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丁建中幾乎也沒看清四香左手發出來的白光,究是什麼兵器,甚至連這一招的招式也沒有看清楚。

他只覺四香左手揮出的白光,極爲詭異,變化極速,心頭不禁微生凜駭,忖道:“是什麼手法,竟有這般凌厲!”

心念方動,只見五個人業已全停住了手。四香緊緊的把金面郎君圍在中間。

金面郎君空有一身武功,被她們逼住了,連動都不能動!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的事,丁建中幾乎不敢相信金面郎君會被四香制住,急忙定睛瞧去!

只聽春香適時嬌叱道:“姓金的,只要你掙動一下,姑娘們就摘下你的腦袋來!”

奇怪,她們四人的短劍不是被震飛出去了麼?

金面郎君雙目中,快要射出火來,但他果然伸長脖子,不敢掙動一下。

這回,丁建中看清楚了!原來是四香的手中各自執着一柄折鐵扇,此時扇面展開,四柄摺扇,交叉攔在金面郎君項頸,左右前後!扇口上,薄如劍葉,鋒利得閃着青芒!

難怪金面郎君不敢掙動了。

只要他們四柄折鐵扇輕輕往前一湊,金面郎君一顆六陽魁首,就可輕而易舉的給剷下來。

丁建中暗“哦”一聲,心中忖道:“原來她們使的是扇招,那麼方纔戴珍珠一下就制住了銀面郎君,使的大概也是扇招了。她們這兩手扇招,詭異莫測,絕非東天王戴天行所授!”

突然他想起鬼醫公孫丑當日向戴天行索取的兩柄摺扇,戴天行不是說扇在他女兒戴珍珠那裡麼?

莫非那兩柄摺扇和戴珍珠今晚使的武功有關?他正在思忖之間,只聽戴珍珠冷冷的道:

“金面郎君,你服還是不服?”

金面郎君哼道:“金某落在你們手中,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悉聽尊便。”

戴珍珠冷聲道:“我殺你沒用,我說過還少兩名隨從,你們還差強人意,你可願意?”

金面郎君身落人手,好死到底不如惡活,他看了戴珍珠一眼,問道:“姑娘何人,可否先說出來給在下聽聽?”

口氣已經軟了。春香哼道:“看你也是個江湖人,你可曾聽說過四大天王之名?”

金面郎君聽得一怔道:“四大天王,各爲一方霸主,在下自然知道了。”

春香道:“你知道就好,咱們小姐,就是南昌戴莊的大小姐。”

金面郎君又是一怔,不信的道:“姑娘會是東天王戴老爺的千金?”秋香道:“怎麼?

你不相信?”

金面郎君道:“在下兄弟和九嶺山寨主魁星鐵凌霄相識,聽說……”忽然住口不言。

戴珍珠道:“不要緊,你只管說下去。”隨着擺了擺手。

四香動作如一,刷的一聲,撤回折鐵扇,很快就收入衣袖之中。

金面郎君也收起了金鞭,說道:“在下聽說戴老爺子只有一位千金,自幼多病,不諳武事。”

戴珍珠冷笑道:“你認爲我手無縛雞之力?不信你可以再試試看,在我手下,只怕你連一招也走不出。”

金面郎君似是被她冷豔的氣勢所懾,點點頭道:“在下相信,在下方纔已經看到姑娘出手,一招之間,就制住了在下兄弟,在下方纔還認爲姑娘使了什麼迷魂藥一類的手法,但經過這四位姑娘出手一招,就把在下逼住,在下自然相信姑娘有此能耐了。”

戴珍珠道:“你現在服了麼?”

金面郎君忽然拜了下去,說道:“屬下服了,今後願意聽戴大小姐差遣。”

戴珍珠道:“好,你起來。”金面郎君依言站起。

戴珍珠朝春香吩咐道:“春香,你去把銀面郎君救醒了。”

春香躬身領命,走到銀面郎君身邊,從革囊中取出一個小玉瓶,傾了一顆藥丸,納入銀面郎君口中。

過不一會,銀面郎君倏地睜開眼來,口中“咦”了一聲,一躍而起,擡手之間,從他右手衣袖中飛射出一支三尺長的銀槍,同時從他左手衣袖中也飛射出一支二尺長的銀棍。

他手法熟練,雙手一擡之間,就已把一槍一棍接住,雙手一合,銀槍就接上銀棍,變成一支五尺長的銀槍,口中大喝一聲:“好哇,丫……”

他要喝“丫頭”二字,但只喝出了“丫”字。

金面郎君就截住他喝聲道:“二弟不得無禮!”

銀面郎君一怔,陡然住勢,問道:“大哥……”

金面郎君道:“二弟快去見過主人,以謝不殺之恩。”

銀面郎君張目道:“誰是主人?”

金面郎君一指戴珍珠,低聲道:“她就是咱們的主人。”

一面聲音壓得更低說道:“你當她是誰,她就是東天下戴老爺子的小姐,若非她手下留情,二弟你這條命,早就報廢了。”

銀面郎君道:“她縱然手下留情,咱們也可以用別的方法報答她,何用委身爲奴?”

金面郎君道:“戴大小姐要我們作她的隨從,這也不是委身爲奴,以愚兄看來,戴大小姐她還是初出江湖,將來必有一番大大的作爲,咱們跟她,絕不會錯。”

他們聲音說得極低,外人自然無法聽到。

銀面郎君道:“大哥這麼說,大概也錯不了,那就跟她作隨從好了。”金面郎君道:

“那你還不快去見過?”

銀面郎君收起銀槍,依言走到戴珍珠面前,作了個長揖,說道:“屬下見過主人。”

戴珍珠只是微微點頭道:“很好,你們就給我留在這裡,守護此谷,有人來了,報與我知道。”

一面朝四香吩咐道:“你們隨我到茅屋中去。”

說罷,當先舉步朝山坡前的茅屋走去。

金面郎君、銀面郎君垂手肅立,狀極恭敬。

那幢茅屋,正是杜夫人的家,如今早已人去屋空。

四香嬌“唷”一聲,跟着她身後走去。

冬香走在最後,雙手捧着從土中挖出來的一個瓦罈子。

丁建中看得暗暗攢了下眉,心中暗暗忖道:“戴姑娘恩威並施,收了金鞭銀槍金氏雙傑,看她舉動,似是另有作爲,此女生性冷僻,又練成了絕世扇招,她能用以爲善,不失爲武林之福,設若用以爲惡,只怕很少有人能製得住她了。”

正想之間,戴珍珠和四香已經進入茅屋、客堂中也點起了燭火。戴珍珠在一張靠近桌子的木椅上坐下。

冬香就把捧着的瓦罈子放到桌上,其餘三人,立即一齊圍了上去。春香問道:“小姐,這壇裡不知是什麼寶貝?”

