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正是悶熱的夏天,秦傾坐在書房裡,卻逐漸地冰冷了手腳。
很久以後她才緩緩地關掉電腦,起身回到了房間。
儘管已經將唐淼淼和蘇晴的模樣在夢裡結合了起來,可是此時此刻,她依舊不願意想太多郎。
只是兩個氣質相同的人而已,能說明什麼?這世界上氣質相同的兩個人其實是比比皆是的吧?只不過剛好有一個跟蘇晴氣質相同的女孩子去到了慕秦川身邊工作而已…鐦…
就算慕秦川真的感覺到了這個女孩子跟蘇晴的相同之處,他也沒有任何動容,不是嗎?
而且,他還主動把唐淼淼給調離了自己身邊。
秦傾思緒有些混亂,可是她卻強行牽引着自己的往好的方向想,不想給自己任何胡思亂想的機會。
可是,當她擁着被子坐在牀上時,腦子裡卻始終不停浮現出唐淼淼梨花帶雨的模樣。
唐淼淼看見她和慕秦川親熱,當即便眼睛都紅了的模樣;以及那日她和蘇微進入慕秦川辦公室時,唐淼淼低頭擦淚的模樣……
是什麼讓她這麼脆弱?是什麼讓她這麼傷心難過?
秦傾不敢想,也不願意想,很快就矇頭,強迫自己睡去。
而此時此刻,慕秦川正在城南的一間私人會所裡,獨自坐在一個寬敞的包間裡,正等待着什麼。
沒過多久,紀西便推門走了進來,看着他道:“她來了。”
慕秦川淡淡點了點頭,紀西便轉身又走到門口,讓了一個人進來。
竟是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黎爾卉!
她身材瘦削,從前精緻美豔的容貌,如今卻有掩飾不住的年齡感浮現,從前精明冷傲的眼神,如今卻是疲憊而渙散的。在看見慕秦川的瞬間,那眼神還是恢復了些許從前的冷傲。
慕秦川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裡,也不看她,只是對紀西道:“你先出去。”
紀西微微一怔,看看他,又看看黎爾卉,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慕秦川這纔看向黎爾卉,淡淡道:“坐。”
黎爾卉神情有些僵硬,卻還是挺直腰走過來,緩緩坐下。
“你找我來幹什麼?”黎爾卉冷聲問道。
慕秦川神情疏淡,聞言勾了勾嘴角,“黎小姐是聰明人,怎麼會不知道我找你是爲什麼?”
黎爾卉神情微微一變,很快注意到面前的桌面上擺着一個文件袋,她一把抓起那個文件袋,打開一看,頓時臉色驟變。
裡面是一些照片,外加一篇新聞稿,而新聞的主人翁自然是她,照片也是她持續出入澳門賭場的。
這原本應該是明天會出現在一本八卦雜誌上的封面頭條,可此時此刻,卻在慕秦川手裡。
黎爾卉手心微微有些發涼,擡起頭來看了慕秦川一眼。
慕秦川看着她,神情連輕蔑都算不上,“你覺得,同樣的手段,我會讓你繼續用第二次?”
黎爾卉很快地鎮定下來,將文件袋扔回桌面,伸手進自己的包裡掏了一盒煙出來,取出一支放到脣上,接連打了好幾次打火機,纔將那支菸點燃。
慕秦川有些不悅地擰了擰眉,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漠一笑,“最近輸得很多吧?你那百分之三的慕氏股份變賣之後,還剩多少?爲了製造新聞,你倒是真敢用自己的身家去博。”
黎爾卉聞言,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情緒似乎又開始激動起伏,她看着他,捏着香菸的手有些不明顯地顫抖着。
“我爲什麼要這麼博?如果不是拜你所賜,我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拜我所賜?”慕秦川冷笑一聲,“我看你挺樂在其中的。尤其是拿賭博製造新聞博同情的時候。”
黎爾卉猛地站起身來,將手裡的煙一丟,“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要你離開。”慕秦川淡淡道。
“離開?我原本就已經離開了,今天也是你叫我回來的!”黎爾卉怒道。
慕秦川瞥她一眼,“去一個再也回不來的地方,豈不更好?”
“憑什麼?”黎爾卉冷笑一聲,“你叫我走我就得走?”
