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璃的眸光掠過南宮月彬,臨別一眼別有深意,似警告,似提醒,而後才似笑非笑的走到不遠處的廊下,視線卻未曾離開慕容小小同南宮月彬這邊。
矗立在後的即墨雪陽抹了把額間冷汗,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滿是希冀,他沒來得及將人攔下,是他失職了,但願呆會懲罰不要太重,哎。
南宮月彬未理會夜月璃的眸中含意,此刻的他,只想和慕容小小好好談一談,爲何他們之間會變成這樣?他不願她在別的男人懷中輕笑,那樣對他來說太折磨
!
他仍然可以給她前世的呵護,甚至更好,更多,明明是他們先認識對方,相處的更久,爲何他只稍稍轉身,她卻到了別人懷抱?
“小小…”好不容易見到了她,南宮月彬卻不知如何開口,來之前心裡想好的一大堆話,在看到那刺眼的情景後,腦中所有思緒突然就支離破碎。
他惶恐不安,解釋真的有用?亦或只是他的一廂情願?她根本不在意?
南宮月彬不敢再往下想,只覺得心痛的無以復加,那溫柔如水的雙眸此刻盛滿了哀傷。
這樣的南宮月彬是寧清風第一次見到,她擔憂之餘,不由的心間愈發煩悶,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能在旁無聲觀望。
慕容小小眼睫輕眨,無聲打量着南宮月彬,不復今生初見他時的沉靜如水,如玉溫潤,此刻的他青絲略微散亂,如若她沒猜錯,越彬應該來得很急。天青色的錦袍襯托出他身如玉樹,臉龐俊美,而那雙溫柔的仿若五月暖風的眸子,卻盡是她不願觸及的複雜。
她睨了眼廊下的夜月璃,雖是自然隨意的靜立在那,可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卻毫無鬆懈,雖不至於聽見她與越彬之間的談話,但她相信,若是越彬有絲毫異動,夜月璃絕對會瞬間暴發,在第一時間來到她身邊。
她若有所思的望了眼略帶懊惱的即墨雪陽,頓時明白了什麼。
“我還想着改天去你府上拜訪,沒想到你卻親自來了,上次也沒來得急問,越彬,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慕容小小揚起脣角,懷念的輕笑。
這是她曾經唯一的親人,願意以命換來她安全的親人,如今,他們在另一世界重新相遇,過着前世可望卻不可及的自由生活,她不信鬼神,此刻卻真的很感激上蒼如此恩待於她。
南宮月彬不禁有些慶幸慕容小小還不知賜婚之事,他還來得及親自解釋。
可是,當他望進那清澈見底的琉璃瞳眸,除了懷念關心,再無其它他想看見情緒波動時,他卻只覺無力,生澀苦痛溢滿胸腔
。
“風鈴喜歡嗎?”南宮月彬答非所問。
他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在他面前。
就像她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在他面前。
有生之年,能讓她知道,他愛她,愛了很多年……
慕容小小嬌軀微怔,隨即輕笑道,“謝謝你送的禮物。”
果然!
