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仁神色自然地拿起青銅茶罐，回憶着那日旗袍小姐手把手的教學，在艾老面前展示茶藝。
書仁心裡明白，這功夫誰都會，但在如此顯赫的人物面前，她要有美感地完成這件事。
纖細嫩白的手指握着壺柄，她用兩隻手穩妥地將茶倒在兩個小杯子裡，動作輕柔緩慢，彷彿是在爲佩戴的首飾打廣告。
艾老觀察她的泡茶技藝，裂開嘴笑道：“不錯不錯，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書仁放下茶壺，用夾子把盛八分滿的杯子端到艾老面前，甜甜地嗓音道：“爸爸，請喝茶。”
幾根被熱水燙到生疼的手指終於能放到桌子下散熱，她笑着在腹誹，真他孃的燙了，你是覺得有點意思，可我有點想死嗚——
艾老的品茶動作與艾茨如出一轍，果真是倆父子，香茗入口，甘甜餘留。
“仁仁，你沖茶的時候太慢，茶有點稠。”
聽聽，估計這挑剔的毛病是遺傳的呢，能喝不就行了，計較那麼多？書仁肚子裡一番話，嘴裡吐出來的又是另一番話。
“嗯，下次我會注意的。”
“你們年輕一輩都不喜歡這種繁雜碎屑的事情，我猜，是茨兒要你學泡茶的吧？”
老狐狸啊，那雙眼睛是什麼都能看出來麼？
書仁坦率地說：“呃是的，他逼我學的，說是學不會就不給我飯吃。”
“呵呵。”艾老聞言笑了。
“茨兒是喜歡你，想盡辦法要你學這些討我歡心啊。”
“呃哦。”
“茨兒交往過很多女孩子，我看就你比較聰慧。”
“聰慧，我嗎？”沒想人艾老這麼看得起她，書仁也要意思意思聰慧一下了。
“你的反應能力和學習能力都不錯，艾家需要你這樣的媳婦。”
艾老說着，直視她猶如小鹿般無辜的眼神，那感覺竟令書仁感到一種熟悉的毛骨悚然。
“是嗎？”她忐忑地說。
“我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眼下艾斯艾茨都不願接手我的事業，我也只能委屈兩個媳婦讓你們打理了。”
艾茨猜得真是準兒，艾家就是想娶個賢內助。
“那個，我其實有很多都不懂，我……”
“凡事只要肯學就能懂。”艾老拿起夾子，將另外一杯茶端到她面前，“別擔心，公司有莫汐幫助你。”
“呃嗯。”她惶恐地接過杯子，慢慢地將淡色的液體喝入喉，一股清香餘留齒間。
粉色的脣瓣經茶水的滋潤後更添嬌媚，她微微抿脣，將茶杯放回檀木盤，細白的巧手清洗杯具，滾燙的水淋在上面，兩人的視線間縈繞起一股白色的水霧。
因而，書仁沒有瞧見艾德忽然幻化成鷹眸的凌厲神色。
書仁混過很多場合，其中不乏混亂陰暗的包廂，如此在明亮古典的房間裡面對蘭城的顯赫人物，她顯得格外被動。
幾句話下來，書仁渾身冷汗，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喝吧。”艾德親自泡的香茗，他十分熟稔。
書仁喝着茶，心中疑惑重重，她無懼地問出口，“我想知道，您爲什麼選我當你的兒媳？”
艾德放下茶杯，別有深意地望着她，揚起一抹通曉世情的笑，正欲開口，卻被忽然推開門的莫汐打斷——
“爸爸，打擾了。”
莫汐身穿黑色套裝，似乎是匆忙趕來，微喘着氣，只敲一聲門就闖進來。
“你怎麼來了？有事？”艾德有絲不悅，但並沒有表現出來。
“公司有點事兒要請教您。”莫汐解釋着，眼光投射到清麗脫俗的書仁身上，禮貌一笑。
她率先打招呼，“你就是艾茨的妻子書仁吧？抱歉，失禮了。”
“你好。”書仁微笑迴應。
“我有點事情想跟爸爸談談，你能先回避一下嗎？”
這是標準的笑裡藏刀的人，書仁敏感地察覺到她對自己的敵意。
“你坐着，不用走。”面色微慍的艾老說道：“汐兒，這裡的都是自己人，很快仁仁就到公司幫忙了，你要多多照顧她。”
莫汐那張漂亮的臉蛋微抽，書仁瞭然，那丫是怕自己搶了她地位吧？豪門裡不乏媳婦間的鬥爭，她倆的敵對是遲早的。
書仁忽然想，也許自己會出現在這裡完全就由於眼前的莫汐，就不知道具體是要她打進公司內部做些什麼。
“可是爸爸，我要談的事情很機密……”
言下之意就是趕她走了，書仁巴不得離開這個使人透不過氣的地方，優雅從容地起身，她理解地說：“爸爸，我想我還是先走吧，你們慢慢聊。”
她很感謝莫汐的出現，呆在房間裡的她雖然喝着茶，但是有些暈眩，不知道是不是身體要生病，總之感覺就是不對勁。
莫汐在書仁識相離去後，態度忽然轉變，她嗔怒道：“爸爸，你要讓那女人當副總？！！”
“你這些日子不是在喊累嗎？艾茨這媳婦有能力，讓她幫助你少些負擔不是很好？”艾德的語氣明顯不悅，他看着眼前嬌縱的女子，壓抑着怒氣，沉緩說道。
“爸爸，你這是什麼意思？”莫汐整張臉寫滿怒氣。
話說得這麼衝，艾老也不跟她打太極了，直接將話挑明兒了說：“莫汐，你別以爲我老了就什麼都不知道！”
“爸爸——”莫汐慌張了。
“只是一千萬你就將蘭城最好的地段賣了，是誰給你這個權利擅作主張！？”
“爸爸，我承認這是我的失誤，但那也是因爲我這陣子太累了，沒有聽清楚合同就跟他們簽了合同。爸爸，我知道錯了。”
“你知道那塊地的真正價值是多少嗎？”至少該是一千萬的八倍數，莫汐這樣散財，莫怪於艾老要發怒了。
莫汐頓時擠出晶瑩淚滴，她委屈地說：“我知道是我做錯了，爸爸，我這懷孕的虛弱身子也幹不成什麼事，你倒不如把公司都交給書仁算了，省得我操心……”
艾老聽到兒媳提到懷孕，眼神大放光彩，他看着莫汐仍平坦的腹部，大喜問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