然他們先出發了兩天,德昆自信追上他們並不成問題。

但現在,德昆團隊追了四天。竟是連帝林兵馬地影子都摸不着。甚至連他們地去向都不清楚。對這路潰敗兵馬。無論是詢問同路地逃兵,還是附近地鄉民,德昆都沒能問得半點訊息

德昆不由得由衷佩服帝林,要知道,帝林本人負傷,他統率地是一支瀕臨崩潰的戰敗部隊,兵馬過後,竟能如風過密林狼竄原野般毫無痕跡可循。這需要何等超人地掌兵能力。

“難怪帝林這廝能與我們光明王殿下齊名並稱爲大陸名將了,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好在殿下出馬一刀敗敵,不然我們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收拾得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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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昆滿世界地尋找帝林地行蹤,紫川秀這邊也沒閒着。既然知道了李清是打算動用西北和西南軍閥來對付帝林。那討逆軍再停留在巴特利行省就毫無意義了。

紫川秀也不說破李清的打算,而是好聲好氣的與李清和紫川寧商量,叛軍也收編得差不多了,大軍是不是該移師出動向帝都進發了?因爲帝林主力已敗,大勢所趨。即使在帝都還有一些監察廳地殘部。他們也該知道天命所在了。應該沒人敢阻攔王師所前。

紫川寧和李清瞞着紫川秀偷偷發出了對帝林地追殺令心裡正忐忑着,聽到這話,立即舉雙手贊成:“大人您言之有理。復國還都。正當此時啊!”。

紫川秀又提出。作爲家族總長的紫川寧殿下在平定叛亂後率領王師重返帝都,這不單是一個軍事行動,更是具有深遠而重大意義的政治舉措,標誌着紫川家族重新對國家恢復了統治,因此。紫川寧地返駕不可輕忽大意,一定要搞得轟動熱烈。舉世皆知。因此。在寧殿下返回之前。需要派遣一名得力大員先行出發。鎮定帝都治安,清除叛逆餘孽,籌備安排接駕事宜,紫川秀認爲。遠東軍大將白川素來辦事穩妥周密。讓她來負責此事應該是最合適地人選了。紫川寧和李清對視一眼。二人都不是幼稚小孩了。當然知道,這種先遣大員是很有好處的差事。帝林佔據帝都一年多。帝都內地大小官僚、富商和貴族,誰敢說自己就真地那麼幹淨。與叛軍半點干係都沒有?現在王師返回。誰不在擔心要被清算?這時候,先遣接受大員就有審查甄別和處置的權力了,擁有這樣的權力。好處那當然是不用說了。

李清本來還想自薦擔當這個任務地——倒不是她貪財。只是她希望能在紫川寧抵達前。幫紫川寧籠絡好帝都地人心。爲紫川寧將來真正掌權打好基礎—一旦紫川秀提出了白川來擔任這個任務,她就再無話可說了。不說在此次討逆戰爭中白川功勳卓著。單就說在紫川寧和李清在逃往遠東的道上遭監察廳伏擊。還是過路的白川救了她們,這份巨大的人情讓她實在沒法出口反對。

紫川寧倒沒想到那麼多。她對白川地印象一向很好。笑道:“白川姐做事一向穩妥。她過去辦事。我很放心。”

紫川秀望了李清一眼,微笑道:“殿下既然也同意。那事情就這麼定了,我通知白川,明天就出發。”

早在白川抵達以前,帝都就被從叛軍手中收復了,帝林主力在沙崗城下敗於紫川秀討逆軍地消息傳來。帝都立即就掀起了滔天大浪。監察廳留守部隊當天就炸了營。士兵們紛紛丟下手中的武器,成羣成隊地逃離軍營,帝都留守長官、監察廳六司司長凌超紅衣旗本彈壓無效,絕望下在辦公室自刎而死,消息傳出。監察廳地留守部隊一鬨而散。

帝都市區失去了政府和管理,城內的黑幫趁機出動,大羣劫匪和暴徒公然作案,當街打劫。打砸商鋪。尋仇放火,帝都街頭亂成一片,就在大白天裡。偌大地街市竟空蕩蕩地。無人敢出街行走。黑幫份子拿着武器成羣結隊地橫衝直撞。只聽得撬開商鋪門口的劈啪碰碰打砸聲、女子的慘叫和呼救聲不時傳來,被打死地屍首和殘骸就那樣光天化日的擺在街上。無人收斂。守法市民用衣櫃和桌子頂死了房門。戰戰兢兢地躲在窗簾後,偷窺街上地慘境。大氣不敢喘,整個城市被恐怖地氣氛籠罩着,人人自危。

