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時候隱隱聽到臥室裡的電話響了起來,家裡的無線座機平常很少有人打,除非是他兩個手機打不通的情況下,想起剛剛被自己砸爛的手機,他按掉花灑,擦乾淨水漬套了浴袍出來。
果然是座機在響,持續不斷的倒像是耐心很好,他看了眼來電顯示,這才把電話接了起來。
總裁……電話剛一接通,那頭便傳來林澈的聲音,您的手機怎麼打不通了?
摔壞了,你明天買個新的過來。擦着頭髮,他淡淡的看了眼空蕩蕩的大,轉身出了臥室往樓下走。
好的,剛剛蘇小姐打電話給你沒打通,打到了另一個手機上,手機在我這兒,我以爲是出什麼事了,所以這麼晚纔來打擾……
他也是抱着試一試的態度纔打了家裡的座機,平常這個號碼他幾乎不怎麼用的,奈何另一個手機oss爲了躲避江藝苑的糾纏,直接扔到了他那兒。
她打電話給我?想起她答應過他每天打電話回來報備的,下樓的腳步頓了頓,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他看了看手上的座機,隨手擱在了吧檯上,轉身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今天晚上他幾乎沒吃什麼東西,點了一份江藝苑不碰的糖醋魚,估計是吃鹹了,現在嘴裡吃什麼都不是滋味。
他突然很懷念她煮的皮蛋瘦肉粥,清淡軟綿,入口香滑,因爲加了一點點的火腿,讓湯汁更加香濃。
她的手藝,幾乎可以說比家裡的小阿姨還要好,就連在這種時候,他餓得胃疼,想念的還是她熬的粥,這樣的習慣似乎早已經融入到他的生活中,彷彿已經成了骨血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胃裡一陣陣的抽疼着,他擡手輕撫了撫,這樣安靜的夜晚,想念這種東西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容易破繭而出。
就在這個時候,桌子上的座機響了起來,聽着那陌生的鈴聲響了好一會兒,他這才走上前接起電話。
接到她打來的電話,他並不意外,只是拿起電話的時候,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我,在幹嘛呢?聽林澈說你手機摔壞了,人沒事兒吧?電話那頭傳來千乘軟軟糯糯的聲音,吳儂軟語聽着很是舒服,倒是讓他堵在胸口的悶氣散了些。
有事。側過身坐進吧檯椅上,他垂眸看着手裡這個情侶杯,淺淺的粉藍色,沒有深藍的沉厚也沒有亮藍的扎眼,柔柔的顏色就好像是她給他的感覺,多一分則膩,少一分則缺,一切都恰到好處。
那頭的人似乎被驚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麼回答,輕輕啊了聲,哪兒傷着了啊?
心上。修長的手指落在杯柄上,看着上頭浮雕的圖案,他漫不經心的和她開起了玩笑。
心上?胃疼嗎?胃藥在吧檯邊的第二個抽屜裡,我貼了哭臉表情的那個,臥室頭櫃也有,你去找點以。晚餐吃了嗎?怎麼好端端的又胃疼了,不是叮囑了你不能喝酒的嘛!
聽着她在電話那頭像妻子似地絮絮叨叨,他淡淡的勾了勾脣,她的擔憂和關心,讓他覺得冰冷的身子漸漸暖了起來。
他放她一個人在國外,其實不是不擔心的,只是爲了不讓自己以後有藉口後悔,不得不這麼做。
他和葉崇熙不一樣,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想要的人,從來都只有一個結果,得到或者毀了,而不是軟弱的妥協,現在放手,就是爲了將來不會有像他這樣的一天。
嗯,我知道,只是突然很想喝你你熬的粥。
……我很快就回來了,乖乖等着啊!你要是等不及了就飛過來好了,我贊助機票費。
某人苦笑了聲,原本壓抑着的衝動,卻是被她這樣的玩笑話給勾出了心思,寶貝,我會當真的。
我是說真的啊!在這樣的夜裡,在異國他鄉,她是真的想念他。
尤其是在葉崇熙出現在這種地方以後,她更是恨不得他可以在身邊,不是爲了給自己壯膽,而是有過比較,才能把一些東西看得更加明白。
靜默中,兩個人誰都沒有在說話,一通電話,讓彼此的思念隔着大洋彼岸,隔着幾個小時的時差,悄無聲息的串聯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讓他以爲已經過去了一整個世紀,他才聽到電話那頭的人猶豫着開口:凌先生,有點事我覺得有必要跟你坦白。但是你要跟我保證,不可以生氣!
