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樑靜怡便在母親的陪同下趕到了協和醫院。
手術室門口,兩個身穿制服的交警神情緊繃的跺着步子。
看見一個體型稍胖的女人眼淚婆娑的在一箇中年婦女的攙扶下往這邊跑來,琢磨着他們應該是病人家屬,其中一個警察隨即朝他們走過去。
“你們是景琛先生的家人吧?”那個警察問道。
樑靜怡顧不上喘氣,就眼淚汪汪的點了點頭,“我是他太太,請問我先生的情況怎麼樣?”
“還在搶救,不過傷勢挺嚴重的,你要有心理準備。”指了指身後的手術室,交警嘆氣道。
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手術的門緊閉着,樑靜怡頓時悲從中來,淚如雨下,“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出車禍?”
警察深表同情的嘆了一口氣,隨即將他們掌握的情況告知於她,“我們也是接到路人的電話才趕過來的,具體情況我們還不是很清楚,不過聽醫生說應該是酒後駕駛。”
“酒後駕駛?”喃喃自語的唸叨着警察的話,樑靜怡泣不成聲的往手術室門口靠近,“他怎麼會這麼沒分寸,喝了酒就不要開車嘛。”vexn。
女兒一哭,樑夫人也跟着直揪心,“靜怡啊,你先彆着急,醫生這不是在搶救嘛,阿琛吉人自有天相,應該不會有事的
。”
“嗯。”靠在母親懷裡暗自垂淚,樑靜怡一雙哭紅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手術室的門。
“太太,既然你們到了,我和我同事就先回去了,有什麼情況再聯繫我們。”先前的那個交警對母女倆說道。
“麻煩你們了。”樑夫人忙替女兒跟兩個交警道謝。
“這是我們該做的,您客氣了。”
跟她們道了別,公務繁忙的兩個人轉身離開。
扶着女兒去到走廊裡的長椅上坐下,樑夫人心疼的幫女兒擦眼淚,“靜怡,你現在可是當媽媽的人了,遇事得冷靜些,情緒波動對孩子不好。咱們耐心的等着,醫生會盡全力搶救阿琛的。”
也知道母親是一心爲自己着想,可樑靜怡還是一直不住的悲傷,“媽……你說阿琛這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我跟孩子該怎麼辦啊……”
“不要亂說,阿琛不會有事的,凡是要往好處想。”疼惜的摟緊女兒,樑夫人也急得跟着潸然淚下。
樓上的眼科病房裡,程驍走後,小哲林在雷曜的故事中漸漸進入了夢鄉。
輕輕喚了聲兒子,他沒應答,想來他應該是睡着了,雷曜和傅嵐煙這才鬆了一口氣。
幫兒子把被子蓋好,雷曜轉身去到沙發邊給妻子鋪牀。
這些日子,他和妻子總是輪流的換班,窩在小小的沙發上休息一會兒。
起先,他想給兒子安排到總統病房裡去,地方大些,設施也齊全。
誰知道最近住院的人太多,總統病房太緊張,就是砸錢都排不到。
之後,他又想去醫院對面的酒店開個房間,可妻子說來來去去的顛簸好麻煩,加上她想時時刻刻守着兒子,於是兩個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就在沙發上將就一下
。
鋪好棉被,雷曜小聲對洗了澡從洗手間裡出來的妻子說,“明天還得手術,快睡吧。”
本來心裡就難受,聽他這麼一說,越發覺得好蒼涼,傅嵐煙當即就衝上前,一頭扎進了他懷裡,小臉嗚嗚咽咽的往他胸口上蹭,“你別這樣啊,以後還會有的……”
知道她心裡也不好過,雷曜裝作無所謂的揉揉她的發,低笑着哄她,“我知道啊。不是可惜了孩子,是心疼你,人流得多疼啊,想想都可怕,早知道這個孩子來的這麼不是時候,當初我真該做一下保護措施。”
“我沒事,疼一疼就過去了,就是覺得對你好抱歉……老公,你別難過,以後我還幫你生……”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心疼自己,傅嵐煙感動的一塌糊塗。
“少唬我,我雖然不是女人,可有些事還是懂的。”擁緊妻子,雷曜俯身親吻她耳邊的長髮,低低的嗓音裡透着無法言喻的自責,“如果可以,真不希望你遭那份罪。”
“老公,你不要這麼說……”一雙小手緊緊地圈住他的腰,傅嵐煙哽咽的泣不成聲。
雷曜緩緩鬆開她,幫她擦乾臉上的眼淚,扶着她坐到沙發上。
他蹲在她面前,慢慢掀起她身上的長袖式睡衣,只掀到下胸圍的部分就沒繼續往上掀。
傅嵐煙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淚光楚楚的看着他。
薄脣一點一點的湊上去,吻在她的肚皮上,雷曜昂着頭,笑得十分苦澀,“我想跟孩子告個別。”
一句話讓傅嵐煙徹底崩潰,捂着臉就痛苦的輕啜起來。
雷曜暫時沒管她,而是一臉憂傷的親吻她的小腹,哪怕他知道里面的孩子還沒成型,可他還是想跟他的寶貝說句話。
“寶寶,我是爸爸,爸爸知道你聽得到,對不對?”