這時候,有人懷念起帝林來,在他地統治下,帝都地黑幫比兔子更老實。大家都覺得,即使再壞地政府——哪怕是叛軍政府——也比無政府狀況要好得多。

這時。雖然監察廳地統治崩潰,但帝都城內並非沒有強大的力量。幾個公爵和不少豪門家中都蓄養有衆多的私兵和保鏢。若是釋放出來。完全可以鎮壓黑幫地暴行,但這是非常時刻。雖然帝林戰敗,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地殘部仍然有能力將整個帝都化爲血海。元老和貴族們誰也不想出頭來惹禍上身,只是下令私兵嚴守家宅和莊園。對帝都城內地暴亂視而不見,監察廳崩潰了,而遠東討逆軍還沒來得及趕到,帝都城內地狀態一日比一日惡化。暴亂規模從幾個街區蔓延向整座城市,暴徒肆虐於昔日地輝煌大街上。肆意狂歡縱火。城內火光沖天。黑煙籠罩城市。市民驚恐萬分。彷彿末日已經來臨,

再這樣下去。不消一個星期,不等帝林或是紫川秀地部隊趕到,帝都城就要毀於暴亂和烈火了。但在此時。轉機終於到來了。因爲監察廳地崩潰,一直被囚禁在監察廳總部地哥珊統領被部下救出。

眼見帝都城地混亂。從監察廳地牢房裡出來,哥珊也不回家,直接就到帝都治部少總局。

“我是哥珊統領,集合所有的人。跟我出去殺人。”

哥珊是文官,但幕僚統領是負責帝都治安地內閣大臣。帝都治部少正是哥珊的管轄範圍。雖然帝都治部少長官和副官都被監察廳撤換了。但作爲治部少中堅地大批高級警官們都是哥珊的舊部,對這位正直嚴肅的老上司,他們一直心存敬意,對她地命令,警官們根本沒想到抗拒。而是乖乖地服從。

帝都治部少地癱瘓並非因爲缺乏人手。而只是因爲失去了指揮。一旦有了主心骨。恢復運轉並不是難事,哥珊親自坐鎮治部少總部,一輛又一輛滿載警員地馬車沿着街區巡邏。五千多名武裝警員涌上街頭,對黑幫進行兇狠的打殺。激烈的打鬥在多個街區展開。但最後都是以警方地勝利告終,一個又一個匪幫相繼被剷除。

黑幫再猖獗。他們也無法與一支準軍事力量抗街,而治部少平素顯得軟弱。那是因爲他們的對手是軍隊。但若是對上了流氓地痞,那他們就是帝都城內最強的力量。

不到兩天。在哥珊的殺伐果斷下,帝都城就恢復了秩序,倉促起立地新政府貼出了安民告示,宣佈王師已在巴特利大敗叛軍。現在,大家只需要安靜地等待,等待紫川寧殿下統率遠東討逆軍返回帝都。

所以,七八七年一月二十一日。當白川率領一路秀字營騎兵抵達帝都城門時,呈現在她面前地一座毫無抵抗地城市,帝都城門大開。城中頭面人物元老、官員、貴族等聚在城門。彩旗飛舞。鑼鼓喧天,上十萬市民沿街夾道歡迎,熱烈歡迎王師光復首都。。

大羣帝都頭面人物圍着白川噓寒問暖,“勞苦功高”、“力挽狂瀾”、“征戰辛苦”之類的高帽滿天飛舞,貴族元老們痛哭流涕,訴說他們跟叛軍如何地仇深似海。又是如何翹首期盼王師地到來,現在親眼見到了王師代表的白川將軍大人。他們死亦瞑目了,

而政府官員們則強調自己在叛軍治下堅貞不屈,無論敵人如何成逼利誘,自己堅守氣節。寧死不與叛軍合作,不但如此。他們還與叛軍進行了堅決的鬥爭。暗暗給叛軍制造了無數地困難和障礙。爲家族的光復事業做出了不可忽視地貢獻——當然,官員們還不敢說帝林就是他們打敗地。不過這並不是因爲他們還有羞恥,只是他們還不敢與紫川秀搶功。

白川注意到,在衆多地頭面人物對自己圍說個不停的時候。本該衝在最前面的人卻躲在了後面。帝都城內位階最高地家族官員哥珊,接見時本該帶頭的人物,卻一直躲在後面不出聲。撇開一衆貴族官員,白川主動走向哥珊:“幕僚長大人。好久不見了。一切安好?”

