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天氣有些陰霾,飄蕩起一片薄薄的輕霧,淺淺的覆蓋下來,流竄在空氣中,非常沉悶。
偌大的射擊場空空蕩蕩,只有顏欽一個人坐在長椅上,他就這樣目光空洞的看着遠方,眼睛一眨不眨。
安錦言緩緩的走了過來,就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緩緩的問道:“還是離了?”
顏欽緘默。
離了,終究還是離了。
安錦言長長的嘆了口氣,三年前那也是他的錯,本來看到兩個人的感情越來越好,他的負罪感也少了一些,不想最後兩個人還是以離婚收場。
顏欽沒有說話安錦言也便陪着他不說話,就是靜靜的坐着,而顏欽目不斜視,就是這樣面無表情的看着遠方,深邃,眼眸中讀不到一點點的生機。
“你把國內的所有資產都給她了,什麼意思,要走了?”
顏欽的財產已經去做了公證,他所有財產的三分之二歸楊絮所有,其中在國內的一切資產,包括金野國際,國內各地的分公司,還有所有的房產,名下所有的車全轉到了楊絮的名下。
得知了這個安錦言心裡自然是不舒服的,把國內的所有資產都給了她,顏欽肯定是要打算離開的。
“當初收購金野國際不過就是想爲留在這裡找個理由,現在不需要了。”顏欽緩緩的開口,語氣中透出的無奈何傷感太過明顯。
“也是,顏氏集團總部本來就在國外,你回去也是應該的,這裡沒有了楊絮也沒有了你可以惦念的東西。”
安錦言說這句話是帶着情緒的,他這個兄弟從來就不從顏欽的心裡過,聽到這兒顏欽垂頭自嘲的一笑,說道:“錦言,這麼長時間一直欠你一聲謝謝。”
“得了吧,不痛不癢的這兩個字我也不想聽。”安錦言回了一句。
顏欽又不再說話了,目光還是看向遠方,眼眸中的悲傷又加重了一分,過了幾許,他似感嘆似的說道:“我本來以爲如果我和楊絮真的離婚了,我一定會去爛醉一場,撒個酒瘋然後睡個三天三夜,可現在突然我連喝酒的心情都沒有了,也哭不出來,就是想一個人坐在這裡,什麼也不去管,什麼也不去想,懶
懶的坐在這個地方看着夕陽落下,看着月亮出來,然後再看着太陽升起來,”
什麼樣的口氣叫心如死灰?就是像顏欽這樣,每句話裡都帶着一種絕望,一種死寂。
“既然她對我這麼重要爲什麼還要放手呢?”安錦言從小和顏欽一起長大,從來的就沒有見過顏欽這個樣子,死氣沉沉,完全沒有一點生機。 聽到這個問題顏欽在再一次自嘲的笑了,說道:“我不放手又怎樣?很多東西是不放手就可以抓住的嗎?就像沙子,攥在手心裡,可是攥得越緊沙子就從指縫中流失的越快,到最後弄疼了自己也還是兩手空
空,何苦?如果她是我的,我不攥着她她也不會走。”
顏欽這樣說安錦言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他承認顏欽說的有道理。
“錦言,如果你遇到你喜歡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的把握,如果那麼有緣分的她也喜歡你,就不要放手。”
“你已經是泥菩薩過江了就不要在這裡跟我說教了。”安錦言的心情也不好,壓根沒心思聽他說這些,他看着顏欽問,“打算什麼時候走?”
“應該就這兩天吧。”
“爲什麼要這麼急?” “不清楚,可能是一種逃避吧,我真的不想看到楊絮和赫源城結婚的那一天,我怕我自己會崩潰,我現在開車連路過龍鳳苑連路過你醫院的勇氣都沒有。”說到這兒顏欽真是自己都把自己給看輕了,“我也不
知道我怎麼就變成了這樣,死都不怕現在卻害怕面對現實了,這樣的自己連我自己都瞧不起。”
安錦言並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他也能體會他此刻的難受,他並沒有說過多的話,就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如果離開這個地方心情能好些的話也是好事。”
是嗎?能嗎?都說換個環境可以換一種心情,但顏欽卻想說,如果心死了走到哪裡都會陰霾,他那麼急着想離開其實不過就是在逃避現實,他真的害怕看到楊絮和赫源城結婚的那一刻,他怕他會忍不住,忍不住做出一
些過激的事情。
也好吧,就像楊絮說的,他對她的好現在對她來說就是一種心理壓力,如果在她的世界裡消失了,她好過他也好過,放過她也放過他自己。
“錦言,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顏欽還是下了逐客令,這樣的安錦言實在是不放心,但是也沒有辦法,只好緩緩的站起身來,說道:“好吧,那就你一個人再靜一靜。”
安錦言轉身緩緩的走出了射擊場,這裡再次變得空蕩起來,夕陽西下,天也慢慢的黑了下來,然後竟然飄起了小雨,淅淅瀝瀝。
好應景,他欲哭無淚,現在就連老天爺也要幫他哭嗎?
