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在那個酒肆之中,紫金面具人端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笑死神已經離開,在他的兩旁,鐵鋒和步劍雲安靜的坐在那裡。
“你們很奇怪,是不是?”
紫金面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
“確實有些好奇,你似乎認得我,但我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你。”
鐵鋒眉頭微皺,道。
“你呢?”
紫金面具人轉頭看向步劍雲。
“你是柳青!”
步劍雲盯着紫金面具人的眼睛看了好一會,雙目越來越亮,最終以肯定的語調道。
他語調微微擡高了一下,不再如往常的淡漠,反而帶着淡淡的歡愉和激動。
“柳青?邪少柳青!”
鐵鋒竟然失聲道。
他雖然只與柳青見過寥寥幾面,但對柳青的印象卻很深刻,當年驚天動地的那一戰,他也在場,一覽柳青的絕世風采。
至今想來依然心潮澎湃,也是到了今日,他才真正領悟到柳青當年的實力有多麼恐怖。
儘管兩百年後的他已經是玄仙高期的修者,但如果當年的柳青站在他面前,他依然不敢出手。
因而在他心中,不僅是他,包括親眼見證那場驚世之戰的所有修者,雖然邪少柳青的威名已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逝,但在他們心中卻依然潛意識的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這種印記甚至是他們自己也察覺不到。
“步劍雲,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竟然能把帶着面具的我給認出來了。”
紫金面具人輕輕嘆息,擡手把臉上的面具摘來,露出本來的面目,他的面容與兩百年竟然沒有太大的變化,甚至第一眼看上去還很年輕。
但再看第二眼的時候,卻覺得這個人身上有一種濃重的滄桑感,雖然沒有任何氣勢,但僅僅只是一眼掃過,就有一切都無所遁形的錯覺。
“真的是你,想不到你竟然能從那裡活着出來了。”
鐵鋒已經平靜下來,感慨道。
他畢竟是玄仙高期,心性在經過很長時間的扭曲變化之後重新迴歸到一個溫順的狀態,他很享受現在的感覺。
神情不再癲狂,氣息不再邪氣,從噬魔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脫胎換骨。而這麼多年的心性扭曲,也讓他的心性變得無比堅韌。
相比起來,步劍雲的情緒還有一些波動。
“要從那裡活着出來的確不容易,要是換成別的人,哪怕是真人,只怕也不能活着走出來。”
柳青笑道。
他看了看步劍雲,心中感到淡淡的溫暖,他很喜歡這樣的心情,在空間亂流裡的那段歲月裡,他常常回憶起一些人,回憶起與他們相處的那些日子,用這個方式雖然能排解心中的愁緒和沉悶,但那畢竟不能長久,更多的時候依然很寂寞,很寂寞。
“何止是不容易,在歷史上,除了不笑死神和你之外,還從來沒有人進去之後還能出得來。不過,我很好奇你似乎一點也不恨不笑死神,反而好象與他成爲了朋友。”
鐵鋒道。
“因爲我們從頭到尾就沒有任何仇怨,就算是兩百年前的生死之戰,也只是一場不存在任何仇恨的戰鬥而已。”
柳青輕笑道。
到了他和不笑死神現在的境界,以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躲不過他們的心念。
“那個挑撥你們的人,不但膽子大,而且手段也厲害,絕非常人。”
鐵鋒讚歎道。
他是聰明人,如何會猜不到柳青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對於算計柳青和不笑死神的那個人或那個勢力,他毫不吝嗇自己的讚揚。
“自然不是常人,而是很有名很有名的人。”
柳青彎起好看的嘴角,冷笑道。滿室依然溫暖如春,但鐵鋒和步劍雲卻在那一剎那清晰的感應出心底深處涌出的一股寒意。
“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柳青看着步劍雲,笑問。
“你沒有死,很好。”
步劍雲拿起一杯酒,靜靜說完之後仰頭一飲而盡。他的面容雖已平靜,執酒的手卻微微顫抖,雙目更是閃出喜悅的精芒來。
“確實很好。”
柳青展顏一笑,也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有步劍雲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了。
“鐵鋒,恭喜你。這句話本該兩百年前就要對你說。”
柳青對鐵鋒道。
“雖然遲了兩百年,但噬魔終究死在我手中了。”
鐵鋒只是一笑。
“我只是好奇,你當年爲什麼要找我。而且在我陷入空間亂流之後,你爲什麼不立刻找別人,而是等到兩百年之後才與步劍雲合作?”
