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一個傻子，愛着不該愛的人
這天佳期依舊沒有工作，剛好宋阿姨又請了假，於是她一個人在安安靜靜的房間裡一躺就是一整天。
因爲已經堅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所以她並沒有想太多，躺在那裡的時候腦子裡多數時候是一片空白的，一直到下午，覺得餓得虛軟無力了，她才終於起身，卻在坐起來的時候，隱隱有些想哭。
忽然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太過挫敗——她視爸爸爲天，將爸爸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婚姻來交換爸爸想要的東西，可是對爸爸來說，她卻只是個迫不得已接收的賠錢貨；本以爲自己可以無心無情，在跟沈青城的婚姻之中保持心如止水，以後就可以全身而退，沒想到她卻不爭氣地愛上了那個男人，幾乎身心覆沒，可是對沈青城來說，她卻只是一個替身妗。
這樣的人生實在太過沮喪，佳期忽然想起葉博堯口中的那個自己，那個陌生而遙遠的自己跬。
佳期忽然就站起身來，走進衣帽間，找出自己的行李箱，從裡面取出了上次在葉博堯的四合院中帶回來的相簿。
這本相簿她在霖市翻了一遍，回來之後便放在行李箱裡沒有動，因爲怕沈青城看見了會不高興。
然而此時，佳期卻忍不住就坐在衣帽間的地上，靜靜地翻起了這本不厚的相簿。
裡面的照片其實不多，全都是以四合院爲背景的她的單人照，每一張照片裡，青春年少的她都是對着鏡頭笑着的，那樣的笑，溫暖、明媚、自信，彷彿對未來飽含期待。可是對如今的佳期來說，哪怕照片裡的人明明是她自己，卻陌生得彷如隔世。
伸出手來，緩緩撫過自己年少時的面容，佳期忍不住微笑起來，微笑過後，卻有眼淚悄無聲息地盈滿眼眶。
晚上，鍾嘉慕打了電話來叫佳期一起吃飯，佳期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難得點頭答應了他的邀請。
對此鍾嘉慕着實也是有些小驚喜，一見到佳期就忍不住問她：“姐，今天是大發善心可憐你弟弟我麼？”
天氣已經有些轉涼，佳期穿着外套，一直將拉鍊拉到最頂上，幾乎遮住了自己的嘴，聞言只是道：“吃什麼？你請客麼？”
鍾嘉慕聽了，立刻歡喜地搭了佳期的肩膀，“剛剛又拿到一份收入，請你吃好吃的！想吃什麼儘管說！”
佳期想了想，回答道：“日式鐵板燒。”
鍾嘉慕在網上搜了一下，直接就把佳期帶去了全城最好的那家店。
因爲沒有預定，到了之後店家滿座，服務員也不確定什麼時候能有位置，兩個人便一人一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等着。
佳期始終將手插在外衣口袋裡，下巴藏在衣領中，一副怕冷的模樣，鍾嘉慕終於察覺到什麼，彎下腰來，仔細地對着佳期的臉看了又看，“姐，你心情不好啊？”
佳期看了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嗯。”
“怎麼啦？跟我說說唄！”
“說了你也不懂。”佳期漫不經心地道。
鍾嘉慕立刻就不樂意了，“又小瞧我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又爆點驚人的事情給你聽。”
一直有些鬱郁的佳期終於被這句話引起了注意力，轉頭看向他，“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從哪裡知道的那麼多事？”
“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該知道的我也知道。”鍾嘉慕吊兒郎當地抖着腳，“姐，你說說爲什麼不開心唄！”
佳期看了他一眼，隨後又轉頭看向另一邊，好一會兒纔開口道：“我愛着的人，都是我不該愛的人，所以我不開心。”
鍾嘉慕眨巴眨巴眼睛，沒有說話。
佳期安靜了片刻，才又轉過頭來看向他，臉上卻已經帶了一絲笑意，“說了你不會懂吧？”
“我爲什麼不懂？”鍾嘉慕看着她，臉上的笑意忽然變得有些清冷起來，“我媽愛了一個不該愛的人十幾年，我從小到大都看在眼裡，我可懂着呢！”
佳期看着他這樣的神情，心臟忽然猛地一縮，“嘉慕……”