顏欽沒有動,就是這樣坐在那裡,任由雨點一點點的落在自己身上,如果這些雨點能讓自己清醒他倒是願意,但寒風不解意,秋雨最無情。
下了雨的秋夜寒氣很重,蕭瑟的秋風吹皺那層薄薄的輕霧,糅合着那點點雨滴,纏綿在那抹看不到的月光裡。
這座城市靜謐的被籠罩在這層朦朧裡,伴着雨打屋檐的滴答聲,一片黯然中似乎這裡都變成了一座傷城。
顏欽那雙藏着悲傷的眼眸默契的與這夜色相得益彰,一切都顯得那麼淒涼,離別,是不是就該是這樣?是不是就該是這樣的場景?
雨點越來越大,風聲也越來越緊,冷冷的刮過他的臉,清醒的刺醒了心底的隱痛,猛然一股酸楚涌上鼻尖。
一股暖流涌出來他竟然分不清是自己的淚還是雨水,只是應該是眼淚吧,不然雨水怎麼會有溫度呢?
楊絮……
楊絮……
在他的心底一直咀嚼着這個名字,註定了不能在一起又何必這麼長時間的互相傷害?難道這就是兩個人的有緣無分嗎?
正想着,一把傘撐過了他的頭頂,隨即想起了江莞爾很是心疼的聲音,幾乎是帶着哭腔出來的:“哥,你這是在幹什麼啊?是在自我折磨嗎?”
自我折磨?
有嗎?如果真的有那該是多好,如果真的能有身上的傷替代心上的傷口該有多好,可是再怎樣也是心疼啊。
“哥,爲了一個楊絮你值得把自己折磨成這樣嗎?你看看你自己,哪兒還有一個軍人的樣子?爲了那個女人不值得的,你在這裡傷心欲絕人家跟前男友破鏡重圓,你這又是何苦啊?”
說着江莞爾真就心疼的哭了出來,從小到大她都沒有見過顏欽這個樣子,完全一點點往日的風采都看不到,江莞爾甚至覺得現在他除了還會呼吸跟一個死人沒什麼兩樣。
聽到江莞爾的話顏欽長長的嘆了口氣,何苦?是啊,何苦?
現在他就算折磨死自己又怎樣,已經是離婚了,挽回不了的事實。
“哥,機票我都已經訂好了,明天下午的飛機,等我們離開了這裡就會好起來的。”
明天下午的飛機?
真的要走了嗎?
是啊,不走又能怎麼樣呢?現在國內的一切資產他都已經留給了楊絮,現在在這裡他已經一無所有了,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走,再也不見,各自安好,或許這就是兩個人最好的處理方式吧。
自從從民政局回來的楊絮就一直如同死人一樣躺在牀上,和顏欽一樣,目光呆滯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就好像世界末日來了一樣,生活完全成了一片灰暗,一點點陽光,一點點的希望都沒有。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概是入夜之後好像有雨水敲打過窗臺的聲音,是下雨了嗎?
她這次動了動身子,起來,緩緩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是下雨了。
她打開窗子,冷冷的雨刮在他的臉上,她看向窗外,院子外面的馬路上空空的,再也看不到顏欽爲她守候的車子。
是啊,現在他憑什麼還要來守候的,都已經跟人家離婚了呀。
從此都在彼此心上,卻要各自天涯了。
想到這兒楊絮的心口一陣絞痛,這個夜裡她必須要找點事情來做,不然的話她怕自己會支撐不住。
她拿起手機來給赫源城打去了電話,她說要跟他見面赫源城也答應了很痛快,決定要跟赫源城見面之後楊絮便拿過車鑰匙,冒雨一個人開車行駛了出去。
這是上次她出了車禍之後第一次自己開車,上一次她差點就丟了性命之後就害怕了再也不敢開車了,但是現在她什麼都不怕了。
都已經覺得生活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死也不怕了,那還有什麼可怕的? 楊絮開車到了約定地點之後,赫源城已經在等她了,看到了赫源城她便直接拿出離婚證遞給了他,問道:“我已經跟顏欽離婚了,那段錄音是不是可以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