戴珍珠冷聲道:“你去打開來看看!”

春香道:“這罈子是用石灰封住了口,不知如何開法?”

戴珍珠道:“你不會把它打碎了看看?”

春香愕然問道:“可以把它打碎麼?”

戴珍珠冷冷道:“我叫你打碎了,你就把它打碎了。”

春香應了聲“是”,伸手捧起瓦壇,但她不敢太用力,只是蹲着身子,用手掌在壇上擊了兩下。

那瓦壇居然十分堅固,並未碎裂。

春香只好稍微加重腕力,再往壇上擊了一掌。

但聽“撲”的一聲,瓦壇碎成幾塊,分裂開來。這下,但聽四香同時發出一聲驚啊,身不由己的紛紛往後退避不迭。

丁建中和茅屋相距極遠,聽不到她們說些什麼?但這幾聲驚“啊”,卻聽到了。

他目力過人,屋中的情形,卻可看得清楚。原來那瓦壇碎裂,骨碌碌滾出一顆骷髏,同時殘骸白骨也散了一地!

那瓦壇裡裝的竟是一罈白骨!

女孩子家膽小,難怪駭得驚叫起來。

戴珍珠卻靜坐如故,面上依然冷冰冰的,不見一絲驚容,只是用冷峻目光,看了四人一眼,說道:“人死了都會變成白骨,這有什麼可怕的?”

春香道:“小姐,這壇裡怎麼不是寶貝麼?”

戴珍珠道:“誰說壇裡是寶貝的?”

秋香道:“那我們爲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勁,把它挖出來,”

戴珍珠道:“你們知道什麼?”

說到這裡,接着道:“你們誰去把那骷髏拾來?”

四香看得毛骨悚然,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作聲。

戴珍珠冷冷一哼,說道:“沒用的東西,一個骷髏,看你們就怕成這樣!”

站起身,走到骷髏旁邊,略爲打量一眼,就伸出右手,用五個手指,朝骷髏腦門上套去。

原來骷髏的腦門上,就有五個窟窿,模樣就像是用手指插出來的一般。

她纖纖五指這一套,五個手指正好插入五個洞孔之中,大拇指插入的洞孔大些,小指插入的孔洞小些,就像是照着人的手指雕刻而成。戴珍珠五指套入五個洞孔,就把骷髏舉了起來。

一個麗質荏弱,臉容清秀的少女,居然敢用手指套着一個白慘慘的骷髏把玩!

茅屋中的燭火,在這剎那,似乎也幽暗了下來,令人有着陰森森之感!

戴珍珠當然不會把真的骷髏當作玩具,她右手五指插在骷髏腦門五個孔洞之中,隨手舉起之時,左手很快從骷髏口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金鑰,一下隱入掌心。右手一擡,把手中骷髏像丟球一般,朝屋外右首樹林中投去。

這一下,出手奇快,骷髏去勢如箭,緊接着但見林間火光一閃,爆發出“轟”然一聲巨響!

原來那骷髏中,竟然裝滿了火藥。

丁建中隱身遠處,自然沒見到戴珍珠從骷髏口中取出金鑰之事,就是連站在戴珍珠身邊的四香,也都沒有看到。丁建中心中暗暗奇怪,弄不懂她究竟在弄什麼玄虛?因爲他沒看到戴珍珠取出金鑰,故而就覺得她舉動大大的詭秘了。

就在此時,但見兩條人影從谷外飛馳而來。

金面郎君一下攔在中間,喝道:“什麼人?”

只見當前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剎住身形,抱抱拳洪聲說道:“兄弟鄱陽水寨路傳廣,宋興仁,奉戴大小姐之命,趕來效命,請兄臺稟報一聲。”

原來這兩個人,是鄱陽水寨大寨主分水獸路傳廣,二寨主鐵扇相公宋興仁,本來就是東天王戴天行的舊屬。

丁建中心中暗暗一動,忖道:“看來戴珍珠果然有所舉動!”

金面郎君道:“兩位稍待。”一面轉身走近茅屋,躬身道:“啓稟主人,有鄱陽水寨路傳廣,宋興仁奉命趕來投效。”

戴珍珠早已回到椅子上坐下,說道:“春香,就說兩位路上辛苦,要他們在谷中休息。”

春香走近門口,大聲道:“小姐說:兩位遠來辛苦,就在谷中隨便歇息。”路傳廣、宋興仁一齊躬身應“是”。

就在此時,又有一道人影從谷口飛入。銀面郎君一下攔了上去,目光一注,不覺怔道:

“來的會是鐵兄!”

原來來的正是九嶺山寨主魁星鐵凌霄,他是金鞭銀槍金氏雙傑的故交。

鐵凌霄也怔得一怔,拱手道:“原來是金氏二兄,兄弟是奉戴小姐之命,特地趕來的。”

銀面郎君道:“鐵兄請稍候,兄弟得立時稟報主人。”

轉身走近茅屋,躬身道:“啓稟主人,九嶺山寨主鐵凌霄奉命趕到。”

春香站在門口說道:“鐵寨主辛苦了,小姐請你先在谷中休息。”鐵凌霄抱抱拳道:

“在下遵命。”

他退下幾步,才和金氏兄弟寒喧起來。

丁建中原因這座山谷中,杜夫人業已遷出,靖一道人也不見蹤影,姬青青自然也不會在這裡的了,就打算悄悄退去。

但如今眼看戴珍珠不但收伏金鞭銀槍金氏雙傑,而且還把他爹的舊屬路傳廣,鐵凌霄等人一齊召來,顯示她另有舉動,一時想看看情形再走,因此也就留了下來。

戴珍珠已經盈盈站起,吩咐道:“春香,你要他們過來,按五行方位,把此屋圍住了,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離。”

春香躬身領命,走近門口,提高聲音,把小姐命令,說了一遍。

山坡下站着的五人,奉命惟謹,果然迅快散開,按五行方向,各佔一方,把茅屋圍了起來。

丁建中覺得奇怪,不知這戴大小姐又在弄什麼玄虛?

