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竇初開（四十一）2更
易瑾用力的揉了下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他看着潔淨的牀單，眉頭緊皺起來，昨晚真的是夢境嗎？可是，她柔軟的身體，溫潤的緊-窒，難耐的吟揣……爲什麼他卻覺得那麼真實？
易瑾看着地上的臉盆，他猜得到，這肯定是馨兒買了替他擦手臉了的，拿起手機，剛想跟她打個電話，手機鈴聲卻先響了起來。
是宋晚的來電。
剛按下接聽鍵，宋晚急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阿瑾，你在哪裡？姚叔他回來了，正在和你媽吵架呢……”
易瑾的眸子頓時一緊，他邊穿鞋，邊朝外面跑去，連房都沒退，直接攔了輛出租車往回趕。
到了樓下，滿臉淚水的宋晚便朝他跑了過來。
“阿瑾，姚叔將門關上了，我聽到他在裡面罵你媽媽，可能還動手打了她——”宋晚話還沒說完，易瑾就朝樓上跑去。
門裡面，全是摔凳子摔東西的聲音，還有他繼父的怒罵聲。
“宋晚，你站遠一點，我將門踢開。”易瑾清俊的面上，帶着幾分冷厲。
宋晚站開後，易瑾使勁往門上踢去，連着踢了兩腳，本就不牢固的門被他踹開了。
屋裡，凳子摔壞了，玻璃茶几砸破了，沙發也被踢得東倒西歪，就連電視機都被砸了一個洞——
很亂，很亂，一片慘亂。
秋萍披頭散髮的跌坐在地上，睡衣袖子被撕破了一道口子，臉上也有些青紫斑斕，而還在屋裡搞破壞的姚志堅，則是一身非常髒亂的厚棉襖，頭髮長到了肩膀上，亂得跟雞窩一樣，身上散發出來的酸臭味，令跟着易瑾進屋的宋晚緊皺起了眉頭。
看到易瑾回來，姚志堅和秋萍都愣了一下，秋萍反應過來後，對易瑾大喊，“阿瑾，你快點離開——”
姚志堅聽到秋萍的話，他一腳就將門踹上了，然後拉了個櫃子擋在門口。
宋晚看着蓬頭垢面，卻又凶神惡煞的姚志堅，她嚇得趕緊藏到了易瑾的身後。
易瑾將秋萍拉了起來護到了身後，冷着眼看向姚志堅，“你還回來做什麼？”這一年多來，沒有他的日子，媽媽的身體也好轉了許多，易瑾希望，永遠都不要再看到姚志堅這個人。
姚志堅在地上吐了口口水，他森冷的瞪着越發俊挺的易瑾，他將一張報紙甩到了易瑾的腳下。
報紙上大副報道着昨晚凌司夜公司的週年慶典，其中還一個篇幅刊登了馨兒挽着易瑾手臂進到大廳的照片。
“你個小混蛋，搭上這麼個有錢的富家女，老子當初欠的那五十萬，估計還不值他們家牆上的一幅畫錢，你個白眼狼，不替老子還錢，害得老子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面做流浪漢——”
易瑾眉頭緊皺，“你就是看到這個報道才突然回來的？”
“老子厭倦了這種流浪的日子，你明明找了個有錢的女朋友，明明有能力替老子還了債，你卻不肯拉老子一把，反正這次，我要不到五百萬，我是不會再走了，要是催債的上門，大不了老子將你娘拿出去抵債！”
“你敢！”易瑾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起來。
姚志堅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老子有什麼不敢的？要是你不替老子還錢，老子連你一起賣！反正你這張臉，是越長越好看了！”
“姚志堅，你不是人！我們離婚！”秋萍從易瑾身後站了出來，她淚流滿面的瞪着姚志堅。
姚志堅上前一步，用力揪住了秋萍的頭髮，就在易瑾上前準備和姚志堅對着幹時，姚志堅突然從腰間抽了出一把匕首，他抵在了秋萍的脖子上，“反正老子就是要錢，不給錢，大不了大家同歸於盡。”
宋晚嚇得哇哇直哭，她掏出手機想要報警，姚志堅見此，怒吼一聲，“誰要是敢報警，我現在就捅死秋萍。”他真是受夠了流浪的日子，擔驚受怕不說，每天只能撿垃圾筒裡的剩菜剩飯，還要被人指着鼻子罵臭乞丐！