柳青問道。
“你知道,人有時候會莫名其妙的看某些人順眼,而看某些人卻不順眼。而更重要的一點是,選擇一個能讓自己放心的人並不容易。當年之所以找你是因爲血神認可了你,我瞭解血神,能讓血神認可的人,品行絕對不會壞。”
鐵鋒看着桌上的茶杯,嘆息道。
他說這話時,心中想起了血神,那又是一個逝去的傳奇。血神的一生,真正的朋友沒有幾個,卻都是心性純暇之輩,人品極其難得。
“血神,……他現在一定過的很恬靜。”
柳青怔怔的沉默了一會,才緩緩笑道。
“所以我正準備找他,與他毗鄰而居。”
鐵鋒笑道。
“你這麼快就決定要退出江湖了?”
柳青驚訝的道。
步劍雲也很驚異的看着鐵鋒。
“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是一個孤兒,多年的浪子生涯和拼命苦修,都是爲了一個目的,那就是殺死噬魔,如今噬魔已死,我對這個江湖已沒有任何眷戀,平靜的離開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鐵鋒輕笑道。
“確實,江湖這潭水,很多人想離開都脫身不了,而且此時正值多事之秋,風雲始動,天機混亂不堪,想必大亂之日不久,你離開的正是時候。”
柳青想了一下,笑道。
他雖然覺得有些可惜,卻衷心祝願鐵鋒。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
步劍雲問。
鐵鋒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把目光看向窗外長街上的一角,那裡正有一輛馬車,馬車旁安靜的站着一個披着紫皮大衣的女孩。
此刻天空突然飄起大雪,大雪紛飛中,那個身影顯得模糊,只隱約看到她有一雙明亮而恬靜的眼睛。
……
鐵鋒走了,在大雪紛飛中,馬車漸行漸遠,只在雪地上留下了馬蹄印和車輪印,但在短短時間裡又消失在大雪中,了無痕跡。
酒樓上,柳青和步劍雲安安靜靜的坐着,各自想着什麼。
兩人的臉上都露出淡淡的溫暖的笑容,他們都各自想起了自己思念的人,鐵鋒在大雪紛飛的時候離開,越發的勾起他們思念。
當這種思念深入到不可抑制的時候,他們相視一笑,沒有說一句話,輕輕碰杯一飲而盡之後,便各自離開了。
血神府,柳青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血神府中,這裡與兩百年前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雜草叢生,顯得有些頹敗與滄桑,亭子、走廊、花園等都散發出一種充滿厚重歷史感的氣味,柳青從中看到了過去曾發生過的一些事,心中感嘆不已。
恍惚間,他似是穿越到過去的那個時空,又似是夾在過去時空與現在時空之間,難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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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清脆而幽咽的琴聲隨着微風從遠處飄來,像是在玩捉迷藏一般,聲音時高時低,一會飄在走廊,一會飄在鏡湖上,一會又飄在亭子裡。
聽着催人淚下的琴聲,柳青的雙目中卻透出淡淡的歡喜與感動。他循聲而去,踏步走進桃林,一走進桃園,便如進入到一個奇幻的世界裡,桃花片片落下,花香滿園,香味與色調共同構建出一個獨立的空間,仿如仙境。
這裡的桃花每時每刻都開的這樣純潔而豔麗,但兩百年之後的這裡,雖然與柳青印象中的桃園沒有什麼區別,但卻有了一種情緒,沉澱了兩百多年的憂傷和思念像汪洋大海一般把柳青淹沒其中,桃園記錄下的記憶和情緒通過一種奇異的方式傳達到了柳青心中。
他不由的加快了腳步,穿過一片片落紅,佇立在一顆桃樹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消瘦的背影,坐在一個簡易的墓碑前,素手撫琴。一身白色長裙,如同兩百年前一樣白的像冰雪一樣純淨。柔美的長髮隨着微風輕輕飄動,露出半邊絕美的側臉,無限的憂傷與孤獨隨之飄零。
似有一種
通靈的力量,玄陰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溫暖包圍着自己,瞬間便把兩百多年的憂傷和寂寞驅散,讓她的心靈充滿希望。
琴聲便在這一刻停下,玄陰緩緩站起身,轉過身。在那轉身的片刻,一個魂牽夢繞的身影倒影在沉靜的眼波中,這一刻,她的思維都爲之停頓了。
“今年的桃花,開的真是豔麗。”
柳青緩緩走到玄陰的身旁,笑道。
玄陰彷彿從夢中驚醒,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股熟悉而溫暖的氣息,侵襲着她的神經與思維,她曾經無數次在夢中經歷過類似而無比期待的相遇,但那些都是脆弱的幻象,輕輕一碰就會支離破碎,從未像今天這樣充滿真實感。
於是,她終於醒悟到,自己魂牽夢繞的人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到了這一刻,她心中在歡喜中反倒有些彷徨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柳青。
“很久沒有聽你彈琴了,介不介意彈一首給我聽聽?”