南宮月彬脣畔笑意苦澀,他深吸了一口雨後冷溼的空氣,悠悠訴說,“從懂事你就愛跟在我的身後,那時的你總不愛與孤兒院的其它孩子玩耍,卻唯獨願意同我親近。”
他懷念的面上帶着些許無奈,眸光卻疼寵而親溺,卻又略帶難過的道,“五歲那年,我們進入組織,你最愛的寵物被組織中人殘害,你偷偷的哭了兩天,我怎麼哄也哄不好,你發誓此生再不吃兔肉…”
“雖然你不願接受事實,可終在我受傷倒地後願意爲我拿起武器,好讓彼此存活下去。小小,我想我直到死去都忘不了那時的你。”
“雖然憎恨那些手染鮮血毫無自由的日子,可你從不曾放過任何要殺的目標,以及你動了殺心要殺的人。”
“可是!”南宮月彬的呼吸突然沉重起來,隱於袖間的雙拳,緊握的指尖已然泛白,伴隨着想要脫口而出的質問,他驀地閉上雙眼,再睜眼時,恢復了冷靜。
“小小,你變了。若不是宮宴初見時那碗兔肉,或許我當場就可認出你!是我太過自信驀定你不會輕易改變?還是在我看不見的歲月中你早已忘卻那些習慣?你放過了對你萬般挑釁的趙詩茵,幾乎讓我徹底不抱希望!直到第二次街中偶遇,我終於相信,上天將我帶來這片異世,並未讓我孤單一生,因爲,她將你也送到了我身邊。”
多少年了,多少次幻想,每個午夜夢迴無法沉睡時,腦海裡全是那個清透淡漠的身影,就連睜着眼睛都似乎可以看見她的身姿,思念,渴望,隨着時間的推移與日積月累,變成了身與心愈加難以平復的騷動。
縱然瘋狂念想,卻也知時空穿越是多麼微妙與不可思議
。可他從來沒有想到,魂牽夢縈的人如今真真切切的就站在他面前了。
只是,她依靠着另一個男人,戾氣如她,也可安靜如水。她雖然就在自己面前,卻不再需要他給予的關懷,即便他願意給。
可是,她怎麼能這麼折磨他?他纔是那個該陪在她的身邊的人!就像前世那般!
即將入冬,別院裡樹木幾乎只剩枯枝,慕容小小擡起纖細的素手,輕捏住幾乎要伸進廊間的枝尖,秋雨剛歇,枝頭懸掛着的晶瑩水滴,霎時間沾染到她幾乎透明的指甲上,冷意瞬間鑽入心頭。
她靜靜聆聽着南宮月彬的訴說,緊抿脣畔,無聲沉默着,也不願正視那令她難以招架的複雜密實的眸光。
她不是無動於衷,不是自私自利,只是她把愛給了夜月璃。
越彬何時對她有其它想法,她不知,也不想知,因爲,註定只有辜負。
南宮月彬深深凝望着慕容小小精緻的側容清冷的眸子,她的樣子,拒他於千里之外,冰冷而淡漠,明明就在他面前,卻遙不可及。
他忽而覺得有些難以承受,從進這個庭院起,一直強撐的身軀忍不住的微微輕顫。
“爲何要這樣對我?小小,我愛你啊!我等你那麼多年,今生好不容易相遇,爲何不願意看我!”
慕容小小嬌軀一震,纖指一個用力,便將枝丫給折斷了下來,她怔怔的望着手中枯枝,心頭駭住!
她的目光沉了又沉,越彬,你終是將這層紙給捅破了麼?還是要逼我回應你的情感?
這般相似的話語,夜月璃曾經對她說過,他同樣等了她數年,愛了她數年……
不同的是,夜月璃的情話讓她心跳不已,腦袋空白。而越彬對她的表白,在她清醒之餘,胸口卻沉悶的難受至極。
爲何不能像前世那般,她和越彬繼續像親人的相處下去?
原來,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
慕容小小緩緩側轉身來,一下便望進那滿是希冀的眸底,她輕啓脣畔,“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是我們難以預料,我們不能控制際遇,因爲我們無法預知未來,就像是我們明明早已死去,卻又重生在這異世,奇蹟般的再次相逢
。”
“所以,你遇見了他,並愛上他?甚至願意爲了他改變你的習慣?”南宮月彬一針見血,他不想從慕容小小嘴中聽到那個刺耳的字眼,多麼諷刺可笑!他只想笑,放聲大笑,際遇?她是想告訴他,愛可以改變習慣?
那麼他還要謝謝老天?將她帶來異世與他相遇,卻又硬生生的將她帶離他身邊!真真可笑,他寧願永生永世不再重逢,那樣他還保留着前世的回憶和最後的一份幻想,她仍是屬於他!也不願這麼被現實刺痛的心口鮮血淋淋!