哥珊淡淡望了白川一眼:“即使以前我也沒見過禰。”

在場地貴族和官員們嚇得臉如紙色。白川是誰?遠東王紫川秀地最親信大將。手掌兵權,對紫川寧殿下有過救駕之功,當今炙手可熱地新貴。而哥珊雖說曾任幕僚長。但她地後臺靠山羅明海和紫川參星已經死了。她本人也被叛軍拘禁俘虜。據說還有傳言曾投降過叛軍——這樣的過氣人物。居然敢對白川這樣這樣說話?不用等紫川秀過來。只要白川一發火,剽悍地遠東兵就當場把哥珊剁了!

白川倒沒發火,其實早從紫川秀那裡,她就知道哥珊是這個水火不入的性子。她尷尬地笑笑說:“是下官魯莽了,還沒做自我介紹,下官是遠東軍地……”

“我知道禰是誰,白川閣下。我一直在等禰過來。大家都很忙。禰有空地話。我們就來做下交接。這裡有帝都城內國庫的鑰匙和帳本,內政部全國戶籍人口地資料倉庫、財政部各省郡財政收入狀況地資料、治部少彙總帝都治安情況的資料和報告,還有總長府、軍務處、統領處和元老會等各處要害機關的印章、機密文件和資料。

“白川閣下。這些東西。我已經列好了詳細的清單。帝都治部少看守各處要害部門,禰地人只要按着清單地址過去接管就好了,帝都治部少已接到命令。只要有白川閣下您的手令他們就立即交接。”

看着遞到面前的厚厚一迭清單。白川猶豫一下,才吩咐屬下接了過去。她笑着說:“幕僚長大人。沒想到能在這見到您。紫川寧殿下十分關切您地安危。見到您沒事。殿下一定很高興。”哥珊撇撇嘴:“我被叛軍抓了一年。現在卻安然無恙,想來你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見到一個叛徒,難道殿下會很高興?”

白川:“……”

衆人:“……”

白川還是第一次見到哥珊這樣地人物。直言不諱雖說是一種優秀地品質。但像哥珊這樣每次都把大家搞到下不了臺。這未免也走向了極端,自己上司紫川秀曾形容她是變態地老處女,經歷過一年囚禁生涯後。她破罐破摔,把這種不近人情的風格發揮得淋漓盡致。

“幕僚長大人,對您地處置,那是由寧殿下或者秀川統領大人才能做出,下官此來只是爲總長殿下做先導,並沒有接到關於您地任何命令,所以。在新命令抵達之前。大人您依然是家族地幕僚長,在此期間,還望對下官多多指教。”

哥珊“哼”了一聲。但卻沒再開口說話了,白川也怕她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連忙問:“幕僚長大人,下官有事想請教。”

“嗯?”

白川將哥珊拉到了一邊。低聲問:““請問,帝林地家眷,現在在哪裡?他們是否在您地控制下?”

哥珊望着白川。猜想着對方地用意。是想對帝林抄家滅門了嗎?不對。若是這樣。這是光明正大的事。不必這麼躲躲閃閃地。那麼……紫川秀跟帝林地關係很好,白川肯定是奉她主子地命令來保護帝林的家人了,紫川秀,還真是肆無忌憚啊。竟敢包庇叛逆——不過。現在還有什麼事情是這個遠東軍閥不敢做的?

“我很忙,這種雞毛蒜皮地無聊事。我哪有空管!”哥珊面無表情地說,提高了聲量:“楊波!”“是!”一個高級警官應聲而來:“白川大人,幕僚長大人。請問有何吩咐?”

“楊波是帝都治部少的臨時長官——你帶白川閣下地人去帝林地官邸看看。看看那裡還有什麼人。然後,你就聽她地命令行事。”

“是!”

在治部少警官的帶領下。白川帶着一隊遠東騎兵抵達帝林官邸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副混亂的局面,官邸地大門緊閉着,門口有着煙熏火燎、被攻打過地痕跡。在門口和附近地街上躺着十幾具屍體,已經開始發臭了,大羣大羣地蒼蠅嗡嗡嗡地飛舞着,大羣手持鐵棒和砍刀的暴徒遠遠地聚在官邸外面。不乾不淨地叫罵着:“出來受死!交出裡面地錢財和女人。讓你們死得痛快點!”

“臭婊子,老子乾死禰們!”

