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秦川沒有回答，只是伸手緩緩解起了領帶。
秦傾的腦袋擱在他肩膀上，可以從側面看見他嘴角隱隱一勾，非常小的幅度，卻藏着許多的情緒。
那種情緒讓秦傾覺得有些不安，手上又將他纏緊了一些，“老公……”
慕秦川解下領帶，隨手扔開，才終於開了口，“你相信她了？鐦”
秦傾頓了頓，才輕聲道：“我只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現在呢？已經清楚了？”他問。
秦傾頓了頓，才又繼續道：“我心裡的確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
慕秦川聲音似乎更冷了一些，“這個認知將要推翻你從前說過的話？”
秦傾一怔，隨即想起來自己從前說過的話。她說過，無論他做什麼決定，她都會支持。
“當然不會！”秦傾回答道，“我只是想跟你探討一下，是不是真的需要下這樣的狠手去對付黎爾卉——”
話音未落，慕秦川已經轉身，伸出手來輕輕捏住她的下巴，低頭看着她，“心疼？”
他眸色黑得彷彿要將她吸進去一般，秦傾有些發怔的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慕秦川再度勾了勾嘴角，隨即低頭在她脣上親了一下，才低聲道：“那就好。要知道，這件事在我這裡，沒有探討的餘地。”
說完，他就鬆開她站起身來，走進了浴室裡。
只剩秦傾一人坐在牀上，想着他方纔的神情和語氣，心頭竟隱約升起一陣寒意。
其實在考慮跟他說這件事之前，她不是沒有想過他的反應。她知道他肯定會生氣，可是他生氣的反應，跟她想象之中不太一樣。
似乎他根本完全不在意這件事情的本質或真相是怎樣，他更在意的，似乎是她的態度。
這也不是不能理解，但秦傾還是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可又想不出具體究竟是什麼。
慕秦川沐浴完畢之後，從浴室裡走出來，秦傾還坐在牀上發怔。見他出來，秦傾連忙又看了他幾眼，卻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任何端倪。
慕秦川走過來，低頭親了她一下，這才淡淡道：“你先睡，我還有一些郵件要查看。”
秦傾一怔，隨後立刻伸出手來拉住了他，“你剛纔沒說有郵件要看的！”
慕秦川只是沉眸看着她，秦傾撇了撇嘴，“不生孩子了嗎？”
明明剛纔兩個人親吻的時候，已經……
慕秦川便笑了，很淡的笑意，笑過之後，他說：“今晚不行，先睡吧。”
說着，他便起身往外走去。
秦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間門口，最終有些頹然地倒在了牀上。
好吧，誰叫她在不合時宜的時候提了不合時宜的話題，偏偏還觸到了他的死穴？這大概就是作死的滋味？
可是面對着這樣的事情，說了難，不說也難，她還能怎麼選？
第二天早上，秦傾醒來的時候，慕秦川還躺在身邊睡着。她悄無聲息地起了牀，下樓去做早餐。
這個點還有些早，她在廚房忙碌了將近半小時之後，明姨纔出現在廚房裡，見到秦傾有些驚訝，“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我很久沒給他做過早餐了。”秦傾笑笑，“再不做手藝都要生疏了。明姨你休息一會兒吧，全家人的分量我都做了。”
“行。”明姨笑道，“這家裡啊，頂有福氣的就是秦川了。”
秦傾聽了，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有些無奈地抿了抿脣。
端早餐出去的時候，慕秦川正好下樓，秦傾將早餐放在餐桌上，便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我做了早餐了，還給你煮了咖啡。”
“嗯。”慕秦川淡淡應了一聲。
秦傾卻又伸出手來，纏住了他的腰，“吃過早餐，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慕秦川低頭看她一眼，“我爲什麼生氣？”
秦傾頓悟，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你沒有生氣！”