戴珍珠看他們布好五個方位,就朝四香吩咐道:“你們隨我來。”說罷,轉身朝屋後走去。

屋後地方不大,是一片小小的平臺,一座斷崖,崖高二十餘丈,石壁如削。

崖右放着兩個石凳,一個石几,几上還划着棋盤,但已有好久沒有人下棋了。

戴珍珠走出後門,蓮步輕盈,走向崖前,仰首朝石壁看了一陣,然後又俏生生朝崖右石几走去。

她實在體質生得瘦弱,因此在夜風之中,看去有弱不禁風之感!

丁建中因有茅屋擋住了視線,看不到戴珍珠主僕的行動,心中覺得奇怪,暗暗尋思:

“她到屋後去做什麼呢?哦,此女行蹤詭異,莫非這谷中另有隱秘不成?”

心念轉動,不覺緩緩移動身子,沿着山坡,朝屋後繞去。(他因茅屋四周,都有人把守,因此必須從林中遠遠繞去)他悄悄繞到屋後之時,也正是戴珍珠走到崖右之時。(丁建中本來隱身山坡對面,向右移動,繞到屋後,是在斷崖的左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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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戴珍珠徐徐叫道:“春香、夏香。”

春香、夏香同時“唷”了一聲,躬身道:“小姐有何吩咐?”

戴珍珠道:“你們兩人過去,把左首的石凳向左推開三尺,把右首石凳向右推開三尺,但你們必須同時動手,現在聽我喊一、二、三你們一齊用力。

春香、夏香兩人答應一聲,分別走近石凳站好。

戴珍珠口中叫道:“一、二、三。”

春香、夏香一齊用力,把兩個石凳推開了三尺。

戴珍珠一擺手,兩人立即停住。、

戴珍珠又叫道:“秋香、冬香。”秋香、冬香同時“唷”了一聲。

戴珍珠道:“你們兩人過去,一南一北,面對石几站停,雙手用力握住石几桌面,聽我喊一、二、三,先向左轉三轉,再朝右轉四轉。”

秋香、冬香答應一聲,依言走近石几,面對面站停,雙手用力緊緊握住幾面。

戴珍珠口中喊道:“一、二、三。”

秋香、冬香立即依言轉動,先向左轉了三轉,又向右轉了四轉。

丁建中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這又不知在弄什麼玄虛了?”

只聽戴珍珠說道:“好,你們現在把石几向北推開。”

二婢依言輕輕一推,只見那石几忽然滑開了四、五尺遠,下面露出一塊圓形鐵板。

戴珍珠連看也沒看,就仰首問道:“石几下面,可是有一塊鐵板麼?”秋香應道:

“有。”

戴珍珠點點頭,叫道:“春香、夏香,你們站到石崖下面去,好生戒備。”

春香、夏香立即身形晃動,掠到北首一座石崖下面,一左一右站停。

戴珍珠才朝秋香吩咐道:“你把鐵板揭開了。”

秋香依言用手握住鐵板,揭了起來。

戴珍珠伸手朝冬香一指,吩咐道:“鐵板下面,有一個鐵環,你用力拉上三下。”

冬香答應一聲,走上一步,俯身看去,鐵板下面,果然有一個鐵環,當下伸手握住,用力拉了三下。

這一拉不打緊,但聽地底忽然隱隱傳來了一陣隆隆輕震!

戴珍珠喝道:“秋香、冬香,你們兩人速退。”

秋香、冬香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急急退下。

這一瞬間,但聽“啪”的一聲,那塊圓形鐵板忽然蓋下,石几速快的自動撞了過來,回到原處,兩個石凳也一左一右向石几靠攏,恢復了原狀。

秋香、冬香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驚“啊”出聲。

這時地底隆隆之聲,已經停止,緊接着但聽北首一座石崖裡面,響起了一陣軋軋輕震!

就在此時,但見石崖底部,石壁竟然緩緩裂開,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門戶。

春香、夏香原是奉命站在幾下戒備,但這一變化,卻嚇得兩人一跳!

也就在這當口,突然從那黑黝黝的門戶中,躍出一個手執長劍的人來。

春香、秋香正感驚凜之際,突見此人一躍而出,只當是鬼魅出現,口中驚“啊”一聲,腳下後退不迭!

戴珍珠看得一呆,忖道:“果然有人捷足先來了!”

一面冷聲喝道:“你們還不快拿人?”

春香、冬香經小姐一喝,不敢再退,各自右手一揚,拔出了短劍,朝那鬼魅似的黑影逼了過去。

秋香、夏香也迅快的掣劍在手,跟着圍上。

這下,大家看清楚了!那鬼魅似的黑影,原來只是頭上套着黑色布袋,只留兩個眼孔,身上穿着黑色勁裝的人!

只見他布孔中目光流動,長劍橫胸,凜然喝道:“你們是什麼人?”他這一開口,果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可看得丁建中也深感意外,戴珍珠要四個婢女忙了半天,纔開啓石壁門戶,裡面居然會有生人!

春香喝道:“好哇!你這賊子,膽敢躲在石壁裡面唬人,還不快棄劍受縛?”

那黑衣人冷笑道:“小丫頭,你們好大的口氣!”

長劍一揮,發出“嗡”的一聲,劃出一道劍光,環身而起,朝四香掃去。

四香身形飄動,恍如穿花蝴蝶,一個翻身,好輕快的身法,四支短劍一下壓住了對方的長劍,左手一揚,四柄鋒利鐵扇,一下鎖住了對方咽喉。

這一着,當真奇妙已極,丁建中凝神注視,他已經看到她們出手,但依然看不清她們出手的手法!

春香喝道:“你再不棄去手中長劍,我們就把你瓢兒先摘下來。”(江湖切口,“瓢兒”

即是腦袋)

那黑衣人到了此時,只好五指一鬆,一柄長劍“噹啷”一聲,落到地上。

戴珍珠冷冷說道:“把他押進來,我有話問他。”

春香一下收回鐵扇,短劍一指,喝道:“還不過去,叩見我家小姐?”

其餘三人也同時收起了鐵扇,由春香,夏香兩人押着他走到戴珍珠面前。春香飛起俏生生的蓮足,朝黑衣人腿彎一蹬,叱道:“跪下。”

黑衣人雙腳一屈,身不由己的跪倒下去。

夏香毫不怠慢,一伸手,從他頭上揭起了布袋。

這一揭,原來是個頭簪道髻的人!

