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至，已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此時天穹正降下茫茫大雪，一位內着紫衣，外披貂裘的少年剛從一間客棧出來。
這半年裡，他的劍染過血，但沒殺過人。
原先還是淡棕色的木劍，此時已被鮮血染紅，就連劍柄也是一樣。
你或許會覺得他很慈悲，但敗在他劍下的不是手斷就是腳斷，更甚者直接修爲被廢。
生活不能自理，修爲盡散空，這不是殺人，這是誅心。
誅的是他們的心嗎？
不是。
是買命人的。
這些行爲好像在告訴買命人：“買命人又如何？天道令又如何？縱然天下俠客盡來，我也能一劍斬之。”
這半年裡，買命人都過得十分小心翼翼，生怕高羽從某個地方殺出來取他的命。
甚至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個地方住。
在精神緊繃的狀態下，買命人不得不花重金請來了僅剩的兩位天煞孤星。
其中一位使拳的女子名爲餘蓮，長得十分誘人，身材也是極好。
而林蕭盡則是無時無刻的希望高羽能夠殺進來。
因爲他想知道，到底是他強，還是自己強。
冬季的寒風極爲刺骨，如同冰冷的劍氣一樣。
此時天下太平，人民安樂，是一副大好景象。
行走在某個小鎮上的高羽很是羨慕。
不知不覺間，他回到了幼時生活的地方，來到了一座墓前。
此墓很奇怪，並沒有墓碑。
而是一柄三尺青鋒立於墓前，時不時會散發出強大的劍意。
這是老道士死前，吩咐高羽做的。
如今，高羽回來了。
他站在墓前，看着那柄長劍兩眼有些泛紅，不知過了多久才說道：“你未闖過的江湖，我帶你闖過了。”
二十年前，老道士悟得無相決，準備闖一闖那所謂的江湖。
或許是天意，這一下山，他便遇到了高羽。
宗外，草中。
一嬰躺在了其中不哭不鬧，高羽二字刺於包裹嬰兒的被褥外。
見得老道士走來，高羽兩眼好奇的打量着老道士。
就這樣，老道士隱去了進入江湖的想法，隨後找了個地方安居下來，開始撫養起高羽。
喝酒時，老道士除了會與高羽吹吹牛，還會訴說自己對江湖的嚮往。
幼時的高羽並不懂這些，直到如今他才明白。
男人一生若不能鋤強誅惡，快意恩仇，那就是再活百年也沒意義。
老道士自幼上山修道，直到二十年前下山準備縱橫天下之時，卻遇到了高羽。
老道士這一生真的沒有意義嗎？
這件事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直到三更月，高羽才離開了此地。
第二日，雲遮日，雪遮雲。
只見老道士的墓前那劍意強大的長劍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柄被鮮血染紅的木劍。
若是仔細一看，定能看見木劍上刻着五個字。
“玄太清之墓。”
這一日看似平常，其實很不平常。
買命人仍如往常一樣小心翼翼，但他想不到的是此時那林蕭盡已對他動了殺心。
某個市集內，一座外看簡陋，內看繁華的屋內。
買命人正坐在一大椅上。
買命人身形肥胖，臉上時常帶着一副金色面具。
他不好色，只愛財。
但此刻他更愛命。
“林蕭盡，餘蓮，你們二人看好這四處！”
買命人發令道。
他覺得，這世間什麼東西都是能用錢擺平的。
他錯了，大錯特錯了。
見得餘蓮開始在屋內四處巡查，買命人稍微鬆了口氣，而後看着一動不動的林蕭盡說道：“怎麼？”
“我在想一件事？”
“何事？”
“把你殺了，高羽會現身嗎？”
“什麼！你！”
買命人話未說完，青竹化作天雷呼哧而過。
鮮紅而熾熱的血液從脖頸處噴出，買命人的頭已落地。