他似是已經猜到了什麼,把玩着杯子的手頓了頓,暗沉的眸子涌起絲絲波瀾:嗯,你說。
葉崇熙飛法國來了,那麼巧還跟我們一個酒店,我在酒店一樓撞上他,他拉着我去吃飯……
嗯,都吃了什麼?她的坦白,倒是讓他有些意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胡亂找了個話題接話。
對於這種死纏爛打就要先欲擒故縱,我陪他去餐廳了,但是啥都沒吃中途開溜回來了,現在正啃着披薩呢!
也許是因爲本就無所顧忌,又或者說本來就沒有當一回事兒,跟他說起這事來,她依舊是坦坦蕩蕩,毫不遮掩。
許是因爲她坦白的態度還不錯,在這事上,凌御行也沒再多想,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他確實生氣,可在接起電話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他還是妥協了。
本以爲他會生氣,糾結了好一會兒回來,聽他語氣似乎不像那麼回事兒,她有些納悶:你的情敵千里迢迢的飛過來,趁虛而入,你竟然不生氣!!凌先生,我可以理解爲我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麼?
你理解錯了,我那是對你有信心,他千里迢迢的趕過去獻殷勤,我不過問是因爲相信你,與其我跟他交手,還不如讓他自己撞了南牆回來。
話是這麼說,可也許只有他自己清楚,躺屍在玄關上的手機,驗證着他上一刻有多嫉妒多憤怒!
哼,你倒是對我很有信心!
當然!說起乘虛而入,還有個人跟他一樣努力。今天江藝苑也約我吃飯了m你說的一樣,死纏爛打擺脫不了。
哦?是嗎?江大小姐約你吃個飯可不容易呢!我聽林澈說打了好多電話才約到你,你這紳士風度做的不夠漂亮啊!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江藝苑會來這一出,聽他坦白從寬,她倒是沒有多少意外。
對她,我已經在很努力的保持我的紳士風度了。如果不是從大局考慮,他根本不會甩她一眼。
聽着她難得好心情的調侃,凌御行淡淡一笑,自嘲的眯起眼,寶貝,你不能要求我對她像對你一樣,我可沒那麼好的耐心!
凌先生,你這是在暗示我很煩麼?
沒有,我是在誇自己。
不要臉!似是被他的冷笑話給弄得哭笑不得,她在電話那頭低低的笑了聲,嬌嗔的三個字,無聲的緩和了氣氛。
爲了你,我都被罵成昏君了,哪裡還顧得上臉面?
好了,不跟你鬧了,你胃疼記得吃藥,我等會還得去模特公司見幾個模特,晚點再給你打電話。
好,出去小心點。依依不捨的等她掛斷了電話,他這才擱下手裡的座機,胸口的悶痛似乎也因爲這一通電話而緩和了下來。
上樓的時候,他隱隱想起裴航說過的一句話。
信任,其實也沒有他想象的那麼難。
對於葉崇熙那隔三差五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行徑,千乘着實無語,實在不明白他怎麼就那麼閒,閒到有時間糾纏到會場上來。
可偏偏他那張臉很招女人喜歡,就算自己無視他的存在,他也可以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這種打持久戰的行徑,她實在是無語到了極點。
葉崇熙,如果我之前表達的還不夠清楚,那我現在可以更清楚的告訴你,我和你之間,真的回不去了!就算你不想放棄也沒用,有些事不是你自欺欺人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真要是有心,真要是愛得那麼不顧一切,當年又何必把葉家少爺的一切看得那麼重要?他的所作所爲和凌御行比起來……不,是壓根就不能比!
那天裴航讓她去他套房,他給她看了一份資料,具體說應該算是一份財務報告,那一份報告每一個數字都跟她息息相關。
從凌御行創辦gm到後來他們兩個在一起,他爲了維護她不被媒體曝光,不惜花費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收購報社,也不惜砸大筆錢進去壓住她的衆多緋聞。
甚至爲了讓她離婚,爲了還她自由,砸重金下去設局引嚴子饒入局,先不說他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錢,單是這份心意,就讓她無以爲報。
並不是她非要用金錢來衡量什麼,而是很多事情,牽扯到了心意問題,所有的東西都會變得不一樣。
葉崇熙以爲現在他有能力彌補曾經的遺憾,可卻從未考慮過她的感受。
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他還是一樣的自私。
乘乘,我並沒有自欺欺人,以前有太多的事情我做不到,可是現在我有能力去爭取了,我只是不想讓自己再後悔一次!
他只是想再爲自己爲彼此爭取一次,即便什麼都得不到,什麼都回不去,他也不想讓自己再後悔。
這些年他錯過的東西太多太多,以至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去爭取什麼,而她,是他唯一想要爭蓉來的女人。
愛了那麼多年,心心念唸的也只有她一個,所有的不甘和無奈也都是因爲她而起,他怎麼捨得就這樣放手?