丁建中看他簪的是烏木如意,和終南派門人一般無二,心中不禁一動,忖道:“會是終南派的人。”

戴珍珠冷冷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那一門派的人?”

春香喝道:“快說!

黑衣人脆在地上,臉上惶恐的道:“在下……在下……”

秋香俯身從地上拾起長劍,看了一眼,說道:“小姐,他是終南派的人,這劍上有‘終南通天觀’五個字呢!”

戴珍珠點點頭,目光一注,冷然道:“你是終南門下,叫什麼名字?”

春香一言不發,纖手一擡,把一柄森冷鋒利的短劍,往他頭上一擱。

黑衣人凜然一驚道:“在下玄修,其實並非終南派門下。”

春香喝道:“你還不承認?”短劍稍微用力,壓在他頸上。

戴珍珠一擺手,攔着春香一面問道:“你不是終南門下,那是哪一派的人?”

玄修道;“在下什麼派也沒有,在下叫胡老四,江湖朋友管我叫白鼻狼……。”

戴珍珠道:“你不是叫玄修?”

胡老四道:“小姐垂察,在下原是胡老四,奉命改扮終南門下玄修的。”他敢情怕死,纔會和盤托出。

戴珍珠道:“我不管你是玄修也好,胡老四也好,你是怎麼在這裡的?”

胡老四道:“在下跟隨二觀主來的。”

丁建中聽得心頭一喜,暗道:“靖一果然在這裡!”

戴珍珠道:“二觀主是誰。”

胡老四道:“二觀主就是終南派通天觀的二觀主靖一道人。”

戴珍珠問道:“他人呢?”

胡老四道:“他們已進去了,在下是奉命守在門口的。”

戴珍珠道:“進去的還有些什麼人?”

胡老四道:“和二觀主一同進去的,還有岐山姬叔全,和黑衣觀音孫二寡婦。”

戴珍珠口中“嗯”了一聲,出手一指,朝胡老四胸口點去,回頭道:“叫路傳廣他們過來。”

她出手奇快,奇準,奇詭,胡老四跪在地上,不防她會突下殺手,根本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口中悶哼一聲,往後便倒。

春香已經顛起足尖,大聲叫道:“路寨主,小姐要你們過來。”

環守在茅屋前面的五人,聽到呼喚,一齊飛身趕來,當他們看到石壁門戶大開,不由齊齊一楞。

才由路傳廣躬身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戴珍珠道:“你們給我守住此門,不論何人,都不準進入一步。”

路傳廣等五人,一齊躬身道:“屬下省得。”

戴珍珠回頭道:“好,你們隨我進去。”說罷,舉步往裡行去。

四香緊隨她身後,一齊簇擁而入。

丁建中心中暗道:“靖一道人等人,既已入內,姬青青落在他們手中,自然也被押進去了,自己該設法救他纔是!”

心念轉動,只見路傳廣等五人,手持兵刃,守在石門前面,自己除非硬闖,不然就無法通過。

正在尋思之際,耳中只聽幾聲輕嘶,那是衣袂凌風,發出來的聲音!

丁建中連忙舉目看去,只見夜風之中,三道人影,連袂飛落!只要看來人身形,就知是三個女子。

前面一人青絹攏發,肩披梅紅鬥蓬,一身天藍勁裝,腰懸七星長劍,正是落鷹峽見過的藍衣公主。

她身後兩人,不用說是春雨、秋霜兩婢了。

路傳廣眼看戴大小姐剛剛進去,山前又來了三個女子,這就大聲喝道:“來的是什麼人?”

春雨一擺手道:“你們是什麼人,還不快快讓開?”

鐵扇相公宋興仁搖着摺扇,乾笑道:“小姑娘,你橫眉瞪眼,這是在跟誰說話?”手中摺扇輕輕朝春雨肩頭敲來。

他這一記,倒並無出手傷人之意,只是存心吃吃春雨的豆腐而已。

哪知扇頭堪堪敲出,春雨柳眉一挑,叱道:“找死!”右手五指如蘭,一下就抓住了宋興仁的脈門。

鐵扇相公宋興仁是鄱陽水寨的二寨主,在江湖上也算得一號人物,這回不知怎的連對方出手都沒有看清楚,就被人家一把扣住了脈門。心頭不覺一驚,左手立掌如刀,正待劈出!

春雨口中冷笑一聲,皓腕一翻,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把鐵扇相公宋興仁一個大男人,當作稻草人一般,抖手摔了出去。

還算這位二寨主不是浪得虛名之徒,有點本領,一個人在空中連翻了兩個筋斗雲,才使“千斤墜”往下沉落,落到地上,還收不住勢,蹬蹬的後退出兩步,方始拿住了椿。

這下,直把鄱陽水寨的宋二寨主羞得滿臉通紅,色若豬肝,雙目兇光陡射,厲笑一聲道:

“好個騷蹄子,你……”

雙肩微晃,身軀快似雷奔電閃,直欺過來,喝聲未已,人已迫近春雨面前,右手箕張,探胸抓到。

春雨看他口出污言,招式又極下流,一時羞紅粉臉,倏地右肩一側,身形半旋,一下閃到了宋興仁右側,左手一落,一把抓住對方肩井,右手同時扣住了宋興仁的右腕,用力往後扭轉,口中沉喝道:“跪下。”

她使的擒拿手法,不但熟練、快捷,而且奇奧無比,宋興仁空有一身武功,在她手下,簡直無用武之地。

此時兩處關節被人拿住,半邊身子發麻無力,雙膝一屈,果然跪倒地上。

春雨站在他身後,用膝蓋頂住他脊樑,冷聲喝道:“你口出污言,想死還是想活?”

路傳廣看出情形不對,口中喝道:“姑娘手下留情!”

人已閃身而出!

秋霜一下攔住了他去路,哼道:“你給我站住。”

路傳廣道:“姑娘快閃開。”

秋霜冷笑道:“有本領,你就從我手下闖過去,沒本領,那就乖乖的給我退回去。”

宋興仁畢竟是鄱陽水寨的二寨主,如今當着這許多人,怎好求饒,口中喝道:“小丫頭,士可殺,不可辱,你殺了我好了!”

春雨冷笑道:“一個江湖下三濫,你算什麼士?”

