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思瓊點頭,張嘴嚥下了席景言送到嘴邊的飯菜。
然而下一刻,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席景言的眉頭不由一蹙,這個時候來這裡的除了喬遠沒有別人了。
見喬遠進來,穆思瓊擡手想要接過席景言手上的碗,卻被他直接避開了。
而且還當着喬遠的面,神色自若的給她餵飯。
唔唔,穆思瓊可沒他這麼厚的臉皮,只低聲開口:“我自己來就好。”
“張嘴。”席景言卻不管不顧,一臉堅持。
唉唉……
穆思瓊有點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由着他去了。
“總裁……”喬遠在原地,看了看席景言,又掃了下穆思瓊,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直接說。”席景言啓脣。
唔唔,喬遠深吸了口氣,開口:“剛纔老宅那邊傳來消息,說老爺子病危。”
喬遠的話才說話,穆思瓊便能感受到席景言的手一頓。
縱使他很快就恢復過來了,可卻仍舊沒有逃過穆思瓊的眼睛。
“消息屬實嗎?”席景言神色如舊,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喜怒,倒是讓人差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已經和主治醫生聯繫過來了,情況屬實。”喬遠定定開口,要是沒有確定他也不會來這裡。
席景言一時噤了聲,只自顧自的爲穆思瓊吃東西,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只是坐在他面前的穆思瓊卻能夠看到他那比平時要深上幾分的眸色。
在席景言再次喂她的時候,直接擡手擋了下來:“你去看看吧。”
席景言眸光一垂,並沒有立馬回答。
“總裁,醫生說老爺子的情況還挺危險的。”喬遠適時開口。
他這話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着要是老爺子這次真的出事了,好歹要讓總裁去見他最後一面。
席景言遲疑了下,最後還是把手中的碗放到了一邊。
“我過去看看。”席老爺子終歸是他爺爺。
“嗯,去吧。”穆思瓊點頭,眼底深處滑過一絲暗光。
席景言起身,合着喬遠一道離開。
只是在他們剛走到門邊,穆思瓊卻突然出聲喊住了他們。
“等一下。”穆思瓊有些急促的開口。
席景言回頭,微蹙着眉,不解地看着她:“怎麼了?”
“那個……我跟你一起去吧。”穆思瓊眸光閃了閃,雙手不由的抓緊了被子,沉默了好一會纔出聲。
“你也去?”她的提議倒是讓席景言有點詫異。
他以爲,她應該是再也不想見到席老爺子纔對。
“我跟你們一起去。”穆思瓊卻沒有解釋太多,說着便直接掀開被子下牀。
席景言凝眸深看了她一眼,最後只點點頭。
一行人趕到老宅的時候,別墅裡一陣低沉的氣氛。
老管家守在屋外,醫療人員正在全力搶救。
“少爺,你總算是來了。”老管家一見到席景言,隨即上前。
視線落在跟在他身側的穆思瓊,眼底不由的滑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情況怎麼樣?”席景言眉頭緊蹙。
這裡出了老管家之外,其他的都是他安排的人,這個場面不會是裝出來的,席老爺子這次是真的病危了。
“現在還在搶救,醫生說很危險。”老管家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擔憂。
很危險。
聽到這三個字,穆思瓊的眸色一變,雙手不由的攀住了席景言的手。
她不知道她現在要做何反應,剛纔腦子一熱,便跟着過來了,這下只覺得腦袋裡亂成一鍋粥了。
席景言定定地看着房間,薄脣緊抿,默不作聲,只是身子卻崩的緊緊的。
儘管他什麼也沒說,可穆思瓊知道,他在擔心。
一個小時後,房門打開,醫生沉步出來。
“情況怎麼樣?”席景言定定開口。
“暫時是穩定住了,不過情況還是有點不樂觀。”醫生的臉色不是很好。
聽到他這話,席景言的眸色瞬間重了幾分。
“席先生,具體情況我們需要談一談。”醫生取下手套,開口。
“好。”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席景言跟着醫生一道離開了,心繫着席老爺子的老管家也跟着一起去了。
或許是他們心都提着,沒有發現穆思瓊留在了原地。
房間的門半開着,穆思瓊隱約能看到那個躺在牀上的身影。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舉步走了進去。
房間裡還留着一個護士,見到穆思瓊過來只衝她點了點頭,然後收拾東西轉身離開了。
一時間,偌大的臥室裡只剩下穆思瓊和躺在牀上昏迷不醒的席老爺子。
牀上的席老爺子臉色很蒼白,帶着氧氣罩,看上去奄奄一息。
房間裡還充盈着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穆思瓊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
腦海裡莫名的迴響起之前神秘人跟她說的話,正確的選擇。
心中突然涌現出一個可怕的想法,是不是,只要現在拔下他的氧氣罩,小寶就有救了?
