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怡被他這樣的目光瞧得後脊背直髮涼，她僵硬地幾秒，這纔有些不太自然地別開臉去，“江燕回，你這樣做又是何必？你今天說是要帶我出來複查，難道就是爲了這樣嗎？”
“怎麼，你這是不敢？”江燕回不答反問，冷笑一聲，那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卻是絲毫不能給她帶來灼熱的感覺，他嘴角一抿，“你不是一直都說那件事情和你無關麼？你有什麼不敢面對的？反正他也躺在那裡，毫無知覺，你就算去見他一眼，他也不會爬起來要了你的命！”
他那樣冷而不屑的表情，每個一直都帶着尖銳的譏諷……思怡心底泛疼——
她是不敢面對，但是她不是心虛。只是有太多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道從何說起，江霽臻那三個字她現在是連想都不敢想，並不是因爲管鳳茹，而是因爲管鳳茹之前對她說的關於她親生母親的事情。
她不是冷血動物，當初聽到那個隱藏多年的事實的時候，她也掙扎過，可是最後她還是想要義無反顧地選擇這個男人。她以爲自己走對了一條路，卻不想自己根本就是一腳踏進地獄。
她從來都沒有把上一代的恩怨牽扯進來，因爲她從頭到尾都相信江燕回，相信他對自己的那一份心，可是他卻一點都不相信自己……
她知道要讓他相信自己是有點強人所難，因爲她沒有和自己的親生母親生活過，所以失去至親的疼痛總是不及他那樣的深刻。可是他不相信自己，還要這樣肆意地折磨自己。難道在他的心中，自己就真的是那樣不堪的人麼？
更何況有太多的事情，根本就是空穴來風，都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就一口咬定所有的事情都是管鳳茹做的，也太過武斷了一點不是麼？他與其每天這樣沒完沒了想盡辦法折騰自己，爲什麼不花點時間去查一查整件事情是不是有什麼讓人懷疑的地方？
難道她葉思怡在他的心中，連這點分量都不曾有麼？
她精疲力盡地閉上了眼睛，聲音帶着毫不掩蓋的痛楚，“江燕回，你這樣折磨我又有什麼意思？我一直都在告訴自己，我能夠理解你對我的所作所爲。可是你卻從來都不願意站在我的立場上想問題，我也是一個人，我也是有底線的，你這樣下去只是把我們之間最柔軟的一面都消磨殆盡。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整件事情都和我媽沒有關係，你會不會後悔今天的所作所爲？”
江燕回看着她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聽着她剛纔說的話，只覺得胸腔的那股怒火越來越沒有辦法控制。他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掌心，需要多大的勇氣纔可以剋制着自己不伸手當場把她給掐死。
她怎麼可以這樣？
她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一個隨便玩弄的傻瓜？還是她就是仗着自己對她的特殊，所以這般的肆無忌憚？明明已經計劃好了一切，現在卻反過來說自己不相信她……
呵，不相信她？她到底是要讓他怎麼樣去相信她？
她竟然還可以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好像錯的人那個就是他一樣，她的心肝是不是真的被狗吃了？
怡樣爲別發。江燕回有無數的話都盤旋在喉嚨邊，他是多麼想要質問她，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管鳳茹在哪裡，所以今天想盡辦法欺騙着自己想要出來？她爲什麼要這樣對自己？他曾經是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可是她就是不要，她現在卻還要反咬自己一口……
這個女人的心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不，或許他應該想，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心？還是她對着自己做的一切說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憤怒的同時，也深深地覺得挫敗，喉嚨口太多太多的話，來來去去的，到了最後，他也不過是冷冷地哼了一聲：“說的好像你有多麼體諒我，葉思怡，你真的敢說，你從來沒有騙過我？”
思怡轉過臉去看着他，“我沒有騙你！你爸媽出事的時候我真的一無所知，我媽的確是給我打過電話，可是她只是讓我走遠，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說就掛了電話，我是被你拖着回來的，當時我自己都嚇壞了，根本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江燕回平心而論，我在你心中難道就是一個處心積慮的女人麼？”
江燕回審視一般地盯着她，似真似假地試探，“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倒是真的不清楚，不過你敢對着我發誓麼？如果你真的欺騙了我，你這一輩子都不會幸福，敢不敢？”
思怡的手無意識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聽到江燕回這話的時候，她心頭下意識地一跳，然後就感覺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她提着一口氣，問：“我發誓你就相信我麼？”