手把一緊,“喀”的一聲,把宋興仁一條右臂硬生生卸下了關節。宋興仁就是鐵打的人,也忍受不住,口中大叫一聲,痛得昏過去。

分水獸路傳廣眼看宋興仁被春雨扭卸手臂關節,心頭不由大怒,雙目一睜,寒光電射,直注秋霜臉上,厲喝道:“小丫頭,你好大的口氣!”

秋霜冷冷的道:“小丫頭怎麼樣,你娘以前不也是小丫頭。”

路傳廣聽她辱及先人,哪還忍受得住,口中大喝一聲:“你出口傷人,本座今晚非教訓你不可!”

“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他外號分水獸,掌上功力,十分驚人。

這一掌雖是含怒而發,但他依然極有分寸,掌勢出手,帶起一股呼嘯勁風,直逼過去。

原來他只想把秋霜震退,並無取他性命之意,否則他掌可裂石開碑,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如何禁受得住,不被當場劈死纔怪!

哪知秋霜毫不領情,披披嘴道:“你想教訓誰?哼,你們膽敢攔着咱們公主,這就是犯駕,姑娘正要教訓你呢!”

她口中咭咭格格的說着,身形輕輕一旋,就避開了路傳廣的掌勢,右手輕巧的用手朝路傳廣手肘拂來。

路傳廣只覺她人影一閃,就已到了自己側面,尤其她反手一拂,五指舒展如蘭,手法十分奇奧!

他究是鄱陽寨一寨之主,平日見多識廣,一看她手勢有異,心頭不由一驚,暗道:“蘭花拂穴手!”

心念方動,劈出的右手迅快收回,左手正待拍出!秋霜冷笑一聲,右手未收,身子輕旋,左手又閃電般拂出。

她這一旋轉身子,路傳廣幾乎連閃避都來不及,突覺右眉一麻,半邊身子就像觸了電—

—般,心頭不由大驚,腳下再待後退,已是遲了!秋霜跟着跨了上去,喝道:“你給我站着別動。”

右手駢指如戟,纖纖指尖,一下點了他胸前兩處穴道。

不過是轉眼工夫,鄱陽水寨的大寨主、二寨主,在對方兩個丫頭手下,走不出兩招,就被制住!

這可把魁星鐵凌霄,和金槍銀鞭金氏雙傑都看得變了臉色!

鐵凌霄一探手,摸出了魁星筆,倏地跨上一步,厲喝道:“你把路寨主怎麼了?”

他一動,金鞭銀槍金氏雙傑也跟着圍了上去。

秋霜橫了三人一眼,一手叉腰,冷笑道:“我沒要他(路傳廣)的命,只是叫他站着別動,你們怎樣?要想動手,還差得遠呢!”她口氣大得嚇人!

魁星鐵凌霄雄霸九嶺山,手下有上千兄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號人物,除了東天王戴天行,他又服過誰來?

再說金鞭銀槍金氏雙傑,一身武功,也是武林中響噹噹的角色。

這三個人加在一起,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輕估他們,如今一個小丫頭,居然絲毫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還說他們要動手.還差得遠!

鐵凌霄聽得自然氣脹了胸膛,一張紫膛臉,變得又青又紫,甚是怕人!

但他畢竟是九嶺山一寨之主,自恃身份,不好和一個丫頭計較,因此並未出手,只是沉嘿一聲道:“小姑娘好狂的口氣。”

口中說着,伸手一掌,朝路傳廣肩頭拍去,一面喝道:“路兄。”他這一掌推出,掌心暗藏震力,藉以震開路傳廣被閉的穴道。

秋霜叉着手,只是斜睨着他,冷冷發笑。

須知江湖百家,點穴解穴的手法,各有不同,但也只是大向小異而已!

鐵凌霄使的震穴手法,尋常點穴,自可一震即開,但秋霜便的乃是“蘭花拂穴手”,不是尋常點穴手法,如何能震得開?鐵凌霄一掌推出,眼看路大寨主依然木立如故,一動不動,心頭不禁暗暗一驚,忖道:“這丫頭使的是什麼手法?”

但此刻已是勢成騎虎,一時如何下得了臺?濃眉陡然一豎,沉喝道:“你笑什麼?”

右手揚處,魁星筆直指秋霜咽喉。

金面郎君手提金鞭,銀面郎君也接上了銀槍,兩人不約而同的朝藍衣公主和春雨欺了過去。金面郎君沉笑道:“老二,你去收拾那小丫頭,這妞兒由我來對付她。”

金鞭一抖,一記“玉帶圍腰”,朝藍衣公主橫腰捲去。

銀面郎君應了聲:“好。”

同時一個箭步,尖笑道:“小丫頭,你亮劍。”

口中叫人家亮劍,銀槍抖起一個海碗大的槍花,迎面灑去。不,他這一招叫做“杏花春雨”,看去是一記槍花,實則在槍花後面暗藏點穴手法,取人穴道。

須知他銀面郎君是江湖人,江湖人使的槍法,和衝鋒陷陣的槍法,完全不同。古時衝鋒陷陣,刀上交鋒,使的是長槍,槍法大開大闔,適用於攻遠,以挑和刺爲主。

江湖人使的是短槍,槍法之中,揉和了長劍和點穴法等招術,是以近攻的點、刺爲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出手,朝藍衣公主主僕三人分別攻出了一招。

卻說金面郎君一記“玉帶圍腰”,朝藍衣公主橫腰捲去,在他出手之時,藍衣公主明明就在前面,但等到長鞭出手,只聽藍衣公主輕哼一聲,香風飄動,人影頓渺!

這一鞭不知如何,竟落了空,心頭不覺一怔,急忙定睛看去!

藍衣公主只不過橫跨了一步,不是好好的站在哪裡?只是她臉上,隱現不屑之色,冷冷說道:“春雨,秋霜,你們只管出手,給我拿下了。”

秋霜可沒有她們公主那般好說話了!

藍衣公主敢情不願和這些江湖上的粗人動手,和他們動手,豈不辱沒了她“公主”的身份?

秋霜可不管這些,鐵凌霄一支鐵筆,還沒點上她咽喉,她左手五指上翹,輕輕的向外一格。

說也奇怪,鐵凌霄點出鐵筆的右手,就像自己湊上去的一般,一下就格在他腕脈之上,把他右手朝外格出。

不,正因她纖纖五指上翹,就被她鎖住了手腕,也正因爲她出手極快,鐵凌霄根本連撤回手都來不及。

右手被人往外格出,正面門戶豈非大開?