柳青微微一笑,安靜的看着玄陰。
玄陰冰雪一般的悄臉綻放出笑顏,展現出驚人的美,柳青與她一同坐了下來,她依靠在柳青身旁,素手輕撫於絃琴之上,優美如鏗鏘相撞之脆音,透出無限歡喜,再無先前幽咽之情,周圍的桃花在微風下飛舞,纏繞着兩人,也透出歡愉的情緒。
……
仁王殿中,華英傑坐於正中高位,楊凝安靜的站在他的身旁,雲錚坐在下首,地煞莫奇風站在他的身後。
“那個人會是誰?”
華英傑問。
“少宗主,那個人應該是老一輩的高手,修爲和手段都極其可怕,我在他面前根本如同螻蟻一般,升不起任何與他對抗的念頭。”
雲錚心有餘悸的言道。
此時的仁王華英傑已是妖皇殿的少宗主,兩大真人同時頒下法旨確定了他的地位,並且也責令他不得再對同門下手。
“這個世界藏龍臥虎,可能真的只是老一輩的高手,這些高手都是一些老怪物,性子古怪,橫插一手也許只是個人脾氣秉性的表現。怕就怕這個人的出手並沒有這麼簡單。”
華英傑輕撫着腰間的長劍,淡淡道。
他揣摩天機,通過雲錚與楊凝的描述在冥冥之中看到那一抹身影,只是如曇花一現般,猛然又消失不見,天機混亂,再次念想時已是一片混沌。
然而他憑着那一瞬間的印象,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但他細細去思想時,卻怎麼也想不起那個人像記憶中的誰。
“少宗主的意思是說,他可能跟韓卿卿有關係?”
雲錚問。
“不會,如果這個超級強者是韓卿卿的一張底牌,那麼今天坐在這裡的就不一定是我了。”
華英傑搖頭道。
雖然他的背後也有超級強者支持着,但這種支持並不會很牢固,如果事情發生了變化,事情有了變數,支持也就隨時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說到底,還是要看他的力量和手段,如果他沒有能力,沒有誰會支持他。
“無論這個人是誰,我敢肯定這個人絕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且性情貪婪,絕非名門正派。作爲一個超級強者,竟然絲毫沒有超級強者的風範和氣度。”
雲錚微微冷笑道。
很顯然,他仍然在爲魚腸劍被奪一事耿耿於懷。因而他這句怨憤之語才顯得有些愚蠢,在地獄門,良善之輩只怕活不了多久,性情貪婪的結論也是以偏概全。
事實上,如果從泄憤這個角度而言,這也算是比較正常的反應。我們在生活中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時,同樣會做出一些愚蠢的、失去理智的反應。
雲錚這個天之轎子沒有在當時就當場發彪,已經算是能忍了。而且他表現出來的反應雖然是愚蠢的,但這個反應背後的真相卻是聰明的。
因爲他懂得發泄。我們心中如果有不滿卻又不懂得用適當的方式去發泄,日積月累便會造成更大的壓抑,壓抑的背後甚至是性格的扭曲,雲錚顯然知道這個道理。
華英傑輕輕一笑,並沒有對雲錚的發泄之語做出任何帶有嘲諷的語言和表情,他顯然覺察到了事物背後的真相。
在這個世上,能覺察到事物真相的人並不多,至少楊凝和地煞莫奇風就沒有覺察到,因爲華英傑注意到,他們在聽雲錚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有細微的變化。
“雲兄莫惱,若有機會遇到那個高手,必定幫你討回魚腸劍。……此劍名爲薔薇,威力雖不及魚腸,但也相差不大了,便送於雲兄防身吧,雲兄切莫推辭。”
華英傑淡淡笑道。
說話間,一把從上到下都赤紅如血的寶劍猙獰呼嘯着,飄浮於雲錚身前,而後如同游龍一般圍繞着雲錚高速移動。
“既然少宗主這樣說,那雲錚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少宗主。”
雲錚也不客氣,大手在空中一抓,就牢牢握住了薔薇劍,接觸的瞬間,薔薇劍的性能就被他一一洞察。當下心中讚歎,臉上也露出了微笑。
原來這把薔薇劍的性能非同一般,整個劍身是由四種巨毒之血鍛造而成,這四種巨毒之物爲萬寸陰蛇、萬節蜈蚣、萬年寒螭、萬年赤火毒獗。
因劍鞘上有一朵似薔薇般的印記,因而命名爲薔薇。這個印記是四種毒血凝聚而成產生的,具有一種奇異的毒性,能讓人進入一種幻象,眼前火紅一片,戰鬥力隨之喪失,極其厲害。
這樣一把劍,雖然威力可能還及不上魚腸劍,但云錚卻覺趁手的很,至少比用魚腸劍要趁手好多。
“少宗主,老夫恭喜你成爲妖皇殿下一代妖皇,少宗主得尊高位,雲家應有尺寸之功,但云家也不求更加榮貴,只問少宗主可還曾記起當日約定?”
