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愛海沉浮(四)
一個星期之後,蕭寒就要讓夏迷諾離開蕭家,他們倆誰都清楚,這樣的離開將可能是“永遠”。
晚上,書房裡。
蕭寒對着電腦飛快地敲動鍵盤,傷口未愈,但他有很多事必須要趕着處理。最重要的還是喬山,當日與他火拼之時,陸皓的槍中好擊中喬山的肩膀,所以這些日子大家都是修養階段。如此正面衝突之後,誰也不敢掉以輕心,都處處防備着。懶
喬山!喬山!
他咬着這個名字,想起喬山告訴他的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以及某種他不能容忍的威脅,太陽穴的青筋就劇烈地跳動起來。
突然,敲門聲響起,蕭寒狐疑地擰了一下眉,沉聲道:“進來。”
非常意外,進來的竟是夏迷諾。他以爲下午冷酷絕情地說一週之後送她離開之後,她不會再來找他。畢竟像她這種冷傲又倔強的女人,尊嚴和骨氣是十分重要的。可是,夏迷諾不但來了,手裡還端着一個托盤。他不需要擡頭,就知道托盤裡盛着什麼。
夏迷諾將他冷峻的神色看在眼裡,絲毫不爲所動,極度出乎蕭寒的意料,她竟然滿臉含笑,且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她將托盤放在電腦檯的旁邊,輕言細語道:“我特意爲你熬了粥,現在喝剛剛好……”蟲
“夏迷諾,你是真的腦子有問題嗎?”蕭寒態度惡劣地打斷她,“我現在很討厭看到你,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你現在是傷員,有點反常的脾氣也是可以理解的。”夏迷諾小心地攪動勺子,眼眸彎彎,一副完全可以包容和理解他的樣子。
“你是真的聽不懂我的話麼?”蕭寒看都不看她一眼,語氣冷酷極了,“出去!”
“這可是我熬了三四個小時的粥了,加了好多有益於傷口癒合的補料,你……”
“出去!”他依舊沒擡頭,臉色卻已如寒冬。
“你的傷一定還時常發痛吧?我特意問了張伯,他說這些藥材……”
“夏迷諾!”蕭寒霍地站起身,眉心緊攏在一起,“你給我滾出去!”
夏迷諾臉上的笑容終於像被沾上了定型膠一樣定住,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他,小嘴也微張着不動。過了幾秒鐘,她緩緩合攏了嘴,拿起勺子輕輕地在碗裡攪拌了幾下,忽然又擡起小臉,笑意重新回到那剔透如黑色水晶般的眼中。
“蕭寒,你知不知道你這人,有時候脾氣壞得讓人恨不得揍你幾拳。”沒錯,她就曾經毫不客氣地揍過他,但是現在若再讓她出拳,她做不到。
她的心,在歷經彷徨與痛苦的掙扎後,像飛蛾撲火般只想繼續一場最後的回憶。那場回憶只爲自己,爲以後即將天各一方,永不再見的時候,可以放在心底陪伴。所以,早有預料到他惡劣的反應,但是,她完全可以承受。
蕭寒橫眉斜視她,驅逐的言語吐字如冰:“滾!”
“我會走,但是我要看着你喝完這碗粥啊!怎麼說都是我花了幾個小時的心血,你再怎麼無情也不能浪費我的一片苦心吧?”夏迷諾根本無視於他的命令,笑容甜美動人,眼中充滿着期待被人誇獎的亮光。
“夏迷諾,你爲了能留下來,已經連自尊心都不要了嗎?你這個女人真是越來越讓人倒盡胃口!”蕭寒緊緊抿起了薄脣,簡直沒有道理地口不擇言,每句話都只想以傷害她、打擊她爲目的。
從他槍傷清醒後,他的態度與之前根本就是判若兩人。夏迷諾不相信他真可以隱藏得如此好,照理說老爺子沒死,他對她最初的殺父仇恨應該不存在纔是。如今,他越是冷酷,她就越是不會放棄追尋答案。
“唉!如果我站在這裡會讓你喝不下去的話,那我先出去,一會再進來……”她的笑容隨着這句話緩緩斂去。
話未落音,突然只見蕭寒大手一擡,重重地將碗掃了過去。
“砰”的一聲清脆聲響,碗在地上濺開一地碎片,那些粘稠的香氣四溢的粥也灑落在夏迷諾的身上。
她驚住了,無數個疑惑翻滾在腦海。蕭寒,你這麼做是爲什麼?因爲要逼我走,所以寧可殘酷地傷害我,也不要我日後因思念你而傷心麼?
一想到這個可能,心口立刻陣陣抽痛,痛得忘記了呼吸。
蕭寒嘲諷地盯着她瞬間驚愣的神色,挑起譏誚的薄脣:“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麼厭惡喝粥!尤其是面對着你這張臉,簡直食不下咽!”
夏迷諾穩穩地站着,小心地拂住袖口上的粥漬,輕輕地嘆息:“蕭寒,你知道嗎?你現在說話的樣子像極了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如果用冷漠和殘酷的面具可以讓我退縮,那你錯得離譜。我夏迷諾之所以能安然自在地活到今天,只因爲我不但夠堅強,而且夠堅韌。你——打不倒我的!”
蕭寒盯着她,眼瞳不斷收縮。她的衣服上沾滿了粘稠的粥,看起來很是狼狽,但她的眼眸裡卻連一絲責問都沒有。這讓他刺痛地意識到自己的舉止真是殘忍……
終於,男性的聲音裡多了絲無奈的沙啞:“你都要離開了,還希望在我這裡得到什麼?”
“蕭寒……”夏迷諾眼窩情不自禁地發熱,望着滿地殘碗碎片,她不能騙自己,其實心是疼痛的。“蕭寒,我們相識了這麼久,最後一星期,就不能好好地相處麼?”
蕭寒一舜不舜地與她對視,彷彿要探進她的內心深處。半晌,他薄脣微動:“不能。”
夏迷諾頓時覺得心臟都要停止了跳動,他……他……真能絕情如此……
飛快地蹲下身,她及時掩飾住差點滾落的淚水,小手微微顫抖地去拾撿地上的碎片。、
呼吸!
深呼吸……
夏迷諾一遍一遍提醒自己,硬生生地將脆弱的眼淚逼了回去。她不會放棄,會放棄的就不是夏迷諾。
他靜靜地看着她的動作,雙手緊握成拳,卻什麼都沒說。
最後,她將碎片全部撿進托盤之中,走到書房門口時,再次打破了沉默。回頭看他,他依然筆直站立。
“你再考慮一下我的話,我想我們應該忘記一切,好好地度過這最後的一星期。”
她舉步出門,他的眼角劇烈地抽畜了一下,眸光漸漸暗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