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托爾託斯托山脈遊記

太陽落山。

黑暗還未來得及降臨。

東方,一輪銀月斜照。

經歷了白晝的炎熱,晚間涼風習習,林間枝葉搖擺發出“嗦嗦”愜意聲響。

拉格灰頭土臉,一瘸一拐,偷偷摸摸的從屋後溜了出來,小心翼翼來到達格身側,挨着趴下,安靜了片刻,肚子就“咕隆咕隆”打鼓,偷偷打量熊媽,感覺對方沒注意到自己,小心上前,啃食牛腿。

熊媽猛地睜眼,發話:“拉格,你受傷了。”

“我……我不小心摔的……”拉格結結巴巴。

達格擡起眼皮,看了看,頓時無語:摔的?你把腿上摔出四個深可見骨的血洞?明顯是被犬牙咬的。

打架了。

還打輸了。

達格搜索記憶,很快明白,它一定是跟那頭名爲“雪莉”的小狼崽爆發了衝突。

雪莉是血脈傳承不輸於大地暴熊的銀月霜狼,年齡四歲,去年時候與村長芬恩的女兒崔希絲簽訂契約,掌握了森精靈一族的自然魔力。

記憶中,由於互相看不順眼,達格和拉格兩兄弟頻繁與雪莉爆發衝突,兄弟合力,勉強才能抗衡,單挑,拉格肯定不是對手。

不過,每次打架,打贏了,回家要捱打,打輸了,熊媽揍的更狠。

“我警告過你們,不許跟雪梨衝突!”

這次也不例外,熊媽齜牙,憤怒難以自抑,緩步走向拉格。

“嗚嗷……”拉格哀嚎,拼命向後退縮。

熊媽偉岸身軀猛地向前一竄,啪的一掌扇在拉格腦袋上。

“嗚嗚嗚……”拉格雙爪捂頭,躲在達格身後。

熊媽居高臨下,揮掌追打。

這就是記憶中的家暴嗎?熊媽果然威猛。

事不關己。

達格挪了挪身子,給熊媽充分的發揮空間。

大地暴熊皮糙肉厚,熊媽下掌也有分寸,架勢看着兇猛,打在身上很痛,但不會造成嚴重傷勢。

從人類的思維角度翻看記憶,熊媽生出來的這兩個熊崽子頑劣得有些過分,整日惹是生非,屢教不改,確實很欠揍。

“大哥,救命啊!”拉格被打得急了,開始繞着達格左躲右閃,企圖避開熊媽厚重的熊掌。

拉格越是這樣狡猾躲避,熊媽就越來氣,下掌更狠。

達格很不爽自己被當做擋箭牌,也左右跑動,不肯讓拉格躲在自己身後。

“大哥,大哥……”拉格哀嚎疾呼,有些迷茫:平時捱打,都是大哥頂在前面,大哥挨兩巴掌,自己挨一巴掌……今天這是怎麼了?

嘭!

來回跑動的達格突然頓住腳步。

拉格呆滯原地,跟着驚呼:“大哥!”

熊媽擡起的熊掌愣在半空,眼珠圓瞪:平時下掌習慣了,一不留神,一巴掌拍在了達格的腦門上。

達格感覺額頭絲絲溫熱滑落,伸爪摸了摸,伸到眼前查看:血!

剛癒合一點的傷口,被熊媽一巴掌給拍裂開了。

熊媽反應過來,一口咬住達格的脖子,叼着向村頭跑去。

很快來到溫蕾薩居住的木屋前。

伸爪,拍了拍木門。

“誰呀?”屋內傳出希婭拉的聲音。

熊媽放下達格,悄無聲息,消失於黑暗之中。

吱吱呀呀,木門打開。

希婭拉揉着眼睛向門外張望,接着就看見了頭頂鮮血橫流,鬱悶趴在門口的達格。

“呀!達格,你怎麼了?”

還用問嗎?

達格指了指腦門,伸出舌頭,舔了舔流淌鼻尖的鮮血。

“蕾蒂又打你了?”

“哎呀,老師和溫妮都去米斯神廟了,這可怎麼辦?”