“越彬,我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長,所以我們更應該珍惜這難得的生活,前世早已隨風逝去,我希望你不要再沉溺於過去了。”
她前世沒能愛上他,今生早已有了想相伴一生走過的人,而她與越彬相依爲命的前世已經一去不復返,時間不會倒流,她更不可能愛上他……
南宮月彬心口猶如被重擊了一般,沉痛的無力呼吸,伴隨着撕扯一般的疼痛,他的胸腔裡翻騰着無邊無際的苦楚,幾乎肝膽俱裂…
“小小,你好狠,二十多年的生死相依,你說忘便忘,你有在乎過我的感受?我孤身在異世彷徨,無數個日夜,就是靠這些回憶才能讓自己堅強活下去,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走遍大江南北,想着也許你也會重生在此,靜靜等待奇蹟降臨,可是我沒想到,重逢不是美好的開始,卻是天堂跌落地獄的現實!你愛上了別人!你早已忘記了我!你怎可如此對我!”
南宮月彬眥目欲裂,一聲一聲的控訴直指慕容小小,前世加今生活着的信念傾刻將毀,他只覺得痛不欲生!胸口的氣血翻涌不停,五臟六腑灼痛難忍,緊接着喉間流動着腥甜,他狠狠抿着脣畔,不願在她面前泄露絲毫狼狽!
他就這樣深深凝視着慕容小小,眸光哀痛卻滿含深情……
他到此刻纔可笑的發現,原來他兩世的人生裡,前世充滿痛楚,隱忍和不甘,而今生,除了日夜的思念以外,還是痛楚
。
那不時復發的病痛,愛而不得的酸澀比之八年前更甚,更爲難以接受!因爲她不再需要他!縱然忿恨不甘,可他還是愛她!
夜月璃被南宮月彬的一吼驚得就要閃身而來,卻被慕容小小凌厲的眸光所阻,只得暗恨的站着原地,他血紅森冷的眸子冷冷的瞪着南宮月彬,不錯過他絲毫的異動,南宮月彬,若拿前世的恩情逼丫頭,他絕對會殺了他!
這邊早就擔憂不已的寧清風看見南宮月彬逐漸青黑的臉面,瞳孔驟然緊縮,暗道不好!她焦急喝到,“主子!”
也不管還在一邊的夜月璃,她身影一閃便來到慕容小小南宮月彬二人中間,顧不上主僕尊卑,急忙攙扶住南宮月彬,右手迅速搭上南宮月彬的手腕脈絡上,頓時臉色大變!
“主子,還好嗎?清風馬上扶您回府…”
“退下!”南宮月彬沉聲喝斥,猛然推開擋在他身前的寧清風,他雙眸微眯,飽含警告的掃了一眼寧清風,而後毫不留情的威嚴命令,“沒有本王的允許,少擅作主張!”
讀懂了南宮月彬眸中深意,寧清風心底猛然一沉,而後,心裡仿若堵塞了什麼般,只覺得憋悶的慌!她今日到底怎麼了?還有主子也是,面前這個女人除了姿容出色點,她實在不覺得她有什麼本事能讓主子沉痛至此?
寧清風垂首退下,心下卻自嘲一笑,什麼時候她寧清風不再淡如清風,再不復清風瀟灑隨意了?是因爲面前這個男子?
慕容小小早在南宮月彬進入庭院時便察覺他的氣息不穩,現在情緒激動過後,她更肯定南宮月彬身體肯定有問題,她緊擰秀眉,脆聲問道,“越彬,你怎麼了?”
身軀微怔,看到慕容小小緊擰眉心,滿臉擔心的模樣,南宮月彬眸光瞬間又溫柔如水,在她看不到的眸底深處,閃過一絲欣喜,真好,她還是關心他,在乎他的。
他搖了搖頭,強嚥下喉間的氣血,輕笑安慰道,“你別擔心,我好的很。”
明顯的慕容小小不相信南宮月彬的解釋,她徑自走近他,不顧他的不願,強硬的握住他的右腕,就要爲他把脈,她相信,事情絕對沒他說得簡單!