鐵凌霄練的雖是外家功夫,但究竟是久經大敵之人,右手未收(實際上也收不回去),左腳一擡,一記“魁星踢鬥”,朝秋霜下巴踢來。

他外號魁星,這一記“魁星腿”,正是他的成名絕技!

秋霜看他左腳踢來,口中冷冷一笑道:“來得好,我們公主正要我拿人呢!”

左手一下鬆開了鐵凌霄右腕腕脈,順勢輕巧的往下拍去。

鐵凌霄這一記“魁星腳”,堪堪飛起,秋霜的纖掌,也剛好拍下,好像又是湊上去的一般!

但聽“啪”的一聲,手掌心正好擊在他左腳踝上,鐵凌霄只覺半邊身子驟然一麻,一個人直摔出去四、五步遠,再也站立不住,砰然往地上跌坐下去。

原來他是被秋霜“蘭花拂穴手”拂中了腳上的穴道,一時如何還想站得起來?

銀面郎君抖起一記槍花,他在槍花後面,原來暗藏了三點槍尖,點擊春雨三處穴道。

怎知春雨不但不避不閃,反而身形一側,直欺而上。

她這一側身,就自然而然的讓開了刺到的槍勢,右手一反,抓住槍桿,往後用力一拉。

銀面郎君一槍落空,再被她一拉,腳下不由得往前衝去,心頭一驚,立即趁一個急旋,他往前衝出一步,再向右旋,就到了春雨的身後,左手一掌,猛擊向春雨後心。

哪知春雨在他向右旋轉之際,同樣身若陀螺,輕靈無比的跟着一個右旋!

本來銀面郎君已經轉到春雨身後,但春雨這一旋,又轉到了銀面郎君的身後。

銀面郎君出乎雖快,她比他更快,右手反手一掌,輕盈無比,拂上了銀面郎君的右肩。

銀面郎君一剎那間,全身血液,就像凝結住了,手握銀槍,攢眉怒目,再也動彈不得。

春雨身形一閃,到了銀面郎君面前,冷冷的哼了一聲,叱道:“原來你只是鐵樣蠟槍頭,是個沒用的東西,還敢找姑娘動手,姑娘不教訓教訓你,還當姑娘好欺侮的呢!”

她咭咭格格的說得很快,右手揚處,但聽”劈拍”兩聲,一正一反,給了他兩個巴掌。

銀面郎君憑手中一杆銀槍,縱橫江湖,成名數十年,從未遇上過對手。今晚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竟然在一個時辰之內,兩次栽在人家丫頭的手下。

但倒了八輩子的黴,只是形容他今晚倒黴而已,可是被陰人括耳光,這可真要倒二、三年黴。

這教銀面郎君如何不氣得兩眼冒火,恨不得狠狠的咬春雨一口才趁心。

這一段話,說來較長,那是因爲作者要交代清楚,把他們分開來說,其實事情差不多是同時發生的,春雨制住銀面郎君,也正是秋霜制住鐵凌霄的時候。

金面郎君因藍衣公主閃避的身法十分奇突,心下正在嘀咕!不!他被藍衣公主那份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所懾,一時楞得一楞,連第二招還沒出手,對方兩個丫頭,已把魁星鐵凌霄和老二收拾了!這下直驚得金面郎君大爲震駭!

就是隱身暗處的丁建中,也看得心頭暗暗震驚!

戴珍珠和四香的武功,已經大大的出他意外,如今眼看這位藍衣公主手下二婢,竟然也有這般高強的身手!一時眉鋒微蹙,暗自忖道:“江湖上出了這兩個女子,倒是十分棘手之事。”

就在他思忖之際,春雨、秋霜兩人,已經一左一右,俏生生的朝金面郎君逼了過去。

春雨道:“喂!你還要我們動手嗎?”

秋霜接口道:“你招子沒瞎,看總看清楚了,識相的自己棄去兵刃,束手就縛,還光棍些!”

金面郎君明知自己一人,絕不是對方兩人的敵手,但以他金面郎君在江湖上的名頭,要他束手就縛,這比括他兩個耳光還要難堪,一時不覺橫上了心,左足倏退一步,右手金鞭橫胸,厲聲道:“你們誰敢過來?”

春雨冷笑道:“你真是不識好歹,憑你這根爛蛇鞭,只能拿去打拘,你想傷得了誰?”

秋霜笑道:“是啊!打狗還嫌輕了些呢!”

金面郎君氣得大喝道:“你們再走上一步試試?”

“試就試?”春雨話聲出口,兩人不約而同身形一晃,一左一右突然側身而上。

金面郎君早有準備,大喝一聲,掄鞭掃出。

那知春雨、秋霜身發如風,一閃而至。

金面郎君金鞭甫出,但覺香風拂面,兩條纖影已到身側,心頭不由大驚,要待後退,已是不及,只感雙肩一麻,左右“肩井穴”已被人家拿住。

春雨、秋霜一拂而退,躬身道:“啓稟公主,這幾個人全拿下了,你要如何處置他們?”

藍衣公主嘉許的點點頭道:“你們辦得很好,讓他們留在這裡好了,我們進去。”舉步朝洞窟中行去。

春雨看了幾人一眼,哼道:“你們遇上公主,心腸最好,沒要你們狗命,要是遇上我們大公子,你們就是九條命,也早送了。”隨着話聲,急忙跟了進去。

丁建中心中暗道:“只不知他們大公子又是什麼人?”

心中想着,人已掠出林,奔進崖前,這一瞬工夫,藍衣公主主婢三人,早已走得不見蹤影。

丁建中因自己身上沒帶火種,進入這樣黑暗的山腹石窟,不透一絲天光,縱然內功精純,目能夜視的人,也無法看得見景物。

心下略一躊躇,就暗想:“鐵凌霄、路傳廣等人,都是江湖黑道人物,他們身上可能會有火筒或火熠子一類工具。”

當下就走到路傳廣身邊,伸手朝他身邊革囊中一摸,果然摸到一個精緻的白銅火筒。

原來路傳廣是鄱陽水寨寨主,他外號又是分水獸,練的自然是水上功夫。

水寨中的人,當然個個精於水性,也經常與水爲伍。他們身上,當然不會攜帶一沾到水就會溼的火熠子,故而這火筒不但精巧,也有防水的功能。

丁建中用大拇指推起活動蓋子,但聽“嗒”的一聲,射出一道火光。

顯然這千里火筒的火力極強,心中不覺大喜,拍拍路傳廣肩膀,笑道:“路寨主,謝謝你了。”說着,揚長朝石窟走去。

石窟門戶,黝黑無光,不知究竟有幾多深?

