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鈞剛走了幾步，又停下來：“你還不走，難道要等剛剛那兩個人回來？”
在他的提醒下，秦念歌的腦海中不由得映出剛剛那兩人猥瑣的模樣。
她渾身一個激靈，趕忙快步跟在他的身後。
這時候，她也終於想到反駁他們之間的關係：“這位……阿鈞，你剛剛是在開玩笑吧？我們不過才見到第一面而已？”
“阿鈞？”
“我改天請你吃飯好不好？”
“阿鈞先生？”
可惜，這一路，無論她如何開口，阿鈞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厲家的監控範圍之內。
阿鈞戴上連帽衫上的帽子，轉身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摩托。
“回家吧，我會再聯繫你。”
說完，他就擰開了油門，朝着跟厲家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馳而去。
秦念歌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再一次不由得想，他……肯定是在開玩笑吧？
而那個遠去的阿鈞，在出去沒多遠後，便把機車停在了路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三兩下撥出去一個號碼。
“喂，馬上查一下，厲洺翼跟他爸情人的那個女兒，到底是什麼關係。”
簡單地交代一句，他就掛斷了電話，把手機重新裝回口袋，又從摩托車前面摘下一直掛着的墨鏡，擡手，用墨鏡遮住眸中的情緒。
而他的眼底，早已經不見了剛剛的戲謔，剩下的，只有滿滿得，幾乎能將人吞沒的陰冷……
秦念歌真的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不想讓蘭姨擔心，隨便出去走一走，卻能遇見如此險象環生又絕處逢生的劇情。
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禍得福，一直壓在她胸口的陰霾，因爲那三個人的攪局，竟然真的不知不覺退下去一些。
她小心地把身上沾染的泥土清理乾淨，才抱着畫冊回去。
可是沒想到，那些陰霾剛剛退去沒幾分鐘，就因爲出現在客廳裡的人，再一次全數襲上心頭。
蘇知薇就在客廳裡的沙發上坐着，看樣子，是一直都在等她回來。
秦念歌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她緊握着手裡的畫冊，僵立在門口，腳步再也無法邁動半分。
蘇知薇靜靜地看着她，那眼神裡有憤然，有鄙夷，有輕視，卻獨獨沒有以往時時刻刻盛着的滿滿笑意。
秦念歌早已經想到再見面時，會承受這樣的目光，可是卻沒想到，一回來就會看見蘇知薇在家裡等着。
她的嘴脣顫動了下，想喊蘇知薇的名字，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這一刻，“知薇姐”三個字，她已經不配叫出口。
她如此僵立着，蘇知薇也就一直那麼靜靜看着。
或許看着她這麼難堪的模樣，蘇知薇的心裡才能好受一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知薇才終於從沙發上站起來，緩步走到秦念歌的身邊。
明明只是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女子，但是秦念歌看着她的接近，還是忍不住全身微微顫抖了起來。
可沒想到，蘇知薇走到她面前，卻突然露出一個笑臉。
只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態，才最讓人不寒而慄。
“聽下人說你出去寫生了？畫得什麼？讓我看看？”蘇知薇伸過手來，靜靜地等她把畫冊遞過去。
想到畫冊裡的內容，秦念歌的臉色不禁又白了幾分，下意識地想把畫冊藏到身後。
可是蘇知薇卻不給她躲閃的機會，一把把那本畫冊搶到了手中。
秦念歌擡着手，臉上的血色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流失殆盡。
蘇知薇低下頭，緩緩地翻着手裡的畫冊，厲洺翼，都是厲洺翼。
或站或坐，或近或遠，或沉思或微笑……
但每一個，都能看出畫者筆下飽含的情誼。
蘇知薇抓着畫冊的手指漸漸用力到泛白。
最後，終於忍受不住，重重地把那本畫冊摔在地上，高跟鞋狠狠地在上面碾了好幾下：“秦念歌，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秦念歌的眼淚奪眶而出。
誠然，她跟蘇知薇之間，其實沒有什麼感情。
但是這兩年多以來，蘇知薇確實一直一口一個妹妹地對她喊着。
這一刻，她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麼爲自己辯白。
她跟厲洺翼之間的關係，是源於厲洺翼的強迫。
但是對於蘇知薇來說，這又有什麼區別呢。
終究，她是做了他們感情裡的第三者。
“對不起——”除了這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曾經，她奢望自己可以在蘇知薇發現之前，遠遠地逃開。