說完自己就笑了起來，慕秦川也淡淡一笑，坐到了餐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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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昨晚慕秦川呆在書房的時候，秦傾一個人在房間裡已經想得非常清楚了——
本來就沒有任何人會言之鑿鑿地是說黎爾卉害死了媽媽，所以這件事情的真相無論如何，慕秦川對黎爾卉的憎惡也不會改變。而因爲這份憎惡，他對黎爾卉的報復主要集中在兩方面：一是阻止她踏進慕家，而是在公司打壓她。
第一方面是針對黎爾卉和爸爸之間的感情問題，她作爲晚輩，沒有開口說話的餘地；第二方面是公司內部爭鬥，商場上的事情，本來就是這樣鬥生鬥死，更何況慕秦川都是採取直截了當的鎮/壓手段，並沒有什麼卑鄙行徑。
所以對她來說，知道黎爾卉的情感和心態，只不過是讓自己某方面的認知清晰明白起來了而已，她也完全沒必要再因爲這件事讓自己和慕秦川之間再鬧不愉快。
想通了之後，秦傾整個人彷彿都輕鬆了起來，早餐也吃得輕鬆愉快。
“今天我沒什麼採訪內容，應該寫好稿子就可以下班。你晚上想吃什麼，我買菜回來做？”早餐還沒吃完，秦傾就開始計劃着晚餐的內容了。
慕秦川擡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晚上加班，不回來吃飯。”
秦傾聞言有些失望，可是很快就又笑了起來，“那我來公司給你送飯？”
“不用了，我跟公司那些主管在一起吃，你跑來跑去也麻煩。”他說着，用餐巾擦了擦嘴，拉開椅子站起身來，“我去公司了。”
秦傾看着他的背影，心裡一聲嘆息。
她是已經想通了，可是他分明就還沒生完氣。
明姨大概也看出什麼來了，小聲地問秦傾，“鬥嘴了？”
秦傾沒有吭聲，算是默認。
明姨便笑了起來，“沒關係的，兩口子哪有不鬥嘴的？牀頭打架牀尾和嘛！”
“嗯！”秦傾點了點頭。
反正她已經開始哄他了，也不差再哄多一點了。
可秦傾沒想到的是，慕秦川根本沒給她哄他的機會，因爲接下來的日子，他開始變本加厲地忙碌起來，晚上總是加班到很晚。
很多時候秦傾也熬着夜想等他回來，可她自己也要上班，終究是熬不住，慕秦川每次回來，她都已經睡着了。而第二天，他也總是出門得特別早，有時候兩個人連話都說不上兩句。
再後來，實在忙得太晚的時候，他乾脆就在公司裡休息。秦傾便直接連他的面都見不上了。
可是兩個人之間存在的那個疙瘩分明還沒懸而未決，這導致在他忙碌的日子裡兩個人之間更加無話，很多時候秦傾給他發短信，他也不回，終究也讓秦傾鬱悶起來。
“叮叮叮！”秦傾面前餐具忽然被敲響了幾下，她一下子回過神來，看向對面的蔚蔚。
“壽司上來啦，你發什麼楞呢！”蔚蔚不滿地看着她。
“哦。”秦傾回答了一句，拿起一塊壽司塞進嘴裡，味同嚼蠟。
“到底怎麼了？”蔚蔚挑着眉看着她，“難得叫你出來吃個飯，怎麼魂不守舍的？”
秦傾撐着腦袋，悶悶地嚼着嘴裡的東西。
“跟慕秦川吵架了？”
“沒吵。”秦傾很快地回答了，隨後又低聲補充了一句，“面都快見不着了，怎麼吵？”
蔚蔚頓時就來了興趣一般，“到底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秦傾便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講了一遍，說完之後，便又忍不住問蔚蔚，“你說，他究竟是真的忙呢，還是爲那件事生氣而躲着我？”
“爲一件事生氣這麼久還跟你分居？”蔚蔚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如果是這樣慕秦川還算是個男人不？你也別想太多，聽我哥說他最近是挺忙的。”
秦傾聽了，卻依舊悶悶不樂。
“不開心了是吧？”蔚蔚瞪她一眼，“叫你不要上趕着討好他，你還不信！從現在起你也別主動找他了，看他什麼時候想起來他還有個老婆！”
秦傾依舊沒有說話，包裡的手機卻忽然響了一聲，秦傾立刻翻出手機來，一看，卻是運營商的短信。
她頓時又泄了氣，將手機扔在了桌上。
蔚蔚見狀，一把抓起她的手機，隨後翻出慕秦川的號碼撥了過去。
秦傾看着她的舉動，有些自嘲地撇了撇嘴，“沒用的，我打過電話，幾乎都是紀西接的。”
蔚蔚將手機貼在耳邊，過了一會兒，忽然遞過來給她，“接了。”
接了？秦傾一驚，連忙接過手機放在耳邊，“喂？”
“嗯？”慕秦川低沉的聲音，終於又一次響起在她耳邊。
