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是沉沉的夜色,和車內,卻又是一片沉默。
君謹言低着頭,一直看他的右手手心,像是在想着什麼似的。
車子一路開到了醫院門口,夏琪開口道,“下車吧。”說着,解開了安全帶,正要打開車門,卻發現君謹言依然還坐着,一動不動。
夏琪側過身子,湊近着君謹言,擡手解開着他身上的安全帶。
他的身子微微一顫,轉過頭望向了她。
“下車吧,醫院到了。”她再度說道。
他抿着脣,跟着她下了車。她走了兩步,發現他還站在原地,驀地,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嘆了口氣,走到他的跟前,牽起了他的左手——用着十指相扣的姿勢。
“我會握着你的手的,就在你身邊,哪兒都不會去的。”夏琪說道,輕柔的聲音飄散在夜風中。
“真的?”他喃喃着問道。
她晃了晃彼此交握的手,“那你也可以緊緊地抓着,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我會的。”他的手指一點點地收緊着,“我會緊緊地抓住的,比任何人都抓得更緊,然後——絕對不會鬆開!”
夜色下,黑色的眸子沾染着銀色的光華,那眸光偏執而充斥着濃濃的獨佔欲。一瞬間,夏琪怔忡着,心臟在不由自主地收縮着,只覺得和他交握着的那隻手,突然變得灼熱無比,灼熱得就像是要燙傷她一般。
凌晨的時間,值班的護士們沒什麼事兒的,就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着,說着一些家常的瑣事兒。這個時間段,除了是遇到突發性意外事故被送來急救的病人外,很少會有普通的病患,選擇在這個時間段來就診。
也因此,當護士們看到一男一女手牽着手從側門處走進醫院大廳的時候,都有些微微愣住了。
男人個子很高,五官精緻,只是臉色看上去似乎並不是太好,整張臉都面無表情,尤其是那雙眼睛,雖然看上去極美,可是眸光卻是一種死寂的黑沉,讓人一旦注視着那雙眸子時間稍長一些,就會從脊背處冒出一股寒意。
而反觀女人,外面套着一件外套,裡面穿的似乎還是帶絨的睡裙。腳上隨意地套着一雙球鞋,頭髮也是隨隨便便地扎着,沒有任何修飾的臉蛋雖然還算清秀,但是卻完全不能和身邊的男人相比。不過比起男人那一臉淡漠的表情,女人倒是看上去親和很多。
當然,更讓人有些好奇的是兩人的關係,看似氣質、穿着完全不搭的兩個人,卻是十指緊扣地走進來的,而且男人的腳步,還在刻意地配合着女人的步子,簡直就像是在——遷就似的。
夏琪牽着君謹言掛了號,然後走到了外科的門診處。值班的醫生是個年輕的女醫生,在看到了兩人進來後,倒是有些微楞。
畢竟,這樣漂亮的男人,本來就很少見,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深夜。只是對方的眼神,多少會讓人產生一些不舒服的感覺,感覺就像是完全被漠視一樣。
“是誰看?”女醫生回過神後問道。
夏琪把剛買的病歷卡遞上,病歷卡上,簡單的填寫着君謹言的一些基本的姓名、年齡等資料。
女醫生瞥了一眼病例,再看看眼前的男人,在知道了對方只是手心中被木刺紮了而已時,倒是覺得這兩人有點大驚小怪的。一般人誰會爲了這點小病,大半夜的跑醫院來。
不過既然病人都提了,女醫生讓一旁的護士拿出工具,對着君謹言道,“那把手伸過來吧。”
君謹言卻像是根本沒聽到似的。直到夏琪對着他道,“你先把右手伸出來,讓醫生好把木刺挑出來。”他這才把右手遞伸了出去。
女醫生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她本就出自名牌大學,雖然畢業分配到這家醫院才2年的時間,但是一來她人長得漂亮,二來她又是院長的親戚,周圍的那些人,哪個不是阿諛奉承的,醫院裡更有不少男醫生都倒追她,曾幾何時,被人這樣漠視過。
當即,她就道,“既然是來看病的,就別老牽着手,你們這樣牽着手,一會兒挑木刺,可能會影響到。”
明明夏琪牽着的手是左手,而君謹言有木刺的手是右手,可是女醫生就是有些看不慣眼前的這個男人,在漠視她的時候,卻這樣親暱地牽着另一個女人的手。
“抱歉啊,因爲有一些私人的原因,所以……”夏琪的話還沒說完,便已經被君謹言的聲音打斷了。
“不可能。”三個字從他的口中冷冷地吐出。
女醫生愣住了,她不是沒有遇到過一些難搞的病人,可是從來也沒哪個病人在纔開始的時候,就這樣駁她的。
“你們到底要不要看病了?要看病的話,就先把手鬆開!醫院不是你們秀恩愛的地方,要卿卿我我的回家去……”
女醫生的話說到了一半,聲音就像是被卡在了喉嚨裡似的,戛然而止。
那雙如同死海一般的眸子,正在看着她!這一次,不再是忽視,可是這種目光,卻讓她整個人毛骨悚然着,血液似乎都要被凍得透涼。
這個男人,如果不是殺人殺慣了的話,那麼絕對就是性格中,有着某種嗜血暴戾的因子。
女醫生不敢再說什麼,抖抖索索地拿着工具,開始挑起了對方手掌心中還殘留着的木刺。
而君謹言轉過頭,沒有再看女醫生一眼,視線定定地盯着夏琪,交握的手拽得死死的。
夏琪咬咬脣,問着君謹言,“疼不疼?”木刺一旦陷進皮肉裡,如果沒有馬上挑出來的話,過後再挑,往往更難,會要把表皮重新劃開,再仔細尋找,有時候還需要醫院的專門工具來處理,而傷口也往往會更深,更細碎。
“疼,又怎麼樣呢?”他反問道。
“一會兒,配了藥擦上,就會慢慢不疼的。”她道。
他的臉猛然地湊近着她,額頭緊緊地貼住了她的額頭,“琪琪,我要的從來就不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