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光表情複雜地看着範友山,將聲音壓到了最低:“友山……上官博怎麼會這樣,你……”
範友山也驚訝地看着上官博:“楊副市長,我……我也不知道……”
範友山轉頭看向楊晨光,發現楊晨光滿是懷疑的眼神裡露出了責備的意思,馬上小聲解釋道:“楊副市長,這是上官博的個人行爲,我昨晚不是替他說話,只是想讓他復職趕快逮住那個槍手,也好給你的工作減輕一下負擔,”
“你也知道,他跟槍手三次接觸都沒有大的損失,我懷疑……他跟槍手有什麼關聯,所以才提出讓他復職的,我……”
楊晨光盯着範友山慌亂的眼睛,深深地嘆了口氣:“唉……友山,不用說了,我知道你沒別的心思,不過,上官博這麼一高調亮相,我跟雲書記就算是鬧僵了。”說到這裡,楊晨光咬緊了牙,從牙縫裡擠出聲音:“這個上官博,哼!”
上官博和鐵五,兩人都是一身純白的西服,外面穿着純白的風衣,純白的皮鞋,臉上是黑色的墨鏡,左胳膊上都套着黑色的弔唁袖標,就那麼目視前方的站在方陣最後面,根本不在乎所有人的目光和議論聲。
等着後面的光頭將所有的花圈都舉好後,其中一個光頭,小跑着向鐵五這邊走來:“五爺,都準備好了!”
鐵五和上官博對視一眼,上官博摸了摸戴在左耳的鑽石耳釘,偷偷看看陳廳長,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鐵五轉回身來,衝着後面的光頭們大喊一聲:“擺花圈!”
排成一行的光頭們,將花圈高高舉起,分成兩支隊伍,腳步將雪花踢飛起來,從已經站好的人羣兩旁繞了過去,衝到了花門前。
雖然動作不是很整齊,但速度很快,而且,百十個花圈的氣勢將全場的人都震住了。
孫良沉不住氣了,衝動地想安排人上前阻攔,陳廳長一下子擋在了孫良前面,皺着眉微微地搖搖頭。
孫良疑惑地看着陳廳長,不解地問道:“陳廳長,就讓他們這麼胡鬧?”
陳廳長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將頭轉了過去,看着兩隊光頭將花圈放在了已經安放好的花圈外圍。
百十個純白花圈,把那些早已安置好的紅綠花圈都擋在了後面,從遠處看去,現在的聚英廣場,只能看到黑白兩色了,而且,這些個純白花圈,所放出耀眼的白,甚至將老天爺飄下的雪片顏色都比了下去。
擺完了花圈,光頭們都快速地集中到上官博和鐵五身後,雙手在背後交叉,兩腿略微分開,目光炯炯有神地同時看向掛在花門上的四幅犧牲民警相片。
廣場上的人們一時譁然起來,紛紛伸手指指點點着,看向上官博和鐵五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有的疑惑,有的佩服,有的輕蔑……還有的,則頗有深意在雲書記和楊副市長身上徘徊着。
嘈雜的人羣中,有一個人的目光則顯得不同,驚訝中甚至帶着微微的仇視。
她,就是花茶。
自從來到聚英廣場,她一直站在一幫警察當中,默默地低着頭,表現出一種木然的狀態,只是低頭默默地站着,跟現場的基調倒是很搭配,但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哀傷。
她自己明白,並不是爲了犧牲的同事們心痛得沉默,而是因爲昨晚雪地中的回憶,使她的精神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衝擊。
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倒底是怎麼了,一直在捫心自問着:
爲什麼我對他卻恨不起來了?
他,曾經傷害了我的初戀情人;他,曾經摸了我的身體,讓我當衆出糗;他,是一個混混出身的王八蛋,跟警察的身份格格不入;他,極其好色,竟在小吃店裡不顧我的感受,摟着老相好,斷然離去……
對於這樣一個玩世不恭的混蛋,我應該是殺他的心都有的。
每次舉槍指向他的身體時,都有一種無名的快感,總想一扣扳機,將他送去孟婆那裡喝湯。
可是,短短的幾天搭檔,竟對他產生了沒有緣由地依賴,甚至沒了他的謀策,我竟然窩在辦公室裡不知道該怎麼去偵察?