丁建中藝高膽大,但這回也不敢太以大意,跨進洞窟之後,步步爲營,小心翼翼的往裡走入。

就他所知,這座山腹石窟之中,先後已有三撥人進入。

第一撥是靖一道人、姬叔全、孫二孃等人。這一撥人除了姬青青落在他們手中之外,武功並不怎樣。

第二撥人是戴珍珠和她隨身四婢。這五人本來武功平平,但今晚看她們使出來的扇招,竟然精巧絕倫,奇奧無方,即使自己出手也未必化解得開。

第三撥則是藍衣公主主婢三人,自己雖沒看到藍衣公主出手,但從春雨、秋霜兩人的出手招數看去,藍衣公主的武功,定然極爲高強。

這三撥人擠到一個洞窟中去,只要稍爲大意,就可能受到兩方面的夾擊,自己不能不小心應付。

他左手握着千里火筒,右手當胸,一步步往裡行進。

他能不亮火筒,就儘量不亮火筒。

那三撥人,自然是爲石窟中的寶藏而來,但他是爲了救人來的,救人只能暗中下手,因此他的行蹤,自然越隱秘越好。

石窟內像一條寬闊甬道,很直,也很平坦,但越到裡面,就越黑暗,進入七、八丈之後,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丁建中左手握着火筒,依然沒有打亮,他只是凝足目力,耳目並用,一步步的走着。

奇怪的先前進來的戴珍珠、藍衣公主等人,竟然會一個不見,而且一點聲息也沒有!

就像這座石窟,從來也沒有人進來過,空氣冷森,沉寂如死,幾乎使人油生怖意。

丁建中當然並不害怕,他全身提聚功力,凝神諦聽,搜索行進,可以斷言,在他經過的十丈方圓之內,絕沒有人。

他雖是步步爲營,處處戒備,但腳下還是走得極快,這一陣工夫,已經深入到十餘丈之多。

在他感覺之中,進入石窟時,還像一條甬道,但愈到裡面,似乎愈開闊了。此時他好像走到了一個可容數百人的大石窟之中,因爲他有空蕩蕩的感受。

陰森、死寂,聽不到一點人的聲音。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所有進入石窟的人,又到那裡去了呢?

到了此時,丁建中不得不點燃起火筒來看看清楚。

千里火筒發出“擦”的一聲輕響,劃破了死寂,一道火光,隨着亮起,眼前登時明亮。

他證實了自己的感覺沒錯,這是一座極大的山窟,火光可以照亮四五丈方圓,但四周依然黑漆漆、空蕩蕩的,陰森幽黑!

丁建中執着火筒,筆直走去,約莫走了一箭來路,迎面已有一堵高大大石壁,擋住了去路。

石壁,有一個人多高的圓洞門,洞上有一個橫軸,刻着斗大的四個字:“天香之宮”

“天香之宮”?丁建中默默的念着,他根本不知道“天香之宮”究是什麼地方?但既是山腹石窟,他就舉着火筒,朝圓洞門走了進去。圓洞門裡面,依然十分遼闊。

丁建中走了七、八丈遠近,前面盡頭處又有一堵石壁,橫亙去路,舉目看去,石壁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圓洞門。

洞內同樣黝黑沉寂,只是冷風砭膚,極爲陰寒!

丁建中腳下微停,但深山U山腹,你也無從選擇,他略爲趔趄了一下,就舉步朝右首一個洞窟中走去。

這樣又走了七八丈遠近,前面又有一堵石壁,擋住去路!

不!石壁下面,這回整整齊齊排列了四個洞門。

丁建中暗暗忖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走了半天,如今出現了四個洞門了。”

他這回沒有停留,筆直朝中間右首的一個圓洞門中走入。

一路行去,依然不聞人聲,也不見一個人影,丁建中心中暗道:“自己已深入了數十丈,仍然不見宮在那裡,照這情形看來,這座山腹之內,幾乎全掏空了,這工程豈同小可?”

這回他處處留神,足足走了十幾丈遠,才發現自己已在一座幾乎有十丈見方的半圓形大石室之中。

所謂半圓形,是除了自己來路,迎面是一個半圓形的石窟,像扇面一般,擺在面前。

這座廣大的半圓形石室,一共排列了八座圓洞門。

丁建中崑崙高弟,出身玄門,他左手擎着千里火筒循着石壁,逐個看去,約略已可看出這八個圓洞內,顯然是按八卦方位而設,其中必然有着生克之理。

他想不到山腹石窟之中,會有“天香之宮”,“天香之宮”裡面,居然會有“八陣圖”!

丁建中雖然對八卦、九宮之學,稍有涉獵,但八卦總得按八個方位排列,如今八個門戶,排成一排,使得他一時之間,也看不出玄奧來了。

丁建中心裡默默的念着:“休、生、傷,杜、死、景、驚、開?”

“八門之中,只有‘休’、‘開’、‘生’,三門爲吉,餘皆凶門。那麼自己該從第一個圓洞門或第兩個圓洞門進去纔是。”

想到這裡,也就不再遲疑,舉步朝第兩個圓洞門走了進去。這座圓洞門內,是一條黝黑卻是相當平整寬闊的通道。

丁建中走了四五丈遠近,依然不見有什麼動靜,這樣又深入了三丈來路,前面忽然出現了一條橫貫的岔道。

丁建中腳下一停,方待看看岔道上的情形,是否和其他門戶相通?

就在他腳下方停,陡覺腦後金刃劈風,由左劈來,這一記來得無聲無息,但只要聽風辨聲,力道極爲沉猛。

事起倉猝,丁建中本能的身形掠出一步,喝道:“什麼人偷襲在下?”

他朝前掠出一步,自然避開了從左首劈來的一刀,但聽“呼”的一聲,一道刀光,從左首肩頭擦身劈落。

那是一柄大刀,武林中居然有使大刀的人!

但就在他掠前一步之際,瞥見右首人影一晃而至,又是“呼”的一刀,朝自己下盤掃來。

這一下幾乎和左首刀勢配合而來,勢道勁急無儔,同時發動,又是一個使大刀的!

丁建中沉哼一聲:“來得好!”暗吸一口真氣,身形忽然朝上拔起,待得刀勢落空,雙足運勁,猛力朝刀柄上踏下。

但聽“喀”的一聲,刀柄立被踩爲兩截!”

