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格，你自己能走嗎？”希婭拉詢問。
“大哥，我推你。”拉格腦袋湊在達格面前，不停地吐舌頭獻媚討好。
不知道這頭小熊崽早上知吃了什麼，可以肯定的是它沒有漱口刷牙的好習慣：口氣不是一般的重。
達格伸爪，有些難受的推開拉格，用生澀獸語說道：“我自己走。”
小精靈都懂得獸語，能夠與魔獸順暢交流。
希婭拉又擔憂問道：“達格，你身上髒了，要不要洗洗？你這樣回去，蕾蒂又要打你。”
蕾蒂。
達格渾身一個機靈。
蕾蒂是達格和拉格的熊媽，一頭脾氣暴躁的大地暴熊，對兩個兒子，一言不合便是熊掌招呼，那可是結結實實的熊掌使勁往身上招呼。
可憐才不滿三歲的小熊崽，腦子裡滿滿的全都是兄弟倆各種捱打的記憶。
“那就，洗洗，再回去吧。”達格很無奈。
希婭拉小精靈太弱了，開始應該是肚皮朝下，將自己拖着走，發覺後腿抓地，拖着依舊費勁，又改爲肚皮朝上拖着走。
泥濘小路上反覆折騰，肚皮和背上沾滿了淤泥，整個已經成了“泥熊”。
另外一個名爲“溫妮”的小精靈也不太行，施展的癒合術級別實在太低，傷口癒合度極差，走動起來彷彿隨時都會撕裂，伴隨着還有陣陣劇痛。
純銅鑄造的自然之書，分量十足，從大約4米高的地方砸下來，腦袋骨裂，手術割開頭皮取出淤血。這個時代缺乏止血和供血技術，肯定是失血過度，走起路來，四肢輕浮乏力，搖搖晃晃。
達格本能的求生慾望異常強烈，循着記憶，穿過一片梨樹林，來到一條小河溝前。
希婭拉幫忙，將身上淤泥清洗。
抖落水珠，又在陽光下曬乾，這纔敢回家。
……
這座精靈村莊位於兩條“V”字形小山丘之間，開口朝東，尖端位於正西方。
山丘土坡開闢有田地，種植了蘋果樹、石榴樹以及數量最多的麥子。
山下平地則是成片的蘋果園地。
自然神殿位於“V”字正中央，屬於晨光鎮。這是延續至第二精靈王國時代的制度，13個村莊爲一鎮，建立一座共用的自然女神殿。
豐年祭，全鎮的精靈和魔獸都會趕來自然女神殿，參加祭祀慶典。
溫蕾薩祭祀的木屋位於“V”字尖端，背後是一座高山，是村頭位置。
精靈和魔獸則居住在南北兩側山丘的下方。
達格居住在北側山丘的最東端，也就是村尾位置。
村落很小，從村頭到村尾不足1公里的距離。
很快就走到家門口，路途中，達格又趁機消化了許多記憶。
一大一小兩間木屋，有些簡陋失修。
一頭體長三四米的巨型棕熊正懶洋洋的趴在門口。它便是蕾蒂，記憶中那頭超兇的熊媽。
“蕾蒂，達格受傷了。”
“我知道。”
熊媽喉頭髮出的是古精靈語。
達格心頭微驚：會說人話，實力最低十階的魔獸！
“溫蕾薩老師讓我叮囑您，傷勢需要……半個月才能痊癒，不能打它哦。”小精靈希婭拉低垂腦袋，說完之後，悄悄擡起眼皮觀察蕾蒂的反應。
“我知道。”熊媽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碩大厚重的熊爪。
“那我先回去……”希婭拉吐了吐舌頭，偷偷向縮在達格身後的拉格投去一個自求多福的同情目光，轉身，小跑離開。
達格不想靈魂穿越的事情暴露，優哉遊哉的爬向木屋陰影下。
拉格埋着頭，緊隨其後，目光斜視偷瞟趴在不遠處門口的熊媽。
熊媽伸出前爪，做了個伸展運動。
“嗷~嗚嗚~”拉格嚇得一聲哀嚎，緊跟着哭泣起來。
熊媽的消息靈通，達格和拉格兩兄弟每次在外面做了壞事，它都一清二楚。
無一例外，每次都是一頓暴揍。
現在，拉格大致清楚在自然神殿撒尿圈地是闖下了多大的禍。要命的是達格受了傷，不能捱打，那麼，自己恐怕要獨自吃下熊媽的一整套傷害。
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眼淚簌簌滴落。
出乎意料的，這一次，熊媽並沒有生氣，在活動筋骨後，問道：“餓了嗎？”
“嗯。”達格無精打采的回答。
腦袋傷口處理不到位，越來越疼，意識都變得模糊，這是傷口感染的徵兆：名爲“溫蕾薩”的精靈祭祀故意不給止痛和消炎！
