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四年,結髮夫妻
白珊感受着腕處沁涼的溫度,觸玉生溫,肌膚的熱量好象一點點傳進了翡色的玉石,慢慢的合貼起來。
她看了一眼空蕩蕩的無名指,等待着神聖的時刻。
裴錦程卻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溫聲道,“小珊,做裴家的媳婦,很辛苦,委屈你了。”
白珊熱淚盈框,她搖搖頭,“錦程,我不辛苦,嫁給你,是我的夢想。”
申璇把目光移到遠處,去看人潮以外的東西,看到一切都成了焦外,想把耳外那些情話都屏蔽掉,但是白珊那肉麻的,嬌滴滴的聲音,還是殘忍的鑽進了她的耳朵。
裴錦程看着白珊的眸光復雜了些,沉怔一陣,他又看了一眼臺下望過來的白立軍和白立偉,眸色又回覆到初始的溫柔,“……”
賓客覺得這婚禮着實無趣,哪像別人那些婚禮,鬧騰可真有意思,但凡是婚禮,都會有很多節目,新郎新娘必然有很多感人肺腑的畫面,或者鬼馬搞笑。
就算新郎新娘是木訥的人,主持人也必然會拉動氣氛。
這婚禮怎麼看,怎麼死氣沉沉,沒點新意,沒有激情不說還倒退回幾十年前的模式了。
生叔端着托盤走過來,托盤裡六隻玲瓏的紫砂茶杯,走到白珊面前的時候,她纔會了意。
這是要敬茶。
可白珊期盼的戴戒指的環節始終沒有出現。
難道是在敬茶之後?
六杯?
六杯!
這裡五張椅子,申璇坐在其中!
她和裴錦程一人一杯,她這是要給申璇敬茶?!
怎麼會給申璇敬茶?不甘心的,她怎麼能甘心!
鍾媽拿來了兩塊蒲墊,首先墊在裴立的面前。
她知道,這是要跪!
進裴家這樣的宅子,進跪茶,是該的,她有準備,但她以爲是大婚翌日清晨,新媳梳好妝容,帶上自己煮好的茶,去長輩居所敬跪茶,這些她都懂。
可今天,這裡是是她的婚禮。
卻要她敬跪茶!
白立軍已經大變了臉色!這頓飯還叫他如何吃得下去?侄女大婚,當着賓客的面給婆家長輩敬跪茶!這叫他如何吃得下去?他堂堂省公安廳長,他的侄女卻要當着衆名流的面,在大婚當日給婆家長輩敬跪茶!
家規!又是裴家的家規!
可是人家不會這樣看,人家只會裴家不給白家面子,居然不能爲了各界名流在此,免了這俗套的禮法!
白立軍環了周遭一眼,莫家那祖宗雲燁正跟市委書記林致遠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兩人的表情很嚴肅,凝眉沉斂,應該是在說着什麼關係重大的事情。
難道是在議論白家?!
白立軍就坐在白立偉的邊上,傾斜了一下身,“怎麼會被裴家那老狐狸算計成這樣?”
白立偉沉嘆一聲,“裴家規矩太多!煩死人!”
“這不是規矩不規矩的事!裴錦程分明是想給白家下馬威!他什麼意思,要跟我們白家站成對立?!”
白立偉始終不願意相信,“他都娶了珊珊,怎麼會跟白家對立?”
白珊的婚紗是大頭紗,長尾擺,華貴奢侈,也不管這婚紗是不是真的符合她小家碧玉的氣質,只想做個最美的新娘。
而自己的丈夫卻穿着唐裝,跟她站一起,那唐裝還跟她面前坐着的女人是一個系列的婚服,天大的諷刺嗎?
此時提着裙襬跪在蒲墊上,一一給長輩敬茶。
最先是裴立,然後是裴先文和季容,輪到申璇的時候,她的腿僵直了。
好在生叔拿開了薄墊,她鬆了口氣。
今天的主持人像是吃了啞藥一樣,原本對好的臺詞,都用不上,又根本不敢多話,這哪是他們主持過的婚典?
這分明就是G城第一例。
除了遞個話筒,根本就沒有任何職責。
白珊已經受不了刺激,她想跑,想逃,她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她忍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現在居然忍不下去了。
她憑什麼要給申璇敬茶,憑什麼!
她討厭看到申璇那種淡然得什麼也不計較,也不在乎的樣子!
憑什麼申璇可以這般超脫!憑什麼?!當初闖進禁園的時候,裴錦瑞爲什麼要將消息透給裴錦程?
爲什麼裴錦程要回來替申璇挨那麼多板子?
爲什麼那天光是流了產?爲什麼沒將申璇活活打死?!