逃離這斷難以啓齒的關係，逃離這個有着厲洺翼的世界。
可是沒想到，在逃離之前，這個世界就毫無預警地坍塌了。
那個對她只有無限掠奪的男人，親手摧毀了他們之間的屏障。然後，就僅僅留給她一個充滿恨意的眼神。
蘇知薇咬牙切齒地看着她：“告訴我爲什麼？我跟洺翼在一起，一直都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地防着所有接近他的女人，可我沒想到，背叛我的人竟然是你。”
這些指責半真半假，蘇知薇從來沒有真的忽視過秦念歌的威脅，更不可能真的把她當成妹妹。
可是，她卻知道，自己怎麼說，才能引起秦念歌心底最深的愧疚。
其實蘇知薇十分慶幸那天厲洺翼在停車場的爆發，因爲那不僅把厲洺翼跟秦念歌之間的關係直白地暴露在她的眼前。
而且，似乎還因此徹底地勾起了厲洺翼三年前的回憶。
秦念歌在她的攻擊下無可遁行，只能訥訥地不斷重複：“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現在的她，似乎完全忘記自己也是被強迫的那一個。
“對不起值幾個錢？我知道，洺翼他是厲家的繼承人，無數女人都虎視眈眈地盯着他，你……呵呵，我原本以爲，你跟你媽不一樣。”
這句話簡直是秦念歌的死穴。
她渾身一震，忙不迭地搖着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不是？呵呵，難道你還想說，你們之間的關係，是洺翼在逼你？”蘇知薇的脣邊泛起一絲冷笑。
秦念歌瞬間噎住。
是啊，在別人看來，厲洺翼出身豪門，長相也是俊逸無雙，多少女人爭先恐後地想要撲到他的懷裡都找不到機會。
她如果說自己是被強迫的，又有誰會相信？
何況，她確確實實對厲洺翼懷着不應該有的心思。
而她的遲疑更是助長了蘇知薇的氣焰。
啪——
一聲脆響。
秦念歌的臉被蘇知薇一巴掌扇到了一旁，頓時火辣辣地痛了起來。
“不要臉的狐狸精！”蘇知薇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而這時候，蘭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竟然完全沒有出現。
秦念歌撫着自己迅速腫起來的臉頰，緊緊咬着下脣。
她想反駁，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反駁。
蘇知薇是厲洺翼的未婚妻，從她剛進厲家大門的第一天，就已經知道。
在蘇知薇的眼裡，她的身份，確實只有那三個字可以形容。
狐狸精……
她對於厲洺翼的感情，沒有人會想了解。
因爲那根本就不容於世。
“知薇姐，對不起……”
“別這麼叫我！我嫌惡心！”蘇知薇兇惡地打斷她的話，直截了當地把自己此行的目的問出口，“說吧，你怎麼才肯離開洺翼。”
離開……厲洺翼嗎？
秦念歌每天都在期盼着那一天。
可是當蘇知薇問出口的時候，她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蘇知薇冷笑一聲：“怎麼？不捨得？難道你還真的想把我擠下去，當厲夫人？”
說着，蘇知薇的表情裡掠過一絲陰狠：“你別忘了，那天洺翼選擇的人是誰，而且，他最討厭的，就是搶別人老公的狐狸精，你不會不知道吧？”
她的話讓秦念歌的心上不由得又凍結了一層冰。
秦念歌慌忙搖搖頭，低聲道：“沒有……我不是……是洺翼哥他……”
“洺翼當然不想讓你離開，因爲他還沒有折磨夠你！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我醒來之後，洺翼怎麼跟我解釋你們之間的關係？”蘇知薇臉上的冷笑越來越深。
或許是怕自己的轉述不夠震撼，蘇知薇乾脆掏出手機，直接找出一份錄音，按下播放鍵。
裡面傳出來的，果然是厲洺翼的嗓音。
那低沉磁性的音色，每每都讓秦念歌心動不已。
可是今天，卻只給她帶來更加深刻的心痛。
“我恨她，爲了折磨她，我什麼都可以做。”
只有這麼一句，但是話裡的那個“她”指得是誰，根本不必特意說出來。
蘇知薇明白，秦念歌也明白。
能讓厲洺翼時時刻刻放在心頭恨着的人，除了那兩個已故的人，就只剩下秦念歌。
可笑她還曾經奢望過，這兩年多的朝夕相處，能多少消除一些厲洺翼對她的恨意。
不過也只是徒勞而已。
秦念歌雙腿一軟，直直地跌坐在地上。
蘇知薇很滿意她的失魂落魄，她收起手機，繼續往秦念歌心口的傷痕上撒着鹽：“我明白，伯父被你那個手段高超的媽媽搶走，洺翼的恨意一直無處宣泄，我可以原諒他對你所做的一切，可是他卻永遠都不可能原諒你。你留下，對你對我都沒好處。”
秦念歌無措地看着她，在這種極度的傷心之下，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她表達的意思。
蘇知薇卻以爲她是不想離開，臉上的表情又兇惡了一些：“你以爲洺翼真的不想你離開嗎？你走了，他才能解脫。不然，你以爲他爲什麼讓我一個人來這兒跟你見面？”
秦念歌的嘴脣顫動了下，無聲地開口：“是……他讓你來的？”
蘇知薇的瞳孔微張了下，在她的注視下點點頭：“當然，而且他還說過，你留在他身邊，早晚有一天，也是死路一條。”
秦念歌的心臟猛烈地縮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