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隆苦笑起來:“吳藍絛那小子竟然會扔下梨雪自殺,實在是太讓人措手不及。”
吳藍絛是範西國的君王,在位三百多年,常世在位時間排名第三。他是一位難得的明君,只是品味實在是太過奇怪,而他的氾麟梨雪個性也和他這個主上同樣奇怪,算得上是十二國中最爲奇葩的一對主僕。而就是這樣的氾王,卻在幾日前丟下他最爲疼愛的氾麟梨雪自殺離開。
“對他來說,這種選擇大概也是一種解脫。”雅歌修長的手指在雨過天青色的茶杯上輕輕摩挲着,“同爲君王的我們應該理解他的難處纔是,尚隆,你應該最明白他爲什麼會這樣選擇。”
“……就是知道,纔會覺得悲哀。”尚隆一向帶着不羈笑容的臉上出現了絲絲哀傷,“你說我們這些天帝所選的君王,究竟有什麼意義?這個世界,是不可能有不落的皇朝存在的。”
乍驍宗也跟着無奈的笑着說:“是人就會累,就算我們已經登入仙籍,但本質上,卻只是能夠長生的普通人。”
“這些我們都知道,可是麒麟卻……或許他們也是知道的,卻是強讓自己不知道……”陽子低垂着頭。
這次她與景麒的不愉快也是因爲這氾王。由於尚隆的關係,她與吳藍絛的關係算不上近卻也能說上兩句話,所以得知他的死亡,再聯想到自己,她的心情怎麼也有些陰鬱,不免在政務上就稍微懈怠了點。
景麒因爲第一任主上的事對陽子一向都要求比較嚴格,陽子也瞭解這一點,所以即位以來也從未放鬆過。但這次一個相熟的明君就這樣離開,景麒一點不體諒她不說,還用氾王的事來對她說教。
什麼“如果不努力的話,就會落到和那自殺的氾王一樣的地步。”難道在景麒的眼裡,她這近百年的治世都是假的?是,剛開始的時候她不成熟,她是不能和尚隆這樣的明君比,甚至比雅歌也有很多不及,但景麒就這樣將她一直以來的努力給全盤否定了?
平時她和景麒都有默契,每次到翠篁宮來和雅歌聊天都用和景麒鬧不愉快爲藉口堵金波宮一些官員的嘴,而這次卻是兩人真的鬧矛盾了。陽子因爲當初目睹了錯王殺死塙麟的事對景麒多有憐惜,想要對他更好一些,可現在看來景麒卻沒有考慮過她的心情。
對景麒來說,她只是景王,她也只需要做好景王該做的事就行。
這點認知,讓陽子愈發覺得悲哀。吳藍絛和梨雪那樣的關係也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那她和景麒呢?這條君王之路,她又能走多遠。
掃視了在座的三名君王一圈,雅歌涼薄的勾着嘴角說:“我說你們就是對麒麟太照顧了,再怎麼說他們都是神獸,承受能力沒你們想得那麼差。你看璟玖,這麼幾十年過去,不也被我給調/教出來了。”
“只有你才那麼不把麒麟當一回事!”乍驍宗狠狠的瞪了雅歌一眼。雖然他很羨慕塙麒對雅歌的無條件信任和崇拜,但他自認自己做不到雅歌那樣冷血。蒿里雖然在蓬萊呆過,沒有其他麒麟那麼純白,但他仁獸的本性還是會影響到他。而他,並不想像雅歌對璟玖那樣徹底壓抑蒿里的本性。
“所以你們是給自己找麻煩,朝堂上那麼一攤子事要處理,還得哄好自己的麒麟,累不累?”雅歌雙手攏進袖子裡,語氣嘲諷的說。想要魚與熊掌兼得,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想到自家性子相對單純的麒麟,三個君王都只能無奈苦笑。最後還是尚隆舉着玉瓶說:“不說了不說了,難得雅歌這麼大方拿出如此佳釀來,咱們還是一醉方休纔好。俗話不是說嗎,一醉解千愁!”
“還有借酒消愁愁更愁這句話。”雅歌毫不留情的繼續打擊尚隆,隨後才側頭對着陽子說,“你那幾瓶是玉液,不含酒精,不會醉的。”
點了點頭,陽子打開喝了一口那看上去翠綠欲滴的玉液。剛一入口,就是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傳來,接着胸腹間就漾起了陣陣暖意,讓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雅歌這的好東西就是多,每次來都能嚐到不一樣的東西,而且不管是有什麼苦悶還是不甘她都可以跟他訴說。對陽子來說,雅歌的存在是最特別的,似父似兄,更是讓她尊敬的老師。
“回去的時候多帶幾瓶,這玉液都是從花葉和蔬果中提取的,麒麟也能喝。”雅歌這次臉上的笑容很溫柔。
面對陽子的時候,他總是會多幾分耐心,除了陽子是他在這個世界最初的任務目標外,也是因爲陽子本身性格的原因,她的蛻變就是雅歌也爲之側目。
陽子對上雅歌的溫柔笑顏不禁覺得眼中酸澀難當。正因爲她的心情變化他都能察覺,她對他的依賴才越來越深。陽子垂頭掩去眼角的淚花,一切都是造物弄人,當她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的時候,他們兩人卻再無任何可能。
十二國的君王不能有屬於自己的孩子,卻可以有自己的後宮。可兩個君王之間,是怎麼都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她和雅歌之間,是知己,也只能是知己。
陽子不敢肯定自己能堅持多久,但這個男人還在玉座上的一天,她就會努力撐下去。這不僅是爲了她自己和景麒,更是爲了圓她的一個夢。雖然中間阻隔着千山萬水,但只要還在玉座之上,他們所在的高度就是一樣。
陽子的暗自思忖被乍驍宗的大嗓門給打斷了:“我說尚隆,我們是跑雅歌這來是討不愉快的?”雖說被他冷嘲熱諷了一番,他心裡舒服了不少,但這樣損面子的事,他纔不會正面承認!
