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一瞬間全部亮起,酒店飯店的彩燈晃着眼睛,車流不息,秋天的夜晚終於涼爽起來了,吹起於生的碎髮,於生坐在寬大的後座上面,耳朵上面扣着耳機,裡面是自己秘書的聲音,手裡面還拿着即將競標的資料。
黑色的車如同一個獵豹,迅猛而悄無聲息。
這次的投標於生看中了很久,可以說是風水寶地,不少人眼紅,其中還包括自己好幾個對家,不過,自己倒是很有把握,於生看着窗外後退的景色,越來越遠的別墅,忍不住拿起了電話。
“還有多久?”於生手落在那個撥號鍵的上面,沒有擡頭地問了一下司機。
司機飛快地後看一下,可是於生並沒有看到,司機勾了一下嘴角,很快壓了下去,聲音卻是畢恭畢敬,“老闆,還有十分鐘。”
於生點點頭,按下了撥號鍵,聽着耳機裡面傳來的“嘟嘟嘟”,沒過多久,電話接通了,於生還沒有開口,電話就被掛斷了,於生卻沒有生氣,自己都沒有察覺自己笑得有多麼寵溺,發了消息過去,“脾氣這麼大?敢掛我電話。”
消息沒有回,於生也沒有生氣,笑着看着自己的手機界面,上一條,還是叫那個人來給自己送午飯,然後很快就有一通電話打過來,於生等它響了一會兒才接通。
“於生······”怯懦的聲音,中氣不足。
於生靠在車椅上,愣了一會兒“······嗯,肯喊我的名字了?今天晚上我要回來。”於生刻意壓低聲音,以前從來不喊自己名字,今天倒是喊了,看來,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眼裡的笑意越來越濃,聽着對面突然緊張的呼吸聲,覺得好笑,也沒有說話。
“好···好,很晚嗎?我···我要不要給你做宵夜?”江陸站着,手指忍不住抓住褲子,說話倒不是害羞,反而像是···剛剛學會開口說話一樣,無法掌控。
“不用了,乖乖在家等我。困了就睡吧,別等我。有沒有好好上課?”於生隨意地翻開自己的合同。
“有。”於生聽着對面帶着點自豪地聲音,忍不住想回去揉一揉,笑着擡頭,看着外面的萬家燈火,放柔了聲音,“陸陸,過幾天給你一個禮物,就中秋節吧。”
江陸有一瞬間沒有說話,於生就等着,也沒有催,纔剛剛學會說話不久,“好···好,謝謝老闆。”
於生笑着,“怎麼謝啊~”
江陸似乎沒有想到有這茬,一時緊張,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於生想,果然還是太快了,安撫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同樣,沒過多久,目的地就到了。
於生認爲正在家裡面等着自己的人,羞紅了臉的人,此時低着頭,看着已經掛斷的電話,然後把電話卡拿了出來,扔進了面前的火盆。
這的卻是第一次自己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黑色的衣服顯得本來就瘦弱的人更加瘦弱,旁邊和他一樣的打扮有好幾個人,對於他突然的變臉也沒有驚訝。
江陸只是站了幾秒,“走吧。”有點兒沙啞的嗓音,但聽不出來是一個剛剛學會說話的人,大步地走出廢棄的倉庫。
於生給他的所有東西,他都留了下來,給的錢他也沒有要,聽到還要送給自己禮物的時候,本能地認爲,應該就是今天晚上的競標了,理由應該就是,那個地方,離自己的家很近。是家,不是舅舅那個房子。
“老闆。”一個臉上有疤,蓄着鬍子的中年人快步有些慌亂地走過來,江陸忍不住皺眉,現在正是他的公司上市的關鍵時候,不想聽到有任何的壞消息。
“怎麼了?”江陸穿上風衣,那個人倒也沒有賣關子,說出來了。
“所有的股東已經準備好了,晚上十點會議就可以開始了。新的產品反響不錯,員工也正在招,但是···”
“但是什麼?”所有的一切都在步入正軌,還有什麼擔心的。
“但是我們調查的時候發現···於老闆的司機其實是之前於老闆之前辭退的那個人的拜把子兄弟,而那個人剛剛放出來,跟我們這邊人有摩擦,我們問了一下,才知道,他們兩個打算聯合起幾個人把於老闆打垮。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麼?”這就是他矛盾的地方,雖然自己老闆是那個人的情人,但是誰不知道那個人對自己老闆有多好,偏偏這個時候老闆又想着砍斷關係,真是難辦。
江陸沒有說話,按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到了,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幹什麼,畢竟有那麼多個人和保安,但是江陸的右眼皮卻開始狂跳,心情一陣煩悶,“人在哪兒?抓住了?”
刀疤男就伸手指了指那邊一個被綁住的人,“抓住了。”
江陸過去,就看見那個人,扣着自己指甲裡面的黑泥,哼着歌,拖鞋掉了一隻,身上就是一件背心,一個大褲衩,江陸皺着眉,那個人看着江陸,然後吹了一個口哨,“喲,這不是於大老闆身下面的狗嗎?怎麼,他滿足不了你?還找這麼多人······”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被刀疤男狠狠的打了肚子,江陸冷着個臉,直接問“你打算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那個人笑着,弓着腰,“你要加入我們?別吧,你不喜歡那個男人,給你的錢不夠多還是沒有滿足你?嘿嘿嘿,不過已經晚了。”
“啊——”慘叫聲響起,江陸狠狠地踹了他一腳,“什麼叫做晚了?!”江陸心裡面的不安放大,忍不住又踹了一腳。
那個人乾脆就坐在地上,笑着,血從嘴角流了出來,骯髒的頭髮打着結,笑嘻嘻地說,
“噓——你仔細聽。”
“嘭!”