穆思瓊眼神晃動,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全有,可身子卻定在原地紋絲不動。
明明就近在咫尺,可她卻連向前一步的力氣都沒有。
不管席老爺子做了多少錯事,不管她心中有多怨恨他,可現在的他只是一個病危的老人。
而且,還是席景言的爺爺。
剛纔在屋外,她能夠感受到他的擔憂,不然也不可能不顧她,徑自跟醫生離開。
穆思瓊深看了他半響,最後還是無力的鬆開了緊握的拳頭,轉身緩步離開了房間。
她……做不到……
穆思瓊靠在門口,微垂着頭,眼神有些渙散,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直到一道黑影籠罩下來,穆思瓊才堪堪擡頭。
“怎麼樣?情況還好嗎?”看着站定在自己面前的席景言,穆思瓊飛快的收斂好眼底的情緒。
“不怎麼好。”席景言薄脣輕啓。
剛纔醫生已經跟他明說了,席老爺子這次的病情來勢洶洶,要他做好心理準備。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看着席景言那刻意遮掩的擔憂,穆思瓊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本能的安慰。
掌心傳來熟悉的溫度,席景言只覺得心神有些微動,好一會才難拿開口:“你……不恨他嗎?”
他的話讓穆思瓊一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卻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的問題。
席景言也沒有再追問,只伸出手一把將她攬進了懷裡,放低了聲音:“謝謝你,謝謝你還願意來看他。”
席景言的聲音很輕,可是那語氣卻透着一股認真。
穆思瓊只覺得心頭一顫,心情複雜無比。
緩了好一會才擡起手環住了他的腰,喃喃開口:“一切都會好的。”
小寶會好,他們會好,所有人都會好好的。
……
席景言在老宅陪了席老爺子半夜,一直到凌晨在離開。
畢竟家裡還有穆小寶,穆思瓊還是不放心的。
回去的路上,穆思瓊一直靠在背椅上,看着窗外出神。
中途席景言看了她好幾次,終是沒忍住,出聲:“在想什麼?”
穆思瓊的思緒被他的聲音拉了回來,只做正了身子:“在想……小寶。”
穆思瓊的聲音有些嘶啞,在這深夜聽起來顯得有點沉重。
“對不起。”席景言突然開口。
“嗯?怎麼突然跟我說這句話?”穆思瓊有點不解的看着他。
“對不起。”然而席景言卻再次重複了一遍。
“怎麼了?突然變成復讀機了啊?”穆思瓊出聲。
“第一句替我爺爺跟你道歉,第二句,是我向你道歉。”席景言聲音定定。
穆思瓊的身子驀然一僵,很快就想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清透的眸子閃了閃,好一會纔出聲:“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說對不起也沒什麼用,況且我心中還是怨恨着他的,所以不用跟我說這句話。”
她沒有那麼大的肚量,也不是聖母。
席老爺子對她做的事情,並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消除。
或許時間可以消磨她心中的怨恨,但至少現在她還沒有打算原諒他。
聽完她的話,席景言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
穆思瓊也沒有再開口,只靠着背椅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車子停在別墅,兩人並肩進屋。
“你先回房間吧,我去看看小寶。”上樓後,穆思瓊衝席景言淺淺開口。
“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穆思瓊沒有拒絕。
房間裡,小寶睡的很安穩,穆思瓊探了一下他的額頭,溫度正常,呼吸也正常。
只是原本圓潤的小臉在這裡看起來消瘦了不少,穆思瓊附身替他整理了下被子,最低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
席景言站在一側,定定的注視着他們。
穆小寶對穆思瓊來說有多重要,他很清楚。
她已經接連失去了一個孩子和姜子陽,要是小寶再有什麼意外,她一定會承受不住。
所以,不管是爲了小寶自己,還是穆思瓊,他都絕對不能有事。
從小寶的房間出來後,穆思瓊神情有點複雜。
兩人走到主臥門口,穆思瓊的手已經握住了門把,卻又停頓了下來。
遲疑了好一會,才擡頭看着席景言:“我打個比方,要是……要是有一天,小寶和老爺子你只能選一個,你會選誰?”
席景言眉頭一蹙,視線緊鎖着穆思瓊:“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