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川味館店面不大,但是客人絕對不少。每天開門是最早的,關店也是整條街最晚的,但是生意始終火爆。
小飯館只有兩個裡間,其中一個裡間的窗戶微微敞開,一種名爲“嫉妒”的視線,從窗縫裡射出。
“悅寧,怎麼了?你不是最愛吃水煮魚麼?”
顧天澤將一塊雪白的魚肉,夾到她的碗裡,發現任悅寧竟然一動不動。
順着任悅寧的視線,顧天澤看到了外間溫情的一幕。
秦和煜正一臉寵溺地照顧着任佳惜,任佳惜不是不喜歡吃辣麼?現在吃得滿口香的女人,又是誰?
還有秦和煜,平時跟自己在一起吃飯,任悅寧總是不停地給他夾菜,而秦大公子就那麼高高在上地一坐,從不會主動問她一句:悅寧,你愛吃什麼。
可是現在……秦和煜卻扮演着當初她的角色,一臉甜蜜地給她的妹妹,獻着愛心。
“哦……原來是佳惜跟秦和煜啊……”顧天澤意味深長地一嘆,“悅寧,你不覺得他們很般配麼?”
任悅寧咬着脣,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不、覺、得!”
“呵呵……”顧天澤無奈一笑,“來吧,先吃飯,吃完我們就離開。”
坦白說,顧天澤實在受不了這種髒亂差的小飯館,好吧……雖然桌椅擦得很乾淨,但是顧天澤怎麼看它們,都覺得泛着一股油光……
跟五星級大酒店簡直沒法比!
他是一個挑剔的男人,他要求自己擁有的一切,都務必是最好的!包括他的團隊,也是他精心挑選的人才,不說萬里挑一,也差不多。
可是,他這樣一個挑剔的人,卻能爲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委曲求全至此。
顧天澤常常會問他父親,是不是真的有一報還一報之說,父親顧天揚總會神秘一笑,讓他自己領悟。
年輕的時候,顧天澤將自己武裝得很強大。七八歲的年紀,別的孩子還在遊樂場裡創造童年,他已經開始研讀貿易理論和統計學;
初高中的年紀,大家都在奮力國考,他已經收到多所國內外著名商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別人還在千軍萬馬的擠獨木橋,他已經一步登天,遙遙領先……
二十多歲的年紀,別人要麼是享受大學生活,要麼是就業迷茫,他已經掌管顧氏龐大的家族企業,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顧天揚也不得不“淪落”到爲兒子打工。
顧天澤讓自己一刻不停地成爲最強的人,曾經他不知道這是爲了什麼,直至遇見她,任悅寧。
都說女人是男人丟失的肋骨。這種說法,充滿了太多的玄幻色彩,顧天澤從來不覺得女人是該被珍惜的,除了自己的母親,其他的女人都不過是慰藉寂寞的東西而已。
他的這種觀點,曾經跟父親說過,他以爲風流了一輩子的父親會認同,但是父親卻否定了他的這種觀點。
“天澤,總有一天,你的一切動機,會被一個女人征服。”顧天揚當時鄭重地對兒子說道。
然後,沒過多久,他就遇見了任悅寧,一個恬淡到很容易讓人遺忘的女人。
顧天揚還記得他跟任悅寧初次相見的情景,她代表任氏來取材料,按理說她也算人家的大小姐,這種事自然是不需要她做的,可當時她正巧在A市,所以就順道來到了他的顧氏。
當時天氣很熱,七月份,簡直跟下火一樣,顧天揚剛從外地出差回來,整個人都疲憊得不像樣子,那時候顧氏要拿下一個大案子,但是對方太強悍,與顧氏實力不相上下,派出的負責人又刁鑽得跟什麼似的
,整個出差過程,簡直要把顧天澤脫層皮。
當他第一時間趕回公司時,剛踏進電梯裡,就看到咬着奶茶吸管的任悅寧。
她穿着簡單的雪紡長裙,裙襬飄逸直到腳踝,粉綠色讓她清新得像一位夏日的涼姑娘,顧天澤只覺眼前一亮,一掃多日的疲憊,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他還記得當時任悅寧詫異的表情,因爲整個電梯裡只有她跟他,外面還有好多人急等電梯,卻都吃驚的望着她,不敢踏進半步。
當時,顧天澤明白了這位誤落到他眼中的小清新,一定不是顧氏的員工,不然不會笨到乘了他的專屬電梯。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再也忘不掉這個夏日裡的一抹清涼,這個有點小迷糊又有點小可愛的女人,成功地進駐了他的生命裡。
在顧氏,顧天澤的排場比他父親要大得多。不僅僅是因爲他的經營理念跟父輩不同,還因爲他不可一世的性格,是當之無愧的“孔雀男”,只是顧氏的員工提到他這位“孔雀男”,更多的是一種讚美和佩服。
顧天澤上任第一天,他在公司召開全體會議,將所有人的工資,上調百分之三十五,這不過是起步價,憑着個人表現,加價數上不封頂。
當時,顧天揚及一衆董事會的人都說他是個瘋子,他們是辦企業的,不是慈善總會,但是顧天澤卻堅持自己的想法。
果然,加工資的第一個月,顧氏營業總值翻了三倍,這在已經發展壯大到如今的顧氏來說,實屬一個神話。
從這件事以後,在也沒有人敢質疑他的決定,對他的提議,也是無條件的服從。
顧天澤經常提到的一句話就是:給員工吃草,他們就是一羣羊,給他們吃肉,他們纔是一羣狼。
而顧氏需要的是野心勃勃的狼,而不是坐以待斃的羊……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精英男,卻被任悅寧折磨得快要忘了自己曾經的模樣。
“任悅寧,如果你這麼氣憤,爲什麼不去當面質問他?”顧天澤將筷子一撂,雙臂環胸地盯着她,神色裡有痛苦,也有不甘。
任悅寧慢慢收回視線,脣角幾不可聞地輕扯,眼中的淚,欲落未落,就這麼堪堪地掛在眼中,顧天澤看了以後特別心疼。
他承認,這話說得有點狠,可是要是不這麼說,任悅寧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這種糾結的狀態。
任悅寧微微搖頭,淡聲道:“阿澤,你知道麼……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吃辣,我是因爲秦和煜,才……”
顧天澤心口堵得厲害,他默默地別開眼,拿起他一直嫌棄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大口茶水。
往事如潮水一般的涌來,都是任家的孩子,爲什麼差距會這麼大?任佳惜可以擁有她夢寐以求的一切,包括本不該屬於她的愛情。
爲什麼但凡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就算她用心用力,八面玲瓏地做好一切,換來的還是秦和煜漸漸疏離的態度,還有對她越來越無趣的心?