丁建中得理不饒人,當胸右手,迅若掣電,遙遙點出一指,口中喝道:“你給我躺下!”

這一記堅凝如劍的指力,破空激射,“嘶”然有聲,直取對方“華蓋”穴。

指風迅厲,快如箭射,對方縱然警覺,也不易躲閉得開,但聽“篤”的一聲,正中胸口!

那人被震得後退一步,但並未倒下。

丁建中不覺一怔,暗道:“自己這一指,足可貫穿金石,此人居然能硬接下去,只被震退一步?啊!這一記指風,擊在他身上,怎會有此異聲?”

也就在此時,右首那人,又是一刀,朝身後斫來。

不,他依然和方纔一樣,一刀從左肩斜劈出去,擦身而過,簡直和方纔一刀,路數、尺寸,都毫釐不差!

丁建中覺得奇怪,自己已經跨前了一步,他怎麼還會和刀才一樣的劈法?難道他只會這一式刀招不成?

心念還未轉完,突然右首那人,又從橫巷中衝了出來,用刀柄(他一柄大刀,已被丁建中齊中踩斷,此時手中只剩了半截刀柄)朝丁建中下盤橫劈過來。

他原本用的是長柄大刀,自然可以橫劈,但此刻手中只剩了半截刀柄,(等於半截木棍)

不但已經夠不到丁建中身上,如何還用掃劈?

而且這一記掃劈,取的是丁建中下盤,也和方纔的刀招,一模一樣,所取部位,分毫不差。

丁建中這一瞬間,突然心中一動,暗道:“這兩人行動,何以會有如此笨拙?”

右首那人掃向下盤,落了空,又倏地向後隱去,左首那人又是一刀,朝丁建中後腦劈來,因爲夠不到尺寸,又從他肩頭擦身而過,劈了個空。

丁建中越來越覺得奇怪,忖道:“他大刀既然劈不到自己,(他已經朝前跨出了一步)

何用白費力氣,一刀又一刀的劈來?”

心中想着,人已倏地轉過身去,口中喝道:“閣下小心了”。

振腕一指,直取對方前胸。指風出手,又聽“篤”的一聲,擊個正着,那人身軀震動,往後退去。這下,丁建中清楚了,這一聲“篤”,顯然不是擊在人身之上!

原來從左右兩邊閃出來的人影,只是兩個木偶而已!

只要有人踏入橫貫的岔道之時,觸動機關,兩個木偶就會突然出來,舉刀就斫。他們當然不管劈得到人,劈不到人,只要觸動的機關並未停止,他們也不會停止的。

丁建中微微一笑,這就舉步往裡走去。

穿過橫貫的岔道,走了不過兩丈來遠,甬道忽然往左彎去,剛一舉步,猛覺左足往下一沉,踩到的竟是一方翻板,一個人幾乎傾跌出去,心頭一驚,跨出去的右足,又踩上了翻板!

這要換了旁人,非跌下去不可,但丁建中是崑崙派的弟子,崑崙派以“雲龍三折身法”,獨步武林,一個人能在空中轉折飛行。

丁建中兩足一齊踏空,心知這轉彎角處,既然設有翻板,絕不會只有一二步而已,可能在一兩丈之內,均是翻板埋伏。

自己當然以不觸動埋伏最好。心念一動,立即雙臂一劃一個人憑空飛起,隨着甬道轉彎之勢,朝前平飛過去。

那知就在他身形飛起之時,突聽頭頂“啪”的一聲輕響,一蓬箭雨,像飛蝗般激射過來。

這機關當真惡毒無比,敢情因爲踏在翻板上,仍然沒有人掉下去,那麼來人準是往上躍起了無疑。

他在安裝機關之時,就算準了這一點,故而這一蓬箭雨,是由空中迎頭打下來的。

丁建中身在半空,突遇奇襲,一時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切之間,已無暇拔劍,只好右手一揮,衣袖朝外拂去,封擋射來的箭雨。

同時身形也一再伸屈,突然加快,矯若神龍,朝三丈外另一個轉彎角上飛射過去。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這一記衣袖出手,內勁涌拂,把射來的一蓬箭雨,紛紛震拂出去。也在右手這一拂之際,衝着箭雨飛出三丈多遠,身形倏然向右轉折,飛出了這一段翻板之路,落到地下。

這裡總算已是實地,丁建中低頭看去,右手衣袖,已被這一陣箭雨,刺破了幾個窟窿,差幸沒有傷到皮肉!心頭止不住暗暗驚凜,忖道:“自己從第二座門戶進來的,‘休、生、傷、杜,死、景、驚、開’。這第二道門戶,應該是‘生’門纔對,怎會有這些埋伏?”

“哦!這麼看來,這八門莫非給顛倒了?如果倒數過來,第二道門戶,豈非成了‘驚’門屍

“驚門者,這門戶之中,有驚無險,極爲驚險之門也!自已進入‘驚門’,要想有驚無險,履險如夷,只怕不容易呢!”

心中想着,不覺舉目朝前望去。

這條甬道,每隔三四丈遠,就有一個轉彎,因此你怎麼也只看到前面不遠的景物。

丁建中心頭突然一動,暗道:“這一情形,已很明顯,他們把甬道每隔三四丈,就有一個轉彎,就是這三四丈一段路中,必設有一種埋伏無疑。方纔的一段路中,全是翻板,而且不容自己縱身飛起,這一段路,不知又是什麼厲害埋伏了?”

“對了,這一段路,一共也不過三四丈距離,自己只要放輕腳步,腳下加快,很快就可衝過去了。”

想到這裡,立即提起一口真氣,腳尖點處,朝前奔去。

他才一舉步,耳中就聽到“波”的一聲輕響!

不,這“波”的一聲,猶如鎖地老鼠,快到極點!

他這裡才跨出兩步,但地下“波“波”之聲,就像點燃了火藥線一般,一路傳了過去迅快的已經到了前面轉角之處。

丁建中耳中聽到了這一連串的“波”波”之聲,心中不覺提高了警覺,因除了“波”波”

之聲,別無動靜。

任何一個人,心理上都是一樣的,縱然藝高膽大,不怕埋伏,不懼襲擊,但總要看到了東西,才能應付,最怕就是因爲聽到聲音,沒看見東西,心裡有些不放心,不覺停下步來仔細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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