如果沒有申璇,她就不會有今天!裴錦程只會是她一個人的丈夫!他最多在外面招惹幾個女明星,至多而已。
她一直記得初上臺時,裴錦程和申璇的雙手都在腿上,只是一個分別置在雙膝之上,一個則交疊輕放在斜置的腿上。
男左,女右。
他們無名指上的戒指總是會刺痛她的眼,她一直忍。
如今呢,終於輪到她戴戒指的日子,可丈夫卻送她一隻價值連城的鐲子!
戒指,他曾經說過,結婚的時候,會送給她!
他騙她!
白珊看着托盤裡的茶盞,心又被提了起來。
而申璇看到這盞茶杯的時候,靈臺卻越來越清明瞭。
這杯茶,很有可能是敬給她的。
她似乎從這場婚禮裡,看到了婚禮以外的東西。
比如白立偉和白立軍的臉色,爺爺的姿態,裴錦程的舉動。
一場敬跪茶的禮儀,已經充分說明了一切。
裴家是想給白家一個下馬威,相戀十來年的女人,爲了一個衆人眼中的地位,裴錦程居然也狠得下這樣的心讓白珊委屈至此?他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如果這杯茶敬給她,她就會成爲公敵!他把她也算了進去?
至少白珊現如今哪怕瞥她一眼的眸光,都帶着濃重的怨恨!
裴錦程穿着唐裝站在穿着婚紗的白珊旁邊,這樣的婚禮,這樣的新郎新娘,真是好笑。
她想要即刻逃離這個圈子,這個男人,她發現,越來越沾惹不得。
裴錦程還端着茶杯,把盤裡的杯子遞向申璇,“阿璇。”
珊玉名好珊。話筒裡的聲音,擴到了整個婚宴廳裡,迴盪開。
白珊心裡一緊,他叫她“小珊”的時候,也沒有這樣語氣,透着濃濃的感慨。
申璇不似其他長輩一樣能坐着受茶,她強裝鎮定的站起來,努力讓自己接過杯子的手,不要發抖輕顫。
裴錦程嘴角彎起來,是溫暖得沒有雜質的笑意,司儀臺上的鏡頭對準了他的臉,這一笑展起,雲燁看着大屏幕,“嘖”了一聲,抖了抖雞皮似的縮了縮肩膀,屈肘撞了一下林致遠,“遠哥,他今天晚上終於有個能看的笑臉了,但就是肉麻了點。”
“要不然把申璇綁了吧,說不定能敲詐點更名貴的酒出來。”
“我是個軍人,這種非法的勾當,比較適合你這樣的人。”
林致遠瞪了雲燁一眼。1dEj1。
裴錦程手中茶杯向着申璇舉了一下,“這杯茶,是我敬你的。”
申璇和白珊齊齊看了一眼裴錦程。
白珊聽得清楚,他說,“這杯茶,是我敬你的。”
他沒說,“這杯茶,我和小珊敬你的。”他的意思是,沒她什麼事。
申璇嚥了一口唾沫,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
裴錦程伸手,修長的指撫了她的脖子,旗袍的領子邊緣包着絲緞的邊,是稍豔一點的紅,皮膚相接處,膚色似雪。
立領,精緻的小盤扣,他不是見過她這樣穿過。
家裡曾經掛着他們的婚紗照。
他把那些蠟像的自己全部扔了出去,砸了個稀巴爛。
那時候,她就穿着這樣的旗袍,簡單的姿勢,擺出燦爛的笑容,他醒來的時候,討厭她照片裡的笑容。
他是植物人,她卻笑得那樣,自信,從容,好象眼裡都是陽光和希望。
而她笑着的時候,他卻躺在牀上,全是渾然不知的黑暗。
他那時候是恨她的,是真的恨她的。
如今手指撫過她旗袍的領邊,很滑的絲緞,手指往下移一點,摸到了針腳,聽說,這套繡品,是純手工,精細精美。
“阿璇,謝謝你。”他的手指從她的領上拿開,杯子捱上了她的。
申璇握着杯盞,杯水一蕩,她差點站不穩。
“結髮夫妻……四年了,這麼長的時間,謝謝你對我的照顧……”他一哽,聲音停在這裡,而賓客席間,已經寂聲,連雲燁和林致遠也不再假裝嚴肅的調侃,認真的看着大屏幕,看到裴錦程那一瞬的抿脣,那一瞬的喉結滾動,那一瞬的眨眼時眼光的氤氳泛起。
結髮夫妻!
他跟她說,結髮夫妻!
申璇倒吸氣,一口,兩口,三口,她擡手捂了嘴,睜大眼睛,而手心下的嘴,已經張開,狠狠的咬住掌心,那疼痛,一陣陣的傳進心裡,一下子像點了炸藥一般,轟的炸開,疼痛開始席捲,從四肢百骸擊過,一陣陣的無法遏制……
她在心裡給自己搖頭,申璇,別犯賤!申璇,我求你了,別犯賤!別相信他!別信他!
我繼續,不知道今天晚上出不出得了第四更。你們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