“餓了。”拉格察覺到熊媽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迅速伸爪抹掉眼淚，頓時滿血復活，欣然喊道：“媽媽，我也餓了！”
熊媽走上前，低頭，看了看達格的傷口，伸出舌頭，一滴唾液順着舌尖低落頭頂，伸出熊掌抹了抹，叮囑一聲“不要亂跑”，轉身離開。
“嗚嗷！嗚嗷！”
拉格目送熊媽消失在村外河灘盡頭，頓時撒丫子狂歡，興奮的圍着達格打轉狂奔：“大哥，你看，媽媽並不生氣，自然女神殿也沒什麼嘛。”
達格不想說話。
在古精靈語中，“達格”和“拉格”分別意指“殘暴”和“兇戾”。村落的森精靈認爲脾性和名字是反着來的，所以給兩個小熊崽起了這麼兩個名字，希望它們能乖巧懂事，少在村子裡搞破壞。
完全無效。
兩個傢伙自打能夠走路開始，寧靜祥和的村莊就一天天的開始不得安寧。
“大哥，你說，媽媽這次爲什麼沒有生氣？它是不是不喜歡自然女神？”
達格不想多說什麼。
拉格見達格始終一言不發，終於安靜下來，湊上前，看了看腦袋傷勢，問道：“大哥，還疼嗎？”
熊媽的唾液有殺菌消炎的作用，達格剛剛好受一些，被這一通吵鬧，頓時又感覺腦袋疼得都快炸開。
默不作聲。
“大哥，你肚子餓不餓？我給你弄些吃的回來？”
這纔是此情此景身爲弟弟該說的話。
“餓。”達格只想這二貨能離得自己遠些，自己好安靜下來思考問題。
“你等着。”拉格熊頭再次望了望熊媽離開的村外河灘方向，按照以往經驗，熊媽出門進入沼澤地捕獵，需要很久纔會回來的。
一溜煙，向果園跑去。
達格搜索記憶，立馬明白了這貨想幹嘛。
果園有一口灌溉用的池塘，村長芬恩模仿人類，養了一羣鴨子，不過，越養越少，原因是陸續都成了兩頭小熊崽的果腹點心。
開始時候，芬恩還找熊媽說叨，後來發現，兩頭熊崽挨一頓打，睡一覺，醒來就忘了痛，一旦肚子餓了，該吃的照吃不誤，也沒辦法再管。
果然，沒兩分鐘，拉格叼着一隻被咬斷了脖子的鴨子快跑返回。經驗豐富的熟練工，已經在河溝旁將鴨毛都拔光了，鴨毛會順着河水飄走，內臟挖出來，挖個坑填埋，銷燬證據。
“大哥，快吃啊！”
拉格做賊心虛，見達格猶豫着遲遲不下口，前後左右警惕環顧的同時，忍不住催促。這種事兒被熊媽發現，那可又是一頓暴打。
生吃？
達格看得感覺牙也開始犯疼，空蕩蕩的胃有些不自然的抽搐。
“大哥？”拉格提醒，忍不住，伸長舌頭“嘶啦”一聲，將鴨肚子上的血絲舔去，又“咕咚”一聲嚥下一大口口水，狠狠將鴨子推到達格臉上。
“大哥，你吃！”
“……”達格現在不僅不想吃，甚至有點想吐。
人生竟要如此悽慘嗎？趕緊想辦法回去……自己好歹是魔導士，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被砸死吧？
魔獸的身軀癒合能力很強悍，但前提是充足的食物。
理智告訴達格，自己現在很需要食物補充，強忍着不適，在拉格的注視下，張口嘗試。
獸類嗅覺靈敏，味覺同樣敏銳，濃厚的血腥味混雜着羶味，但熊的口味與人類又有所不同，不太好吃，但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噁心難吃。
食物入腹，很快被消化，化作一股股暖流流轉全身，那種四肢輕浮的感覺緩解，腦袋上的傷勢好受一些，終於可以集中精神思考問題。
拉格一張臭臉又湊了上來。
“大哥，好些了嗎？”
“好點了。”達格態度緩和一些。這頭熊弟弟雖然蠢了點，調皮了點，但對待親哥哥還是很不錯的。
“媽媽要天黑纔會回來，咱們出去玩吧？”
“……”
達格心頭剛剛升起的好感頓時煙消雲散，沒好氣道：“沒看見我都快死了嗎？”
拉格縮了縮腦袋，小聲道：“大哥，傷口癒合了呀。”
達格道：“骨頭被砸碎了。”
拉格道：“溫蕾薩祭祀用魔法幫你治療過。”
“沒治好。”達格別過頭，不想跟它多說。
“那好吧。”拉格無精打采，挨着達格趴下，安靜了幾秒鐘，感覺頭癢，撓了撓頭，又感覺肚皮癢癢，翻過身撓了撓肚皮，在地上翻滾兩圈。主要還是心癢癢，默默站起身，獨自向屋後山崗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