面前的人的聲音和遠處的爆炸聲一起,江陸當時就呆了,全身血液倒流,瞬間就拿起手機,躺在地上的人肆無忌憚地笑着,遠處響起了消防車和警車的聲音。
江陸有些跌跌撞撞地開車就過去了,手發涼,連心都沒了着落,怎麼會,那麼巧?瘋子!
會所突然爆炸,嘈雜的人羣,尖叫,哭喊,於生拿出手機,還好,還好,沒有壞,腿被壓住,很疼,於生知道自己不可以暈過去,就在聽着自己秘書剛剛離開的話的時候,以爲只是普通的爭權,哪裡會想到這麼恐怖。
熟悉的號碼,於生有好多話想說,不過還得道歉,估計,禮物裡面,有一個是送不了了的。
電話響了很久,沒有人接聽,於生意識模糊,想着,江陸是睡了嗎,然後,暈了過去。
警戒線,嘈雜的人羣,紅藍的燈光,江陸想要進去,被阻止在外面,淚水突然就流了,他只想安安靜靜地離開,而不是直接天人永隔。
“······江先生,江先生?”
江陸渙散的眼睛重新聚焦,“抱歉,劉律師,您再說一遍。”
“江先生節哀。依照於先生的遺言,他公司的股份將會在您手上,並且他名下的財產,將會有百分之五十到您的名下。”
江陸點點頭,簽了字,突然有些好笑,自己想什麼也沒有地離開,偏偏,什麼都有。
“江陸?”一個夫人的聲音。
江陸擡頭,瞬間就確定這是於生的母親,喉嚨有些發緊,“伯母好···”
於夫人坐下來,看着這個男人,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臉,“你就是江陸吧?小於和我提過,真是···唉,孩子他爸聽到這個消息住院了,我啊,也只能扛一點,委屈你了啊。”
江陸也沒有掙脫手,勾了一下嘴脣,低着頭,“伯母,於生他···怎麼向您提的我啊?”儘管心裡面已經有了猜測,但是卻不敢相信。
於夫人看着面前這個年輕人,“他說,你是未來的兒媳婦,要我好生待你,別的就什麼也沒說了。怎麼,他還沒有跟你表白?”
滾燙的眼淚落在婦人手上,江陸搖頭,江陸就想,明明說好了就這幾年,怎麼你就動心了,還讓我一個人,簡直就是道德綁架啊,我不想和你綁一輩子。
江陸看着面前的墳墓,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怎麼就死了呢?
江陸慢慢蹲下來,抱着自己,然後開始哭泣,期間有一點微風,彷彿抱住了他,江陸看着那張照片,逼自己想,究竟是什麼時候,於生開始喜歡自己,明明自己一無是處,可是他真的不知道,那個人對自己太好了,太好了,好的有點兒不真切,所以,現在才走了嗎?
於生看着自己走之前還好好的,會紅着臉等自己的人,突然就瘦了,獨當一面,一個人哭,心就刀割似的難受,忍不住抱住他,卻碰不到。
於生看着自己的人不愛笑了,穿黑衣服,一個人躺在他們一起睡的牀上,沒有什麼表情地看完一個個庭審,眼前一黑,想着,自己終於還是要走了嗎?如果還能再來一次就好了······
江陸穿着黑風衣,圍了一個圍巾,天氣冷了,鼻子通紅,可是沒有人給自己暖手戴帽子了,每次忙起來之後的空虛感,就會被他填滿,江陸從來沒有往愛情那方面想過,以爲,他們只是普通的情人,只不過,自己的金主對自己特別好。
橋下面的河水反射着暗啞的光,他喜歡於生嗎?江陸問自己。
他不知道。
緊急的剎車,刺耳的聲音,江陸突然就想到亡命鴛鴦這個詞,如果,早點相遇就好了,自己還真是,有很多機會轉正啊。
於生猛地一點頭,差點兒倒桌子上面,椅子後移,於生站起來,揉着自己的太陽穴,看着自己的辦公桌,他在他的公司!
想也沒想的,於生拿起自己的外套,就自己開車回了家,管家還沒有說話,於生甚至鞋都沒有脫,上樓,來到自己的臥室,握上冰冷的把手的時候,於生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緊張,心跳聲彷彿就在耳邊。
管家站在身邊,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有問,於生顫抖着打開了門,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間,一瞬間有些站不穩。
管家適當地拿出一杯水,“少爺,已經很晚了。”
於生進了房間,恍如隔世,想起什麼似的,拿出手機一看,跌坐在牀上,然後低着頭笑了,還有時間,還有時間,還好,還好。
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酒吧裡面,剛好是江陸十八歲生日,因爲公事,去了酒吧,因爲上廁所,就遇到了江陸,因爲不想被塞人,就帶走了這個看起來很乾淨的少年,然後就是長達六年的耳鬢廝磨。
離他們第一次見面還有兩天。於生平緩着呼吸,他一定,一定要把人給帶回來,然後,好好的,保證他們的安全。
每次庭審,他也都去了,自然是知道,哪些人是自己該除掉的人,突然想起來江陸的面無表情,心就會痛。
這一世,自然護你我平安,然後······早點讓你相信我,讓你說話,讓你愛上我,然後就這樣一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