他到死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林蕭盡的劍下。
冰寒的青竹並未染上一絲血色，而是如以往一樣青翠。
巡查回來的餘蓮見到被斬首的買命人，臉上露出一絲驚恐。
“你殺了他？”
“是的。”
“你不要錢了？”
“錢是萬能的嗎？”
“錢當然是萬能的。”
當餘蓮說完話後，林蕭盡手持青竹，周身劍意迸發而出，隨即一劍揮出，白色劍氣將一道牆壁劈開。
咚咚。
牆壁倒塌的聲音響起。
嘩啦嘩啦。
忽然間，白花花的銀子與金燦燦的黃金從中如水般流出。
“這些錢，想要嗎？”林蕭盡沒有看着餘蓮，而是撫摸着青竹問道。
“當然！”
“那請把買命人被我殺死的事傳遍江湖。”
“爲何？”
“他會來。”
“你覺得你能勝他？”
“不覺得。”
“那你這是去送死。”
“總比不知我與他有多少差距強。”
說完這些，大量保護買命人的俠客從外趕來，其中全都是江湖的高手。
但在林蕭盡面前，他們連話都沒說一聲，便被林蕭盡的縱橫九劍直接斬殺。
買命人身死一事傳遍江湖，無數俠客內心震撼。
天地兩茫茫，青竹立市集。
林蕭盡走出市集，唯見一根青竹立於市集前，這青竹的切口十分平整，青竹上所蓋的雪也不多，似乎是不久前才立在這的。
“好。”
青竹林內，這裡青竹縱橫，此時已被大雪覆蓋。
一位少年已於此等候多時，他手中的三尺青鋒的劍意也越來越強。
沙沙。
這是腳踩在雪地上的聲音。
“買命人是你殺的？”
“是我？”
“讓他一輩子活在那種狀態下不好？”
“我只想引你出來。”
“你成功了。”
“我當然成功了。”
“因爲我多情。”
“多情可是成不了第一劍客的。”
“可我就是第一劍客。”
叮！
高羽右手的三尺青鋒發出了嘹亮的劍鳴聲。
隨着一身劍鳴響起，二人身影開始在大雪紛飛中穿梭。
唰唰！
寒光劍影，凌厲劍氣。
二人不相上下，此時縱橫九劍已出三劍。
兩股不同的劍意在青竹林炸開，彷彿二分天下。
林蕭盡的劍很快，一刺一架就讓四周的青竹倒下。
高羽也不弱，手中的青鋒一挑一劈直接將林蕭盡的劍招破開。
鏘！
霎時，縱橫九劍已出五劍，林蕭盡的一刺直接刺穿了高羽的左肩。
一縷鮮血從中噴出，高羽眉頭一皺，但並未有退意。
深寒的劍氣進入了高羽的體內，此時他只感覺周身寒冷。
但好在內力雄厚，直接將劍氣衝開，體溫瞬息恢復正常。
冬風起，劍氣蕩，兩者合二爲一，九劍已出完。
高羽已經遍體鱗傷，而林蕭盡卻是毫髮無損。
“你敗了。”
林蕭盡面無表情的說道，但此刻的他心中卻起了很大的變化。
高羽不知從哪拿出了一顆止血丹服下，然後大笑一聲：“縱橫九劍就只有九劍嗎？”
“只有九劍。”
“不，有十劍。”
“我的劍，只有九劍。”
二人相視一眼，再次動了起來。
冬季，天地本來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但隨着高羽施展出縱橫九劍的九劍完後，一縷陽光穿過了白雲，穿過了白雪，照到了大地。
冬風與劍氣融爲了一體，最終卻又散了開來。
兩人的九劍已出完，但高羽卻還未停下，他手中青鋒劍意更強，劍身的溫度比這天地間最寒的地方還要寒。
第十劍已出。
林蕭盡被一劍封喉，赤紅的血液濺上了天穹。
忽然嘭的一聲！
整片天穹都炸開，耀眼的陽光普照天下，而高羽也將青鋒收了回去。
這就是縱橫九劍的第十劍“開天”。
沙沙。
又是腳踩雪地的聲音響起，望眼看去，只見一位腰負雙刀的人走來。
謝飛問道：“他死了？”
“死在了自己的劍招下。”
“那是你的劍招。”
“我的？”
“沒錯。”
數年後，江湖還是那個江湖，第一劍客卻變成了第一劍仙。
“這天上地下，無我無仙啊！”
這是高羽在江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