艱澀的滑動了幾下喉結,雷曜忍着眼裡的酸澀,繼續道,“寶寶,不要很爸爸媽媽,我們也是萬不得已……”
“老公……”傅嵐煙實在忍不住了,抱住他的脖子就撲進了他懷裡
。
好想說我不打胎了,可是目光正好落在病榻上吐氣如雲的小身影上,她只得無聲的落淚,硬生生的將到嘴巴的話給咽回了肚子裡。
雷曜緊抿薄脣,一言不發,閉上一雙爬滿憂傷的眼眸,由着她抱着自己。
今天這一天,真是過得糟糕,現在他的心真的很難受,他也需要一點安慰。
看見手術室的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樑靜怡倏然一把從長椅站起,衝上去就拽住了纔出來的一位醫生的衣領,急躁躁的問,“醫生,我先生他……他沒事,對不對?”
醫生被她勒的透不過去,趕緊伸手去掰她的手。
樑夫人摟住女兒的肩膀,連連跟醫生道歉,“對不起醫生,我女兒是太激動了。我女婿他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知道病人家屬是太着急了,醫生倒也和藹的笑笑。
取下臉上的口罩,醫生愛莫能助的直搖頭,“這位太太,你要節哀,病人胸腔大出血,已經回天乏術了,你還是抓緊時間進去跟他道個別吧。”
說完,醫生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一聽說丈夫回天乏術,樑靜怡兩眼一閉當即了就昏了過去。
樑夫人急得眼淚直掉,扶着女兒就直掐她的人中,“靜怡,你醒醒,醒醒,別嚇媽,好嗎?”
在樑夫人的努力下,樑靜怡漸漸恢復了一些神智。
一想到丈夫馬上就要離開人世了,她趕緊撥開母親的手,掩脣往手術室裡衝進去,“阿琛”
幾個收拾完手術器械的護士看見病人家屬進來,紛紛投入同情的眼光,也相繼離開了,偌大的手術室裡便只剩下手術牀上奄奄一息的景琛和徐徐朝他走過去哭的肝腸寸斷的樑靜怡
。
來到牀邊,雙眼紅腫的望着病牀上滿身是血的男人,樑靜怡的臉色是死寂一般的白。
曜說對開。“阿琛,我是靜怡……”俯下身去,緩緩握住丈夫一雙沾滿血跡的手,樑靜怡強忍着一腔的絕望輕聲喚着吐着虛弱氣息的丈夫。
聽見她的聲音之後,景琛閉着的眼眸在吃力的眨了幾下之後,緩緩的睜開。
雖說不是自己最想見的人,但是在生命垂危的時候,妻子還能第一時間出現在這裡,他怎麼可能不敢動。
“靜怡……別哭……”看見妻子哭的那麼傷心,景琛吃力的吸了幾口氣,想擡手幫她擦眼淚,可是手根本無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的眼淚流成河,他自責的抿了一些發白的脣齒,眼裡透着根深蒂固的抱歉。
“對不起……靜怡……你……你是個好女人,是我……我不知道珍惜,我……我配不上你。好好活着,知道嗎?”口裡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景琛握緊自己的手,分離的跟死神搏鬥着,“靜怡,我拜託你一件事……”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只要你不離開我……阿琛,我再也不跟你鬧了,不管你愛不愛我,也不管你心裡裝着誰,我只知道我愛你。阿琛,不要離開我,我……我懷孕了,昨天剛剛查出來了,我有了你的孩子,已經一個月零八天了,你要做爸爸了……”
反握住丈夫的手,樑靜怡忍着滿腹的悲痛流着眼淚衝他笑。
“真……真的嗎?”不敢置信的看向妻子的小腹,景琛激動的淚光直閃。
“嗯,真的。”樑靜怡淚流滿面的狂點頭。
“我有孩子了……我要當爸爸了……”感激的看向妻子,景琛流下了欣喜的眼淚,自知時間不多了,他抓緊時間囑咐妻子,“好好撫養他,如果……如果有合適的人就改嫁,但是……但是這一次一定要看準了,不要……不要再找我這種男人……還有,靜怡,不要恨煙煙,她……她心中所愛並非我,所以你不用吃醋,是我……是我對不起她,我對她做了很過分的事情……我死後,把我的眼角膜捐給她的兒子,那是我欠那孩子的。要不是我,那……那孩子也不會瞎,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我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