宋晚嚇得手機掉到了地上。
姚志堅將秋萍綁到椅子上，他又拿着匕首對着秋萍的脖子，惡狠狠的道，“你們倆個，都將手機拿過來。”
宋晚將地上的手機撿起來後扔到了姚志堅面前，姚志堅見易瑾愣着不動，他往秋萍脖子上輕輕一劃，一汩鮮血立即流了出來，易瑾赤紅着眼，他面色發冷的將手機扔到了姚志堅的身前。
姚志堅將宋晚和易瑾的手機卡都拔了出來。
“小混蛋，你什麼時候同意找你的小女朋友拿錢了，我就什麼時候將手機還給你！”
易瑾看着秋萍脖子上的傷口，用力捏了捏拳頭“你放了媽媽，我讓你綁着！”
“阿瑾——”秋萍的眼淚掉了下來。
“臭小子，你又想耍什麼花樣？老子告訴你，除非老子死了，否則你們娘倆這輩子都休想擺脫老子。”
“我不會耍花樣，媽她脖子流血了，需要處理一下，你放了她，我會乖乖做你的人質。”
姚志堅紅着眼，他將秋萍手上的繩子解開，扔到了宋晚身邊，“你替他綁上，要綁得牢牢的。”
宋晚看着易瑾，有些爲難，易瑾對她點點頭，“綁着吧！”
宋晚將易瑾的雙手綁上後，姚志堅檢查了一下，見易瑾掙脫不開，他一腳將易瑾踢到了地上，然後又將他的雙腳牢牢捆綁住了。
“臭小子，你想通了就吱一聲，我只要拿到錢，就會和你媽離婚，而且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了。”
易瑾緊抿着雙脣沒有說話。
姚志堅搬了把勉強還能坐人的椅子坐到了易瑾身邊，他挑着眉對秋萍吼道，“去，跟老子搞點東西來吃一下。”
秋萍站着不動。
姚志堅拿着鋒利的匕首在空中揮了揮，他怒喝，“快點給老子弄點東西來吃！”
秋萍顫着身子，小泣着朝廚房走去。
大概半小時後，她端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麪條放到了姚志堅的面前。
姚志堅看着秋萍慘白如紙的臉色，他冷哼一聲，“不會放藥毒死老子吧？”
秋萍的身子一震，她搶過碗，剛想進廚房倒了，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姚志堅惡狠狠的重新將搶碗了回來，他低下頭，一頓狼吞虎嚥。
在姚志堅吃麪的過程中，誰都沒有注意到秋萍眼底閃過的恨意與狠絕。
姚志堅吃完麪，正準備喝湯時，身子突然抽畜了一下，捧在手上的碗，哐當一下掉在了地上，清脆的響聲，讓一直垂着眸子的易瑾猛地朝他看來。
只見姚志堅瞳孔大瞠，四肢抽畜，口吐白沫，他手指發顫的指着秋萍，滿眼的不可置信，“你、你、你——”想要站起來扇秋萍一耳光，可是身子抽畜得越來越厲害，瞳孔擴大，不一會兒，整個人倒在地上就沒有反應了。
看到這一幕，易瑾驚得睜大瞳孔，而宋晚則是雙手捂住嘴巴，震驚得發不出一絲聲音。
“媽，你……”易瑾找到自己的聲音，他眉頭緊皺的看向哆嗦着身子的秋萍。
秋萍吞了吞口水，她回房，拿了個牀單蓋到了姚志堅扭曲而醜惡的嘴臉上。
“阿瑾，小晚，你們都不要害怕……其實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只是以前一直不敢下手……”秋萍跪坐在地上，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樣掉了下來，“我承認自己很懦弱，一直念着姚志堅曾經對我那一丁點好，那年阿瑾的哥哥高考，要不是姚志堅逼着他要錢，讓阿瑾的哥哥壓力陡增，他或許就不會考砸，也不會發生後來的悲劇……我對不起阿瑾的哥哥，也對不起阿瑾——”秋萍說着，突然起身，朝臥室裡跑去，過了一會兒，她拿着一個金手鐲，她哽咽着說道，“阿瑾，其實、其實你不是媽媽親生的兒子，那年我在b市公園裡做清潔工，發現凍得渾身發紫的你躲在大樹底下，你當時才一歲，發着高燒，你迷迷糊糊的喊我媽媽，看着乖巧可愛的你，我那時起了歹心，因爲你哥哥生病，沒有錢治，我有一個在g市的遠房親戚正好想要兒子，我就將你賣給了他們。拿着賣你的兩萬塊，替你哥哥看好了病。後來，我良心一直不安，然後回了g市，拼命的打工賺錢，還是在姚志堅的幫助下，我湊齊了兩萬塊，重新將贖回了我身邊。”