可惜,自己一直傻傻的不願意相信,秦和煜已經不愛她了。如果不愛她,爲什麼在他跟任佳惜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他還要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說什麼非悅寧不娶的鬼話呢?
秦和煜,你知道麼,只要你再堅持堅持,我就會點頭答應,如果我們結婚,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恨任家,恨佳惜。
“任悅寧,你不是很厲害麼?你連自己的妹妹都能陷害,自己的未婚夫都可以成爲你報復的工具,現在在這兒獨自垂淚給誰看?心都要疼死的人,不該是我!”
顧天澤突然忿
忿地一捶桌子,“嚯”地站起身,猛地走向門外。
任悅寧慌忙站起,攔住他,“阿澤,你要幹什麼?”
顧天澤眼神危險地看着任悅寧,任悅寧只覺得他的視線,像大熱天裡,一道冷空氣。
“阿澤,你不會是要……”
“對!我就是要出去會會那個秦和煜,他不是你的心頭肉麼?他不是讓你茶不思飯不想麼?既然他讓你這麼痛苦,而我的存在讓你可有可無,那麼……我就去替你剷除痛苦!”
顧天澤揮開任悅寧,手搭在門把上,剛要轉動,任悅寧卻猛地抱住他的手臂,哭訴道:“阿澤,我求求你不要去!我求求你……這是我最後的自尊,求你給我留下來,好麼?”
包廂中的光線,微微暈黃,任悅寧滿是淚痕的小臉,隱匿在光線裡,淚珠帶着五彩的光澤,讓人恍惚,這是悲傷的產物。
“阿澤,我的一切你都知道,可你並不知道是什麼造成了現在的我……我活得痛苦,活得自卑,活得一切都索然無味,卻又沒有勇氣結束一切!”
聽着心愛女人的哭訴,並且是抱着他的胳膊,哀求意味十足,顧天澤覺得這是他從小到大,最虐他心的一幕。
秦和煜那種人,到底有什麼好?竟然能把任悅寧迷成這個樣子!
“任悅寧,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我的心思。”顧天澤一把將任悅寧從地上撈起,霸道地將她頂在門板上,單薄的木門,發出“吱嘎”一聲,脆弱得顫了顫。
顧天澤的手,一直放在任悅寧的後背處,不然這麼大的力道,任悅寧肯定吃不消。
任佳惜正在吃雲吞的動作一頓,“秦和煜,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秦和煜吃得開心,眉飛色舞,這麼大熱的天,他全身早已被汗水打透。
“唔?什麼聲音?這裡人很多,有聲音很奇怪麼?”
任佳惜瞪了她一眼,嬌嗔道:“不是指這個,我是說……我好像聽見任悅寧的聲音了!”
一提到任悅寧,秦和煜表情先是一怔,隨後又釋然一笑,“任佳惜,我看你是吃多了,吃到出現幻聽了吧!”
“怎麼了?我真的聽見我姐的聲音了,還有個男的!應該是……顧天澤吧?”任佳惜眨動着認真的大眼睛,撲扇撲扇地看着秦和煜。
秦和煜失笑,別過臉低聲道:“佳惜,別用這種小鹿斑比的眼神看一個男人,這會讓他們想入非非。”
任佳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言不發,就這麼專注又天真地看着。
“唉……真是敗給你了!”秦和煜伸過來一隻手,無奈地輕撫上她的眼瞼,突然降臨的黑暗,讓任佳惜驚叫,“呀,你幹什麼?”
“都說了,讓你別這麼看我……”秦和煜無奈地收手,繼續跟一桌子吃的奮鬥。
被他一打岔,任佳惜早就忘了剛剛自己的糾結。不過她忘了,不代表秦和煜也忘了。
“哦,剛說到哪了?你說你聽到了任悅寧和顧天澤的聲音?”秦和煜一挑眉,模樣倨傲。
任佳惜連忙點點小腦袋,“謝天謝地,你終於聽見了!”
“你謝得太早了。”秦和煜擦擦嘴,“如果說你聽見任悅寧,我姑且還可以試着信信你,可你又說聽到了顧天澤的聲音……嘖嘖嘖,真想打開你的腦袋,看看你一天都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任佳惜不服氣,“人家真的聽見了……”
“不可能!”秦和煜出言打斷。
任佳惜負氣地嘟起紅脣,“怎麼就不可能了?你又不是顧天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