“黎小姐是聰明人,怎麼會到現在還掂量不清楚自己的斤兩?”慕秦川沒有耐性繼續兜圈子,沉聲道,“你應該清楚,這輩子你都不會再有機會踏進慕家的大門,更不用說與我家老爺子再續前緣。”
黎爾卉聞言,臉色煞白,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陷進肉中。
慕秦川瞥了一眼面前的那個文件袋,嗤笑一聲,“又何必煞費苦心地繼續製造新聞,想要老爺子回頭看你一眼?”
黎爾卉說不出話來。的確,她很清楚,就算她真的使慕培源心軟回頭,出手幫她,可是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可是明知如此,卻還是會覺得不甘心,還是想要盡力一搏,哪怕知道他會心軟都好。可是慕秦川卻硬生生地掐斷了這種可能,甚至讓他連心軟的機會都沒有。
“你最近欠下的那些賭債,我來幫你還。”慕秦川卻又開了口,目光堅冷,“離開g市,全世界那麼多國家,隨你去哪裡。”
黎爾卉聞言怔住,片刻之後,有些不敢相信地冷笑了兩聲,“你幫我還?你憑什麼幫我還那麼大一筆債?你只是想要我離開而已,我現在一無所有根本就沒法跟你鬥!你直接趕我走就好啦?還會給我一大筆錢還債?”
“條件很簡單。”慕秦川淡淡看向她,“我要你從今往後,不要再妄圖出現在任何慕家人的面前。”
黎爾卉再度怔住。她很清楚慕秦川話裡的慕家人是指的誰,不僅僅是慕培源,還包括……秦傾。
回過神來,她忽然又笑了一聲,“爲什麼你的初衷好像變了?爲什麼你會怕我出現在她面前?當初你娶她的時候,應該不是這麼想的吧?”
慕秦川眸色再度冷了下來,“支票我已經準備好。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選。”
黎爾卉咬牙看着他,許久之後,點了點頭,“好,我要支票。”
慕秦川回到家裡時已經是半夜,秦傾早已經躺下休息。
他打開牀頭的燈,見她安穩地躺在那裡,不由得低下頭來,在她脣上吻了一下。
可是秦傾卻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一雙眸子清澈透亮,分明沒有半分睡意。
慕秦川微微一怔,隨即才低笑起來,“還以爲你睡着了。”
“你今晚跟誰應酬?怎麼這麼晚纔回來?”秦傾輕聲問。
“兩個臺灣來的客戶。”慕秦川起身解着襯衣,又低頭看她,“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睡不着。”秦傾輕聲道。
慕秦川脫了襯衣,便又低頭吻了她一下,“等我。”
說完,他就起身走進了浴室。
再出來,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癡纏。
秦傾抱着他的肩膀,有些恍惚地想着,他們明明這麼恩愛,她明明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對自己的感情,爲什麼還要懷疑他呢?
她竭盡全力地寬慰自己,也許,真的只是想太多而已。
第二天,秦傾跟着林朗去採訪了一個大型的公益活動,兩個人分工合作,林朗負責訪問負責人,而秦傾則瞭解一些周邊情況。然而林朗訪問完畢之後,秦傾手頭上的工作卻纔完成了一小半。
“怎麼回事,這麼沒效率?”林朗皺着眉頭,“我待會兒還要去城西做一個採訪。”
秦傾有些慚愧,“那你去吧,我留下來繼續完成這邊的工作。”
“抓緊。”林朗留下這麼一句吩咐,便離開了。
秦傾很想抓緊,可是實在是有些心不在焉,儘管努力想控制,卻思緒依舊不由自主地跑到一邊。
一直到傍晚,活動中的工作人員都準備下班,她才勉強完成工作,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正是晚高峰時期,交通擁堵得一塌糊塗,秦傾看着道路上密密麻麻的車輛,只覺得異常焦躁,轉身走上了街邊的行人道。
她有些恍惚地走了很久,最終停下腳步時,卻發現自己居然站在一個小區門口。
回過神來的那瞬間,秦傾心頭涌起一陣說不出的酸澀感,因爲此時此刻,她竟然站在慕秦川和蘇晴曾經住過的那個小區門口!
在門口站了片刻之後,秦傾緩步走了進去。
循着記憶,她來到那幢單元樓下,靜靜地看着。一幢樓六層,每層兩戶人家,此時此刻,有9戶人家都亮着燈,僅有3戶的窗口是漆黑的。
慕秦川和蘇晴,是住在這三戶之中的哪一戶呢?