“傷口崩開了,需要縫合……”

希婭驚呼連連,手舞足蹈,慌張不知所措。

達格看得有些無語:你跟着溫蕾薩,一點療傷的知識都沒學會?白天時候縫合用的工具呢?要出人命了!趕緊把傷口給老子縫上啊!

達格等待片刻,見小精靈站在原地瞪眼發呆,真的沒有任何動作,自己奪門而入,鑽進客廳。

環顧一圈,前後左右都有房門。

前邊房門是通向廚房。

左邊房門半掩,應該是希婭拉的居住臥室了。

溫蕾薩的居住房間肯定是房門緊閉的右邊了。

達格毫不客氣,小跑上前,推開木門,一張簡單木牀,牀邊應該是裝衣服的立櫃。一個擺滿羊皮卷的書架,一張香樟木的書桌,書桌旁還有一個小木櫃。

嗅了嗅鼻子。

小木櫃內有草藥的氣味。

達格走上前,拉開抽屜,開始翻找。

“達格!”希婭拉終於反應過來,跟着跑了進來,一聲驚呼,趕忙上前,道:“這是老師的東西,不能亂翻……我來幫你。”

達格伸爪,輕輕將小精靈推開,繼續講三個抽屜全部拉開。

最頂部抽屜擺放的是一個金屬箱子,裡面應該裝着手術用的各種器材。

中間和下方抽屜都是形形色色的玻璃瓶,是溫蕾薩製作的藥水。

達格嗅了嗅鼻子,指着一個玻璃瓶,道:“一級生命藥水,我要先喝一瓶,幫忙打開瓶塞。”

“這是麻醉藥水,喝半瓶,另外半瓶塗在傷口位置。”

又指着另一個藥瓶,道:“這是消炎用的藥水,使用少量,大約五分之一瓶用於清洗傷口。還有針線在鐵箱裡面,處理完傷口,就可以縫合了,縫完,再用消炎藥水清洗一遍。還有這個粉末,止血用的,縫好後撒上一點。”

“明白了……”希婭拉答應着,突然反應過來,疑惑問道:“達格,你怎麼知道?”

達格反問道:“白天時候,溫蕾薩示範過,你沒注意看嗎?”

希婭拉撓頭,問道:“有嗎?老師沒有用這麼多藥劑。”

“她是故意的,想讓我吃些苦頭。”達格催促道:“小精靈,動作快點。”

“好吧。”希婭拉更加疑惑,見達格腦袋傷口崩開,血流不止,來不及多想,點亮書桌上的蠟燭,迅速按照吩咐開始忙碌。

許久之後,終於縫好。

希婭拉跑進自己的房間,很快又拿着一面破碎的玻璃鏡片跑回來,擺在達格面前,道:“傷口止血了,你快看看。”

達格瞥了一眼,頓時歪嘴。

“怎麼樣?”

“很糟糕。”

希婭拉的縫合手法何止糟糕,簡直慘不忍睹。

溫蕾薩挺專業的啊!你是它從小帶大的養女,難道一點零頭都沒學會?即使如此,平時衣服破了,你是怎麼縫的?不會是溫蕾薩幫你縫吧?這麼廢的小精靈?

達格欲哭無淚,無語良久,問道:“希婭拉,你會癒合術嗎?”

止血藥劑效果不錯,傷口不再流血,縫合技術不好,那就更需要一個自然系治癒魔法將傷口強行癒合防止深度感染。

“這個我會……一丁點……我想想……我忘了,我找找……”希婭拉拉開書桌抽屜,快速翻找,取出一本皮質書冊。

明顯不是第一次,揚了揚,翻開查閱,同時說道:“找到了,達格,你先等等。”

很快,又說道:“我明白了,咱們試試。”

說完轉身,雙目微閉,開始嘗試溝通自然魔力,一點綠芒在指尖形成。

“嗷!”達格嚇得一跳,閃身躲開。

希婭拉完成施法的時候意識到不對,指尖偏轉,綠芒打向地面,乾硬的泥土地面被擊出一個淺坑。

“小精靈!你想弄死我?”達格低吼。

“啊!達格,不好意思,我弄錯了。”希婭拉吐了吐舌頭,道:“我再試試。”