那柔弱無骨的小手剛一觸及到他的手腕,南宮月彬身軀彷彿受驚般的一顫,只覺得被她接觸的那塊肌膚燙得不行,他渾身緊繃,不敢亂動一分,呼吸都刻意放緩放輕,他就這樣呆愣着,望着認真至極的她
。
直到慕容小小面色倏地冷凝,殺氣外溢,南宮月彬才猛然回神,知她定是察覺他所中何毒了,他微笑道,“小小,我真的沒事。”他就是因爲知道慕容小小師承神風谷,多少會些醫術,遂不想在她面前暴露,沒想到終是沒能瞞住。
從小到大,他都不懂拒絕她,因爲不願她失望,所以這次他猶豫了。亦或者,潛意思裡他也希望小小能知道他體內有毒,或許她擔心之下就會陪在他身邊?
呵,南宮月彬,你也淪落到此了?
夜月璃氣得雙眸就要噴火,他死死的盯着慕容小小握住的那隻手,恨不得衝上前去一把給剁了!
該死的!他都沒有讓丫頭給他把過脈,憑什麼南宮月彬這個牲口先享受到?
不行!呆會要和丫頭說清楚,從今往後只准醫他!
夜月璃早就忘了慕容小小根本只懂使毒,醫術也只限金針鍍穴,除非他想每日做慕容小小的試驗品,或者嘗試時不時被針扎扎?
即墨雪陽嚥了咽口水,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兩大步,以免等會成了炮灰。如果可以,他好想閃人,嗚嗚。
寧清風卻喜出望外,主子這次興許有救了,神風老人的弟子,她怎麼給忘了?
“是誰下的毒?”慕容小小面露狠色,她收回素手冷冷問道。
南宮月彬心上一陣失落,那溫熱的觸感還來不及好好感受,就被她毫不留戀的收回,他滿臉苦澀的笑道,“是誰又如何?小小,我知你不愛我,可我不需要你的可憐,更不需你拿醫好我來償還我。”
實在忍不下去了!
夜月璃咬牙切齒的盯着慕容小小和南宮月彬 ‘親近無比’的模樣,恨的牙癢癢!
也不等慕容小小允許,他滿臉陰沉的疾步上前,他霸道至極的摟過慕容小小的腰肢,雙臂將她牢牢鎖在懷中,紅眸微眯,冷冷的看着南宮月彬,話語幽幽的道,“丫頭幫你看診是你的榮幸,你居然不識好歹
!”
他家丫頭是那般的人?想讓她施捨可憐也要先問問他同不同意!毒死了好,省得來和他爭丫頭!
慕容小小翻了個白眼,師兄還真不自覺,偷聽談話!
她那麼安靜溫和的呆在夜月璃懷裡就夠讓南宮月彬驚訝的了,此刻發現她如此俏皮的一面,南宮月彬心間失落更甚。
極力維持着身軀的挺直,絲毫不願在夜月璃面前落了下風,冷笑道,“三皇弟對皇兄有意見?”
一聲‘三皇弟’生生讓夜月璃在南宮月彬跟前矮了一截……
夜月璃血紅的眸子幽幽沉沉,笑容殘酷嗜血,一針見血,“你不是我皇兄。”
氣氛瞬間凝滯,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不知何時,又開始下起細雨,深秋的雨,總是一場比一場冷…
南宮月彬垂下眸子,笑得酸澀,“她不是小小,她怎麼會是我的小小,呵呵……”
縱然他再不願意相信,可她連來自異世的這種事都告訴了夜月璃,足可見他二人之間的感情早已到了他無法想象的堅定,不然常人能接受這種事?
南宮月彬還在笑,笑得淒涼落寞……
突然!他‘哇’的一聲,脣畔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鮮血,見慕容小小就要立馬過來,他陡然高聲,“不要過來,你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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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今天這章寫得好糾結哦~但願親們看的不要糾結了~
哈哈~但願明天咱可以碼更多的字~ho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