她仰頭看着,已經有些恍惚的時候,忽然有人在身後撞了她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一個略有些熟悉的女聲響起,秦傾倏地轉過頭,看向了撞到自己的那個人。
唐淼淼手裡提着幾個塑料袋,袋子裡面有肉有菜,看樣子是下班之後去了菜市場。而她在看見秦傾的瞬間,驚訝地差點合不攏嘴,“慕太太,你怎麼會在這裡?”
秦傾看着她,心中彷彿瞬間失落了什麼一般,可是面容卻依舊是平靜的。
“你怎麼會在這裡呢?”秦傾問。
“我住在這裡呀!”唐淼淼指了指面前的那幢單元樓,輕聲回答說。
“你住在這裡?”秦傾有些恍惚地反問了一遍。
“是啊。”唐淼淼說着,忽然又有些神情不自然地抿了抿脣,道:“這裡雖然舊了一點,可是交通很方便,房租也很便宜的。”
秦傾將她的神情變化看在眼中,微微一笑,“看得出來。你自己找的這裡?”
唐淼淼微微一怔,又抿了抿脣,才道:“是紀特助幫我找的,我剛剛畢業,對這些都不熟悉,幸虧紀特助幫忙。屋子裡什麼東西都一應俱全,省去了我不少麻煩。”
秦傾聽了,忽然又道:“一個人住?”
唐淼淼聞言,緩緩點了點頭。
“平常沒有客人來嗎?”秦傾接着問。
唐淼淼怔住,“慕太太?”
秦傾深吸了口氣,淡淡一笑,“沒事。我剛好在這裡做採訪而已,沒想到會遇到你。你回去吧,我也該走了。”
“原來是這樣。”唐淼淼微微鬆了口氣,笑道,“那慕太太再見。”
“再見。”秦傾說完,這才轉身離開。
她走得很慢,兩分多鐘後,依舊沒有走出去多遠,再次回頭時,依然可以看見那幢單元樓的情形。
一、二、三、四、五……十一、十二。
秦傾看着那幢單元樓,十分鎮定地數了好幾遍,才發現那幢樓裡,的確是每家每戶都亮起了燈光。
十二戶人都亮起了燈,沒有空着的房子。
她視線終究模糊起來,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區。
坐上一輛出租車,車子駛出很長一段之後,秦傾才從包包裡摸出手機,給慕秦川發去了一條短信:“我在公寓等你。”
很快秦傾就抵達了公寓,進門之後,她就頹然地將自己扔進沙發裡,靜靜等待着慕秦川的到來。
窗外的城市華燈璀璨,她卻坐在一片漆黑裡,直至一個多小時後,耳邊才傳來一絲動靜,緊接着,公寓大門開了,客廳裡的大燈亮了起來。
在看見坐在沙發裡的秦傾時,慕秦川明顯是鬆了口氣的,“怎麼不開燈?我還以爲你不在。”
秦傾沒有說話,慕秦川微微一擰眉,眼眸變得幽深起來。
他換了鞋,走向沙發裡的秦傾,伸出手來勾住了她的下巴,淡淡一笑,“怎麼不高興了?”
秦傾平靜地與他對視着,沒有說話。
可是她眼眸清澈,眼睛裡的傷痛和無助根本藏都藏不住,慕秦川微微一怔,秦傾已經悄無聲息地紅了眼眶。
“怎麼了?”慕秦川臉上笑意收斂,聲音也變得低沉下來。
“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秦傾終於開了口,聲音十分低沉。
“什麼?”慕秦川緊擰眉頭。
秦傾深深地吸着氣,依舊執拗地盯着他,“一定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所以你纔會一直對從前的人和事念念不忘,對不對?”<
“你在說什麼?”慕秦川伸出手來握住她,不覺用力。
秦傾很努力地在忍,眼淚都已經被逼到眼眶邊,卻還是沒有掉下來。
“韓澈跟我說,你忘不了從前的人和事,不是你的錯,是因爲從前的事情太傷人,才讓你忘不了。”秦傾努力地忍着眼睛裡傳來的酸澀,“我聽他的話,我乖乖地陪在你身邊,我什麼都聽你的,什麼都依着你。每次吵架都是我讓步,我主動哄你。你不高興我提黎爾卉,我就再也不在你面前說她一個字。你不高興我跟鬱英哲接觸,我就答應你你們一旦有衝突我就辭職……還不夠嗎?究竟還要我做到哪一步,你才肯從那段過去中走出來?”
“秦傾!”慕秦川終於是聽懂了她在說什麼,神情瞬間變得有些冷沉,“你在胡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