達格退出房間,小心翼翼趴在門口。

希婭拉認真閱讀羊皮書卷,牢記施法步驟,再次嘗試。

還好,這一次沒錯,魔力波動判斷應該是自然系癒合法術。

綠芒落在額頭,一陣劇烈疼痛之後,明顯感覺到崩裂的傷口開始彌合。

效果似乎比白天那個名爲“溫妮”的小精靈施展出來的要好一些。

達格將其歸納爲運氣,畢竟兩個傢伙都還是不入流的小精靈,施展出來的也都是不入流的癒合法術,具體治療效果好壞,主要看緣分。

“額……”希婭拉盯着達格的額頭看了一會兒,迅速拾起她那塊破玻璃鏡子,徑直向自己的居住房間跑去。

達格看得莫名奇妙,跳上椅子,好奇的翻看希婭拉剛剛翻過的那本皮質書冊,封面書名赫然是《托爾託斯托山脈遊記-副二冊》,只有魔法師才學習的魔法文字,作者署名則是溫蕾薩·逐風。

“這本書已經開始在銀月森林流傳起來了嗎?”達格嘀咕,胡亂翻動,笨拙的熊爪很不靈活,一不留神,卻翻到了中間位置,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左邊書頁剛書寫了一半,右邊書頁完全空白。

再看桌面,一個玻璃瓶內,封印的墨綠色墨水,旁邊還擺着一支散發着魔力的羽毛筆。

書冊上文字也是墨綠色,一層微弱的自然魔力縈繞不散。

不正常!

細緻端詳書冊,嗅了嗅,雙爪不由哆嗦:龍血墨水!龍族氣息!龍皮書冊!

溫蕾薩·逐風對後世影響最深遠的事蹟是收集整理大陸各族草藥知識,彙總形成藥劑學學科的雛形。最著名的事蹟則是遊歷托爾託斯托山脈時候,發動了一場屠龍大戰,並且成功殺死了一頭成年的翡翠綠龍。

《托爾託斯托山脈遊記》全書8冊,前四冊主要記述遊歷和屠龍事件的恩怨始末,算是傳奇傳記,後四副冊是附錄形式,彙總記錄了溫蕾薩·逐風掌握的各種藥劑學知識,以及收集自大陸各族的治療法術,其中部分被篡改爲以自然魔力施展。

希婭拉返回房間,看見達格正企圖爬上桌子,趕忙上前將其抱下來。

“達格,這是老師的東西,別亂碰,萬一被老師發現,你可就慘了。”

達格想看看龍血墨水,聞言,又打消念頭,確實,記憶中,感知上,溫蕾薩是比熊媽還恐怖百倍的存在,這是魔獸對危險的天性自覺。

住在這間屋子裡面的當真是傳說中的溫蕾薩·逐風?那可是萬萬不能招惹的恐怖存在。

達格念頭一轉,問道:“希婭拉,你的姓氏是什麼?”

“晨光啊!”希婭拉不滿道:“達格,你也太笨了吧?晨光鎮的精靈和魔獸,當然要是以‘晨光’爲姓氏。”

達格指了指書桌,道:“書上不是這麼寫的。”

“哦。啊?達格,你怎麼會認識魔法文字嗎?”希婭拉滿頭霧水,但沒有多想,解釋道:“那是老師年輕時候遊歷大陸使用的姓氏‘逐風’。精靈在外面行走,千萬不能透露自己的真正姓氏,萬一惹上麻煩,就會將麻煩引至自己的村鎮,明白嗎?”

“明白……”達格牙疼,心頭澎湃難以安寧。

“達格,別在老師的房間搗亂了,她會生氣的。”希婭拉吃力的抱起達格,半抱半拖,弄出門外,放在門口。

“達格,要我送你回家嗎?”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那就好,快回去休息吧。告訴蕾蒂,千萬別再打你了……哦,不對,你自己注意,千萬別再搗亂惹蕾蒂生氣了哦。”

“晚安!”

小精靈語速飛快,說完,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晚……安。”

搞什麼鬼?

達格愣了愣,使勁晃了晃腦袋,轉身,獨自順着小徑向村尾方向走去,走出一段距離,改變方向,一溜煙跑向自然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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