秋萍顫着手，將那個金手鐲遞到易瑾的身前，“這是撿到你時，你手上戴的，因爲鐲子裡刻着易瑾二個字，所以，我就一直叫你易瑾。是媽媽自私，明知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卻不敢再將你送回b市，我怕你們家的人找我麻煩，我沒有站在他們的角度想過，他們失去你會有多痛苦！所以，阿瑾，你開學後，拿着這個手鐲，試着去尋找你的家人吧！或許，那裡姓易的有錢人家並不多……”
易瑾的眼中含了淚，緊抿着的雙脣不停地顫抖着，他一直以爲，自己是被易家拋棄的，所以當他們找到他，心中一直懷着恨意……
秋萍見易瑾不說話，她擦了擦淚水，起身進了廚房，易瑾見此，連忙對宋晚說，“宋晚，趕緊進廚房看着我媽。”
已經被姚志堅的死嚇傻的宋晚聽到易瑾的低吼，她反應過來，迅速衝進了廚房。
看到秋萍喝下了一碗麪湯，她嚇得大喊，“秋萍阿姨，你喝的什麼？”她揮掉秋萍手中的碗，可是秋萍已經將麪湯全喝完了。
易瑾聽到宋晚的喊聲，他面色慘白叫道，“宋晚，快過來替我解開繩子。”
宋晚跌跌撞撞的跑到客廳，慌亂的替易瑾解開了繩子。
易瑾三步並作二步的衝進了廚房。
他抱住倒在地上，四肢抽畜的秋萍，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媽，媽，你不要死，我不會恨你……我以後一定會掙很多錢，讓你享福的，媽，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
秋萍用力拉住了易瑾的手，她搖搖頭，“阿、阿瑾……其、其實媽媽早就想下去找你哥哥了，只是一直一直放心不下你，你、你現在考上了q大，也有了馨兒那麼好一個女朋友，媽媽死而無憾了，我和姚志堅死後，再、再也不會有人拖累你了……”
“媽，不要說了，我帶你去醫院，你不會死的……”易瑾抱着秋萍起身，才走到客廳，秋萍就閉上了雙眼。
易瑾雙膝一彎，他跪到了地上，淚水，一顆接一顆的打到了秋萍的臉上。
“都是凌馨兒，要不是她，你昨晚就不會去參加他們家舉辦的慶典，也不會上報，更不會讓姚叔看到——”宋晚跪在易瑾身邊，泣不成聲。
……
馨兒躺在牀上，兩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手機，從早上，一直等到中午，也沒有等到易瑾的電話。
傭人上來喊她下去吃午餐，被她怒喝着支開了。
她現在哪有心情吃飯？
等到下午兩點時，她終於忍不住主動撥了易瑾的電話。
居然關機了！！！
馨兒面色鐵青，胸口難受得像是被重錘狠狠敲擊了一下。
易瑾難道真的不相信她嗎？
就在馨兒胡思亂想時，蓮宸的電話打了進來。
“丫頭，下午有時間沒有？我想去買衣服——”
還不待蓮宸說完，馨兒就道了聲好。
蓮宸過來接馨兒到了商場，他發現她一路上都十分沉默，挑了挑漂亮的眉毛，“怎麼了？還在爲昨晚的事生我的氣？”
馨兒木然的搖搖頭，她看向蓮宸，眼眶突然就紅了。
蓮宸嚇得趕緊剎車，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那是怎樣啊？你別哭，哭得我好像自己真是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了一樣。”
“蓮宸，如果、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和你初戀的女朋友在一起了，發現的第一次沒有見紅，你會在意嗎？”
蓮宸怔愣了幾秒，他上下打量了番馨兒，“哇靠，你和他做了？”