而且,看到他被濃煙薰昏時,對他的感覺卻異常微妙起來,好像我就應該在他身邊伺候,一旦離開就多了幾分擔憂。
這是爲什麼?這是爲什麼啊……難道,難道自己真的喜歡上他了……
花茶一遍一遍地向捫心自問,可每次都快要得出結論時,秦月、孫良的身影就會反覆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裡,他們總是張牙舞爪,面部猙獰地告訴自己:“你不能喜歡上官博,他是個王八蛋,他不配你,他浪蕩成性,他……”
花茶感覺自己都快要瘋了,真想不顧場合,拔出槍來,將所有的子彈都射向天空……
上官博和鐵五來到廣場,花茶並沒有注意到,她還沉浸在自我解脫當中,可當她聽到別人喊出“上官博”三個字的時候,神經一下子繃得緊緊的,猛然回頭看去……
是他,就是那個混蛋……
主持人看看雲書記,希望雲書記能說點什麼,畢竟在場的所有人中,雲書記是天安市當之無虧的一把手。
可雲書記一直歪着頭看向犧牲民警家屬那邊,直到何書記重新跑回到雲書記身邊時,他才重新站好,看了看主持人,說了句:“我們繼續吧!”
主持人聽到雲書記終於開口了,長長地鬆了口氣,高聲喊道:“向犧牲的四位民警同志三鞠躬……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就在人們三鞠躬後,剛要直起身子來時,一輛摩托車歪歪扭扭地滑向了廣場邊的雙層臺階上,發出了“咚”的一聲。
一個小夥子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但他馬上爬了起來,也顧不得打掃一下身上的雪,快速地向廣場紀念碑方向跑了過來,由於下雪後路太滑,小夥子跑幾步就摔一跤,但他絲毫沒有放慢速度,邊跑還邊嘶啞地快速喊着:“上官博,上官博,上官博……”
上官博趕快迎了過去,剛想拉起他,卻被他一下子抱住了腿,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問道:“你就是上官博?你是上官博嗎?”
“我是,你要幹什麼?”
小夥子,驚恐的表情漸漸鬆馳下來,但馬上大哭起來,一下子爬起,拉着上官博的袖子,慌慌地喊着:“你跟我來這邊,他讓我領你來這邊,來這邊……”
上官博皺起了眉頭,不解地看着小夥子,但他沒有反抗小夥子的拉扯,隨他來到廣場邊緣。
廣場上的人們沒再響起嘈雜聲,都用詢問的眼光看向身邊的人,在看到同樣的疑惑目光後,又紛紛轉過頭來,遠遠地看着莫明其妙的一幕。
小夥子整個身體顫抖起來,拉着上官博轉過身子,讓上官博背部衝着廣場上的人們,自己則小心翼翼地拉開上衣拉鍊,露出了裡面正在跳着數字的……炸彈。
上官博一下子驚住了,看着纏繞在小夥子身上的電線,還有胸前掛着的那塊顯示還有五分多鐘的電子屏幕,急忙想往後撤身,卻被小夥子死死拉住了。
“大哥,嗚嗚……救救我……求你了……他說他叫貓妖……他說只有你能救我,別人誰動誰死,嗚嗚……大哥……”
上官博感覺到小夥子話裡有話,急忙追問:“你說清楚,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嗚嗚……我才22……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吧!”
上官博急了,一巴掌扇了過去,將小夥子打了個趔趄,又跑上前去,馬上抓住他的領子,將他的臉拉近了自己:“你他媽快說,怎麼回事,不說就等着爆炸吧!”
小夥子一聽“爆炸”兩個字,渾身哆嗦了起來,但是,激動的情緒暫時得到了控制,甩了甩腦袋,喘着粗氣,眼睛看向地面,開始回憶着什麼。
“他說……讓我把炸彈解下來……放上官博身上,他就放了我,他要我傳話,說要跟上官博交手,只要……只要炸彈綁到上官博身上,他就不殺我,嗚嗚……他打槍可準了……,我想解下來跑掉,嗚嗚,他用槍打我的腳,我不敢解,大哥,你是上官博嗎?”
上官博看着小夥子涕淚橫流地說着,大體也聽明白了他想說什麼,狠狠地罵了一句:“不得好死的貓妖……”
“這炸彈怎麼解……告訴我怎麼解……不想死就快他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