那一刻，秦傾覺得自己很不爭氣，因爲竟然連鼻子都酸了起來。但她很快深吸了口氣，調整過來，“你沒有在忙嗎？今晚回不回家？”
“馬上又要開會，今晚不回來，你早點睡。”
秦傾捏着電話，沉默下來。
坐在對面的蔚蔚卻在此時伸手過來，拿下她耳邊的手機，直接按下了掛斷。
秦傾怔怔地看着她的動作，也沒有什麼反應。
“行了。”蔚蔚將手機扔還給她，“也要讓他知道，你也是有脾氣的，叫他只顧着工作，連老婆也不顧！”
秦傾於是默默地低頭繼續吃東西，手機卻再也沒有響起來。
週四的晚上，秦傾因爲任務繁重，所以留在了雜誌社加班。
其實她以前會選擇將資料帶回家裡去加班，可是現在，回去也是冷冷清清只有她一個人，還不如留在雜誌社裡。
秦傾熬到十點過，才終於寫好了稿子，這才收拾東西準備離去。
按下電梯，看着電梯從底樓一層一層地升上來，秦傾忍不住又有些失神，直到電梯“叮”地一聲打開，她纔回過神來。
電梯裡卻不是空的，樓上《星悅》的大師姐正扛着相機站在裡面。
“大師姐？”秦傾回過神來，喊了一聲。
大師姐似乎也怔了怔，“秦傾，這麼晚了你還加班呀？”
“嗯。”秦傾回答了一聲，隨後走進了電梯。
“上行的。”大師姐提醒她。
秦傾這才反應過來，隨後笑了笑，“沒關係，再下去就好了。”
大師姐便又多看了她兩眼，“怎麼看起來這麼憔悴？最近加班很多？”
“還好。”秦傾笑笑。
大師姐忽然就嘆息了一聲，“女人啊，再有事業心，到底還是要以家庭爲重。你看你爲了工作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也不怕老公變心麼？”
“沒有啦。”秦傾連忙道，“我只是偶爾加班而已。”
說話間電梯已經到了《星悅》所在的樓層，大師姐走出電梯之後，秦傾正要按下電梯門，大師姐卻突然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轉過身來，一把將她拉出了電梯，“你跟我來。”
秦傾還沒回過神，已經被大師姐拉着走進了《星悅》的辦公室。
大師姐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了電腦。
不知道爲什麼，秦傾沒有多問，只是靜靜地等待着。
大師姐很快打開了電腦，又打開了一堆文件夾，最終打開了幾張照片給秦傾看。
照片上的人，是慕秦川和一個漂亮女人，大約二十六七的年紀，是個非常有風情和韻味的美人。
照片中，有他們坐在一起喝咖啡的，也有他們一起上慕秦川的車的，還有他們一起進入酒店的。
秦傾心情很平靜，因爲照片上的兩個人之前，並沒有任何親暱的神態。
“是昨天晚餐時間拍的，當然拿回來之後，總編還是不給刊登，但我還是把照片留了下來。”
昨天晚餐時間？秦傾聞言，心跳卻逐漸變得緩慢而沉重。
那時候，不正是她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麼？那時候他說，馬上還有一個會要開，所以她以爲他在公司。
而現在……
“他們一起進了酒店，在酒店裡呆了將近兩個鐘頭，才分頭離開。”大師姐看着秦傾的神情，語重心長地說，“我不是要挑撥你們夫妻關係，只是慕秦川到底不是普通人，你還是要多注意點。”
秦傾很快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大師姐，謝謝你。我先走了。”
離開《星悅》的辦公室，秦傾走進電梯，站了很久，卻依舊沒有到達底樓。她有些恍惚地擡頭看了一眼樓層，才發現自己根本忘記了按一樓。
終於走出公司大廈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她站在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慕氏的地址。
到達慕氏集團大廈時已經是深夜，大廈裡卻還有零星的燈光亮着，可見依舊有人在加班，而屬於他的那個窗口，同樣也亮着燈光。
秦傾摸出手機，再次撥通了慕秦川的號碼。
第一遍，不通。第二遍，通了沒有人接。於是秦傾又打了第三遍。
這一次，電話那頭終於響起了他的聲音，“喂？”
秦傾站在大廈底層，仰脖看着他所在的那一層，輕聲開了口：“老公，你今晚回家嗎？”
慕秦川頓了頓，纔回答道：“太晚了，我不回去了。你自己早點睡。”
秦傾依舊看着那個窗口，低聲道：“你好幾天沒回家，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