馨兒咬着脣點了點頭。
“沒有見紅？”
馨兒羞憤的瞪了他一眼，“怎樣？”
蓮宸摸了摸下巴，他斂起笑意，一本正經的道，“要是真心喜歡，就不會在意啊！更何況，你也確實是第一次對吧？怎麼，你的小男友在意？”
“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主動聯繫我，我覺得他是在意的吧！也有可能，他不是那麼喜歡我。”他們能在一起，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她在主動，也是她喜歡他，比他喜歡她要多吧！
蓮宸抽了張紙巾，替她將淚水擦掉，“要不你打個電話問問他？”
“這種事要我怎麼問出口？就算我臉皮厚，但也沒有厚到這種程度！他要是真的在意我，就會主動聯繫我啊！”一想到他電話還關機了，馨兒哭得脣瓣都哆嗦起來了。
蓮宸輕輕拍了下馨兒的頭頂，他聲音溫柔的道，“先別想這麼多了，你要是不想跟他打電話，就再等等吧！或許，他晚點會聯繫你。先去陪我逛街？你一個人呆着的話，肯定會胡思亂想，走吧！”蓮宸下了車，將副座的車門打開，拉着馨兒下了車。
……
馨兒一邊陪着蓮宸買衣服，一邊緊盯着自己的手機，生怕錯過了易瑾的電話。
可是，越期待，越失望。
直到晚上九點，她都和蓮宸吃完了晚餐，也沒有待到易瑾的電話。
失落、難受、煎熬……各種複雜的情緒盤踞在心頭。
……
透過半敞的車窗，易瑾和宋晚看到不遠處的跑車裡，蓮宸正在替馨兒擦淚水，
“你看到沒有？她沒有你，一樣可以和別的男生親親我我。”宋晚氣憤的說道。
易瑾雙手死死的捏成拳頭，他一直緊盯着跑車裡的兩人，一句反駁宋晚的話也說不出來。
“你還指望他們家借錢給你安葬秋萍阿姨——”
宋晚話還沒說完，易瑾就跑開了，宋晚連忙跟上他。
……
追上易瑾後，宋晚看着他流着淚的臉龐，心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阿瑾，要怎麼辦？阿姨和姚叔的安葬費，墓錢——”
易瑾的腳步停在了一個報刊亭前，從包裡掏出一張卡片，按照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
“我養父母死了，我需要一筆錢安葬他們。”
“可以，但是你媽要去英國動手術，你必須陪着過去。”
……
馨兒接到易瑾的電話，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她真的已經氣到了極點，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就掛斷了電話。
他再打過來時，她氣憤的朝他吼道，“易瑾，是我先前追求你的沒錯，但我以爲你對我動了感情，沒想到你……我告訴你，我凌馨兒不是讓你這麼糟蹋的，你以爲我沒了你，就活不了了嗎？我現在正式告訴你，我們完了，我已經喜歡上蓮宸了，他家比你有錢，他也長得比你帥，更重要的是他風趣幽默，懂得體貼照顧我，我和他在一起超級開心，你以後不用再跟我打電話了！”說完，她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
女生都是口是心非的，她想，只要易瑾主動過來找她，主動哄一鬨她，或許，她就會氣消了。
可是，她一直等，一直等，都沒有再等到他的消息。
這個令她愛入骨髓的男生，自那天之後，就好像從她的生命裡消失了一樣。
很久之後，馨兒再回憶起青春年少時，她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夢裡有酸有甜有痛有傷。
那個眉眼清冷，帶着點淡淡憂鬱的男孩，成就了她青澀年華里刻骨銘心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