“沒辦法,”尚隆攤手,“整個十二國裡不被吳藍絛的事影響的,也只有這裡了。”
淺野鬱也這個人在尚隆看來是個天生適合爲王的人,不是因爲他卓絕的能力,也不是因爲他身上那匪夷所思的讓衆多麒麟都能感受到的王氣,而是他的性格。
看上去溫文爾雅實際上卻是冷心冷情的傢伙。
這麼多年過去,真正讓雅歌上心的,在尚隆看來除了陽子也再沒其他人。就是他和驍宗,也不過是因爲和陽子關係比較好,還算是入了雅歌的眼。至於那被雅歌賜字的塙麒,也不過是因爲差不多徹底壓抑了本性什麼都以他爲先才被他高看了一眼。
這樣的人,真正適合爲王。因爲沒有牽絆,所以無所畏懼,也才能真正愛民如子。
當然,這些也不過是尚隆自己的看法。當初巧國冢宰翰垠那件事,就和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巧國是和慶國不一樣,但雅歌要做的話,也不是不能像收復慶國一樣很快就將巧國捏在手裡,可他偏偏選擇了徐徐圖之。這樣雖然麻煩了一些,但一旦解決了問題後,巧國倒是很快就走上了正軌。
尚隆不得不佩服雅歌,不一樣的國家他選擇了不一樣的方法,還都行之有效。如果他要是知道雅歌不過是因爲不想太累又想巧國能夠長長久久下去才選擇如此的,大概會鬱悶到不行。
不管怎麼說,吳藍絛給他們三個君王到來的影響總算是過去了。逝者已逝,他們要做的,不過是在自己認定的路上堅持得更長久一些。
巧國在雅歌的治理下發展得越來越好,而早朝也在他的不着痕跡的安排下從一日一次到三日一次再到一週一次,而如今,卻是一個月才大朝一次。雅歌的統治也走入了五百個念頭,成爲常世第四個治世五百年的君王。
這些年過去,曾經最有望成爲第一個千年治世君王的奏國宋王在九百年出頭的時候沒能挺過去,遺憾的失道離世。十二國君王的更替是很正常的事,雅歌能夠平淡相對,陽子卻做不到他那樣的淡然。不太熟悉的君王都能讓陽子暗自神傷一番,更何況是和她關係好的尚隆和驍宗?
驍宗是幾人裡最先離開的,不過三百多年的治世倒也讓他成了戴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君王。而後是尚隆,在八百多年的時候,面對治下的叛亂消極以待,就這麼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
這兩位君王的離世是陽子最難度過的時期,但她也憑着一口氣撐了下來。而現在……雅歌看着那張十六歲的憔悴容顏,嘆了口氣走上前將她擁入懷裡:“陽子,不管怎麼樣,你身邊有我,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離開的。”
這麼多年下來,雅歌與陽子之間的感情早已說不清楚。他們之間的不是愛情,卻比愛情更加的堅貞。而且,雅歌身上還有一個做常識治世最長的王的任務,他現在的目標是奏南國的九百多年,還有四百多年,他也希望陽子能夠多陪伴他一會兒。能夠理解君王的孤獨的,也只有君王。
而這次陽子的難過卻是因爲那曾經在她身邊三百多年的女官祥瓊。祥瓊本名孫昭,乃芳國洌王的公主。洌王因爲治國法令苛刻而被惠州侯月溪帶兵攻入鷹準宮殺死,峰麟也被他一同殺死。隨後芳國進入了被月溪所統治的假朝,祥瓊被月溪廢除仙籍送往裡府。
而後經歷了一些列的事,祥瓊終於明白了身爲公主的職責,並非只要打扮得花枝招展享受就好,身爲公主她也肩負着向父皇進諫的重任。幸好她明白的還不算晚,在陽子的幫助下,她作爲慶國的禮官前往芳國拜會了一次。在向月溪表示了感謝並且得到了他的寬恕之後,祥瓊回到陽子身邊成爲了一名合格的女史。
而後,因爲峰麟被殺,天帝給芳國降下了懲罰。芳國同巧國一樣,經歷了四十多年無王的空窗期。還好,月溪統治的假朝還算平穩,沒有讓芳國損失過多。隨後,下一任的峰麒成爲成獸後,選擇了月溪爲主。而後,月溪一直兢兢業業,也給芳國帶來了近三百年的治世。
而後,在月溪之後,祥瓊成爲了下一任峰王。只是她雖然勵精圖治,可畢竟天資有限,辛苦的支撐了一百多年後,最後還是就這樣離開了。在離開陽子身邊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陽子,這是我的責任。我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但我希望能夠讓芳國的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陽子還記得祥瓊離開前說的話,可如今也是物是人非。
她伸出手緊緊的回抱住雅歌,將頭埋在他懷裡,不發一語,靜靜哭泣。
遠處,金髮飄飄的塙麒和景麒一起面目表情的看着這邊,深邃的紫色眼眸裡閃爍着不明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明日十二國記結束,土豆的大姨媽終於走了。。qaq
這次痛得土豆都去開止痛藥來吃了,以前沒生寶寶也沒有這麼痛啊,氣血不足什麼的吃紅棗食補最好,但土豆有糖尿病……tut
親們一定要愛惜身體,前往別和土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