江燕回眸色複雜，那裡面有太多思怡看不清楚的情緒在翻滾着，顯然他也沒有打算讓她看明白，不過片刻他就轉過臉去，“你有膽量發誓再說吧。”
“好，我發誓！”她知道有些話說的晚了點，但是總比不說好。現在她想要卸下那僞裝的倔強，說出心底的聲音。15Uuf。
她豎起了兩根手指在江燕回的面前，一字一句無比虔誠地說：“我葉思怡今天就對天發誓，我對你江燕回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那天拉着你去KTV唱歌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但是絕對不是和我媽合謀設計你父母。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會說讓你和我一起離開A市，是因爲發生了一些讓我很難接受的事情，但是那是關於我自己的，和你毫無關係。我只是沒有想到，老天爺和我們開了一個那麼大的玩笑，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問我的時候，我沒有馬上回答，不是因爲我心虛，而是因爲我當時真的被嚇怕了。我現在就很認真地說一次，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江燕回看着她一臉真誠的樣子，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以爲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其實也明白，自己是多麼希望可以相信她。
可是，真的可以麼？
他抿着脣，一直都沒有開口接話。
思怡見他不說話，就這麼深沉地看着自己，她心中自然以爲他是在權衡自己的話，也不着急。
車廂裡沉默了下來，最後還是江燕回的手機鈴聲劃破了這樣的寂靜，兩人都是一愣，思怡這才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手，轉過頭去看着車窗外，發現已經到了醫院。
她聽到江燕回接通了電話，因爲車廂不大，她斷斷續續地就聽到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好像是在叫他燕回哥哥，思怡心頭一沉，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那次看到的那個叫青樹的小姑娘。
果然沒一會兒就聽到江燕回放柔了聲音對她說：“那我一會兒過去找你，你先彆着急。”
曾經他也會這樣溫柔地對自己說話，可是現在她好像是發一個毒誓都絲毫不能挽回兩人的關係了……
說是一點感覺都沒有那肯定是騙人的，思怡光是聽着那個叫青樹的女人叫他一聲燕回哥哥，她就覺得牙酸，但是她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去酸？
心頭一片哀涼，想着也到了醫院，她也不想再多聽，索性就推開車門下了車。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追上來，手腕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拽住，思怡心頭還是有些歡喜的，他像是以前一樣追上來，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和他好像是回到了以前——
她在逃，他在追。
可是誰都不會喊累，他總是哄着自己，她偶爾也會對他發發小脾氣，他卻總是能夠縱容着。可是如今想來，不過就是半個月的時間，他們之間的一切卻早就已經翻天覆地。
“我還有點事情，你先自己進去吧，晚點我來這裡接你。”江燕回忽然開口，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最初的吊兒郎當，也沒有這幾天來對着她的那種冷嘲熱諷，不過他眉宇間卻是明明白白寫着幾分急躁，思怡心裡不是滋味，她動了動脣，剛想要說什麼，江燕回卻已經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沒一會兒，那車子連同車尾燈都已經消失不見。
思怡怔怔地站在原地，頭頂分明是熾熱陽光，她的脊背卻有薄汗滲出來，她感覺自己像是處在寒冷的冬天似的，那麼冷。
他現在會因爲那個南青樹的一個電話，急急忙忙地趕過去，連自己都懶得監.視了麼？
她的心跟着擰了一下似的疼，不過她還是很快清醒了過來，看着四下無人，只覺得老天爺大概真的是對着她關上了一扇門又給她開了一扇窗吧。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葉正昊的短信，確定了管鳳茹的地址，又看了一眼時間，把所有風花雪月的心思都給收了起來，現在她有機會也有時間去見媽媽一面，不管怎麼樣，見到了人，她就可以知道當天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咬了咬脣，也顧不上別的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馬路對面伸手攔了一輛車就直接上了車，對着司機說了一個目的地，車子很快就往前開去。
不遠處的轉交口，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地緊跟其上，駕駛位上的司機有些戰戰兢兢地透過後視鏡看着坐在後車座的男人——
江燕回臉色鐵青，垂在位置上的雙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突，那雙桃花眼此刻蘊着的全都是兇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