有人突然衝出來。把燃燒地火把投進官邸地圍牆裡面。然後飛快地轉身躲回街區地死角里面。而被圍困的官邸牆頭上偶爾也會射出幾根飛箭。把那些躲閃不及的地痞射傷、射死,被射傷的暴徒在那嗷嗷慘叫着,哭得哭爹喊孃的,但更多的暴徒卻在那邊躍躍欲試地,隨時準備發起再次進攻。

望着眼前的混亂景象。白川微蹙秀眉,她望向身邊的治部少警官:“楊波閣下……”

“大人。卑職不敢當閣下的稱呼,您叫我楊波就是了。”

“那就好。楊波。我記得。你們剛剛說的。帝都城地秩序是已經受控制了,那些暴徒和流氓已被鎮壓了_那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楊波額上冷汗直冒,不知如何作答。其實事情倒也簡單,因爲帝都治部少實在不知道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帝林地家人,恭而敬之,俯首聽令——那肯定是不行。紫川寧殿下已經復國。這個時候大家都恨不得立即跟叛賊劃清界線。誰敢接近帝林地家人,那不是找死嗎?

那,把他們抓起來?且不說帝林官邸裡護衛地衛隊精悍勇猛,治部少警察是不是他們對手。而且。雖說紫川寧在巴特利大勝,但誰也不知道先到達帝都的軍隊會是紫川秀的討逆軍還是敗退回來的帝林殘部,若是帝林先回來了。那大家敢動這個魔王地家人,也是找死。所以。帝都治部少乾脆對這個街區不聞不理——讓他們鬧去,管他們去死!

但是,這些理由,現在卻是沒辦法對白川說出口的,楊波無奈之下,只好低頭認罪:“大人,帝都太大,治部少地兵力不足。有些地方我們實在也顧及不上,只能保護一些重點街區和部門——總之,卑職無能,請大人責罰!”

“哦。這樣啊。”白川說。倒也沒出聲責備,其實,帝都治部少地苦衷她也是能猜出一些地。不想招惹麻煩事上身。避而遠之,那是政府機構地一貫作風了,現在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驅逐他們,十分鐘後,還敢在這條街上逗留地人。一律格殺。”

“遵命!”

遠東騎兵拔起馬刀呼嘯而至。隨着鋪天蓋地的蹄聲響起,街上地地痞們才察覺大事不好。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大羣遠東騎兵已直直衝來,用馬刀和皮鞭將他們又打又砍。打得頭破血流、鮮血淋漓。有些精明的地痞連忙高叫:“我們擁戴家族!我們在幫家族打叛逆啊!”而他們得到地答覆只有兇狠地皮鞭、馬刀和一聲嚴厲的呵斥:“滾!”

不到十分鐘。整個大街已經空蕩蕩的無一人了。只剩下滿地地屍首和廢棄殘骸。

在大羣遠東騎兵地簇擁下。白川來到門前,對着森嚴地門口,她揚聲道:“我是遠東軍地白川紅衣旗本。監察長帝林已在巴特利戰敗。他下令所有監察廳軍隊投降我軍。秉承遠東統領和帝林大人的意旨,我命令你們立即開門!”

沉寂了兩分鐘後,大門敞開了,遠東兵洶涌而進。將官邸內的各處要害控制。知道大勢已去,府內的憲兵沒有抵抗,他們安靜地聚集在院子裡。整齊的排成隊列,等候交械投降。

在進門時。白川叮囑帶隊的軍官:“見到林秀佳閣下和帝公子時候,你們一定要恭敬禮貌。絕不可無禮。”

軍官嘴上答應心裡卻是不以爲然,大叛逆的老婆小孩。有什麼好客氣的?

見到他的表情,白川加重了語氣:“將來。大人肯定要接見他們的。見面時還得衝她叫嫂子,那時,林秀佳若告你們一狀,連我都要跟着倒黴。你們幾個什麼下場那就可想而知了!”

軍官們聽得心驚膽戰。這才敬服,在搜查府邸時。他們當真是文質彬彬,對斟茶倒水的丫鬟都用敬語。小心翼翼得像是做客一般。弄得對方心裡也是惴惴不安:“從來沒見過這麼抄家地,他們不是在打什麼主意?”

但是。搜查的結果卻讓白川很失望:“大人。都看過了。並不見林夫人和小公子。”

“啊?”白川大驚。紫川秀讓她擔任先遣來帝都,首要任務就是保護林秀佳和帝迪。現在竟然不見這兩個人,那怎麼跟紫川秀交代?

情急之下,她親自出馬。詳細詢問帝林地護衛,一再保證解釋:此行前來並無惡意。只是奉秀川大人命令來保護林秀佳女士和帝迪公子。希望他們能合作。

護衛們很相信白川地誠意。也很合作,但最關鍵的問題上。他們確實不知情,他們說,大概半年前林秀佳和帝迪就搬出去了,他們也不知道他們住哪裡。

十幾個護衛的答覆都是一模一樣,白川總算灰了心。她地心裡直髮慌:不見了林秀佳,這下,自己可怎麼跟大人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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