你不想讓自己後悔,所以非要這樣委屈我?葉崇熙,你怎麼這麼自私?微微擰眉,千乘一臉厭惡的看着他,實在不想跟他在這種大衆誠裡糾纏下去,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的態度不會因爲你做的任何事而有任何改變!
乘乘……葉崇熙一臉疼痛的看着她,扣在她手臂上的手被她強硬的掰開,而他卻只能在她冷硬的態度裡,不知所措。
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不想再失去她一次……
只是,如今看來,他怕是早就失去她了!
千乘堵着一股氣正準備下樓,本是過來買個外套,卻沒想到葉崇熙死纏爛打的也跟着過來,直接掃了她購物的興致,匆匆買了件衣服就走人。
還沒走到電梯口,右側倏地閃過一道身影,直直的把她攔了下來。
她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上楚芙,打從上次生日宴後他們一家灰溜溜的回了北京,之後就再沒見過面了。
不過,看楚大小姐還有興致來巴黎shopping,顯然日子過得依舊不錯。
緩緩往後退了步,千乘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和之前的光鮮亮麗蠻橫驕縱比起來,似乎是收斂了不少,只不過這雙眼睛看人,還是那樣驕傲的不可一世。
對於過往種種,抑或是孤兒院裡的事情,她記得不太清楚了,或許也應該謝謝她當年的冒名頂替,否則她恐怕是要認賊作父了,真要是那樣,真相破開的那一天,她絕對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
蘇千乘,這麼巧?!挽着剛買的包包,楚芙一臉不屑的看着她,真沒想到到這種地方來,還能碰到你!
我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淡淡一笑,千乘戲謔的挑挑眉,不知道你攔我下來有何貴幹,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跟她,她實在是無話可說。
慢着!她剛轉身,楚芙踩着高跟鞋快步的把她攔下,一副質問的語氣攻擊過來:蘇千乘,你這大老遠的跑到國外來跟葉崇熙,你就不怕小五知道你揹着他爬牆嗎?
凌御行爲了她不惜和楚家翻臉,甚至不顧兩家多年情誼,她的身份被曝光,從千金小姐淪落爲卑賤的孤兒,以至於她間成了整個廄上流社會的笑柄,受盡各種嘲笑。
而她蘇千乘,卻在間成了人人羨慕的名門千金,搶走了她最愛的男人不說,還毀了她所有的幸福,這樣的深仇大恨,她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聽着這樣刺眼的字眼,千乘戲謔一笑,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跟他了?即便是到了國外,我要做任何事情也都光明正大。如果你是來替凌御行討回公道的,那我還真要告訴你,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沒資格插手。如果你是怕他不知道這事,我也很歡迎你去他面前嚼舌根!不過,在說之前,你最好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你……千乘這樣咄咄逼人和無所畏懼的語氣,頓時讓楚芙白了臉。
一兩句話就被刺激得說不出話來,甚至臉紅脖子粗找不到話反駁的樣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腦子,跟她說話太費腦子,千乘擰眉嘆了口氣,轉身往電梯走去,
從開始到現在,楚芙都不過是個外人,沒權利也沒資格干涉他們之間的事情,過去那麼多年的錯誤,凌御行悔恨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聽信她一派胡言?
不,應該說,他大爺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耐心和時間,聽她把話說完。
站在走道上,楚芙看着那緩緩合上的電梯,一股子恨意蒙了上來。
蘇千乘,來日方長,我所受的羞辱,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
沈墨言請客吃飯,把地點約在了巷子深處的私房菜館裡,這個地方凌御行帶千乘來過幾次,每次那丫頭都對老闆娘的拿手糖醋魚讚不絕口。
這間菜館平常接待的都是頂級吃貨,尤其是他們這種對吃食格外挑剔的公子哥兒和富商或是美食家,老闆師承杭幫菜大師,四十幾年的廚藝不是誇出來的,可以說是稱得上是國宴級別的大師。
只不過今天,請客吃飯的人姍姍來遲,從不遲到的凌小五掐準了時間過來,似乎還是早了一些,自己一個人,難免顯得有些孤單。
老闆娘泡了今年剛曬好的桔花茶過來,淡淡的清香瀰漫在古色古香的院子裡,坐在葡萄架子下,凌御行看着一地濃郁的夕陽碎光,倒是生出了幾分難得的悠閒來。
坐在冰涼的石椅上,他喚了老闆娘拿棋子出來,自己一個人在桌子上跟自己下起了棋。
和自己對弈,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要戰勝的敵人不是別人,恰恰是自己。
棋下到一半的時候,姍姍來遲的男人總算拖着個尾巴趕過來了。
——————————————》今天加更哦!謝謝衆愛卿支持,月票記得捂到月底支持傾傾哈,麼噠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