“放心吧姐。”鍾嘉慕語調淡淡的，“我就是替我媽感到不值，那樣一個人渣，有什麼值得她愛那麼多年的？我媽是個傻子，還好我不傻。”
佳期卻忽然沉默下來，好一會兒之後，才緩緩道：“我媽媽也是個傻子。不過我就不如你，因爲我也是個傻子。”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傻子。”鍾嘉慕聲音卻忽然低沉下來，“你這個笨蛋，你要是有溫思嵐一半精明就好了！”
佳期怔忡片刻，再度看向他，隨後輕笑了一聲：“你還真是夠了解我家的情況……”
話音未落，佳期腦海中卻突然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這讓她嚇了一跳，忍不住轉頭看向鍾嘉慕，“嘉慕，你——”
鍾嘉慕神情原本清冷，見到佳期突然這樣緊張地喊他，忽然又挑眉笑了起來，“姐，我怎麼了？”
佳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生出那樣的想法，可是那種感覺突然很強烈，強烈到她幾乎認定了是真的。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爸爸是不是——”
“二位，現在有位子了，讓二位久等了，請進。”身後卻驀地出現了店家的服務員，打斷了佳期的問話。
鍾嘉慕隨即站起身來，拉了佳期，“姐，走吧，終於可以吃飯了，餓死了！”
“嘉慕……”佳期卻忍不住又喊了他一聲。
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那麼從前，她還不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古古怪怪出現在她面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似乎就有了很合理的解釋。那個時候，他反覆叮囑她不要上當受騙，其實並不是胡說八道？而以他這樣的能力和收入，卻跑來給趙懷曼當司機，似乎也有了合理的理由……
“姐！”鍾嘉慕伸出手來攬住她的肩，“別說廢話了，今天叫你出來請你吃好吃的呢！開心點，不開心的事情不許提！”
佳期久久地怔忡，坐下來之後，也忍不住一直盯着鍾嘉慕的臉看。
從前不曾放在心上，便只覺得他生得好看，如今仔仔細細地觀察，倒真的覺察出什麼來。
他的眼睛和鼻樑……
“姐！”鍾嘉慕猛地拿起菜單在她面前晃了晃，“快點點菜，揀貴的點啊，別給我省錢！”
佳期緩緩伸出手來，接過菜單，翻開來，久久地看着第一頁，目光卻是凝滯的。
鍾嘉慕坐在對面看着她，許久之後，才又喊了她一聲：“姐。”
佳期這才又擡起頭來，看着他，終於再次開口：“你說得對，不開心的事情就不應該再提。你現在這麼優秀，你媽媽在天之靈，一定會覺得很欣慰。我也覺得很高興。”
鍾嘉慕盯着她，緩緩笑了起來。
兩個人吃完飯回到小區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鍾嘉慕送佳期到公寓樓前時，佳期站在臺階上摸了摸他的頭，“早點回去休息，不要老是熬夜。”
鍾嘉慕嗤笑一聲，拿開她的手，“看看你的黑眼圈吧！還好意思說我！”
說完，他朝佳期揮了揮手，轉身朝自己住的那幢樓走去。
佳期一直站在那裡，看着他走進樓裡，這才微微一笑，緩緩轉身朝電梯走去。
回到家裡的時候，屋子裡是亮着燈的，佳期心頭一跳，站在玄關那裡往客廳裡一看，便看見了沈青城坐在沙發裡的身影。
那一刻，她心中分明是有喜悅一涌而起的，可是下一刻，她又竭力剋制住了自己的那股喜悅。
“你回來啦！”她一面換鞋一面跟他說話，“今天宋阿姨放假，我在外面吃的晚餐，你呢？”
沈青城坐在那裡，面容沉靜，眸光清冷，直到佳期走到他面前，他纔開口道：“跟誰吃的？”
佳期只覺得他臉色似乎不太好，心中一頓，緩緩道：“一個朋友。你吃過了嗎？”
“沒有。”沈青城看向她，緩緩道。
“那我隨便給你弄一點吃的？”佳期連忙道。
“不用了。”沈青城卻在此時站起身來，“我出去吃也是一樣的。”
話剛說完，人已經朝門口走去，佳期還沒回過神來，大門已經“哐當”一聲關上，屋子裡又只剩了她一個人。
她呆呆地看着他先前坐過的沙發，恍惚間，只覺得先前見到的他，只是自己的一個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