便在這時刻,地煞莫奇風踏前一步,大聲道。
“自然記得,我華英傑答應別人的事,何曾踐言過。不過,我的位置纔剛剛確定,尚未穩固,還有許多事要考慮,現在談約定之事未免有些操之過急了。”
華英傑俊眉一挑,自有一股威勢。
“此事宜早不宜晚,妖皇出關在即,若不及早定下,只怕會生出許多波折來。”
莫奇風道。
“蘇伊人的性子,你們都應該瞭解,沒有人能強迫得了她;而且她雖然多年隱居,但以她的天賦,修爲恐怕難以預測,最重要的是,她心中鍾情的是兩百年前的邪少柳青。”
華英傑沉默了一會,緩緩道。
“邪少柳青都已經死了兩百年了,女人遲早要嫁人。只要她活着,她就屬於妖皇殿的一份子,真人法旨一下,她敢不從?”
莫奇風道。
在這個老人眼中,家族和門派的歸屬感是極其重要的,任何人都先是家族或者門派的一份子,然後才屬於他們自己。
“別人,包括我自己在內,或許都不敢,但蘇伊人卻一定敢。所以,這件事急不得,太着急的話必然會生出另一番事故來。”
華英傑淡淡笑道。
若說妖皇殿中誰最瞭解蘇伊人,莫過於他和韓卿卿,因爲他們曾經都把蘇伊人當作最大的競爭對手,要打敗敵人,必須先了解敵人。
“少宗主,聽你的意思,無論如何,這蘇伊人都不可能會答應,那麼着急與不着急的結果恐怕都是一樣吧。”
莫奇風一挑眉,道。
華英傑沒有立刻回答,因爲事實正如莫奇風所言,以蘇伊人的脾氣秉性,早也罷了,晚也罷了,絕不會任人擺佈。
“既然如此,那就惟有用強了。待生米煮成熟飯,不怕她不從。”
莫奇風道。
他這一句話,讓在場的人,包括坐在他旁邊的雲錚,面容都變得驚詫和古怪起來。
“莫叔,這樣做不妥吧,我雲錚從沒有做過這樣的事。”
雲錚皺眉道。
“這是你父親的意思,你如果有意見可以回去跟他說。”
莫奇風轉頭瞪了一眼雲錚,道。
雲錚面容抽了抽,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咳咳,莫前輩,蘇伊人的父親可是妖皇,蘇伊人是他唯一的親人,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待妖皇出關,妖皇之怒,只怕無人可擋。”
華英傑輕聲咳嗽了幾聲,道。
“老夫當然知道,你也知道,可你當初依然答應我們的要求。……老夫這樣說並沒有任何怪罪的意思,只是少宗主當初既然然那麼痛快答應了我們的要求,那就必然有把握。”
莫奇風笑道。
他用語言一步一步逼着華英傑,華英傑一直很平靜,但只有站在華英傑身邊的楊凝才發現華英傑在幾次低頭和皺眉
的瞬間,都很隱晦的閃過幾絲陰沉的神色。
“事實上,我們惟有用強。”
華英傑沉思良久,略帶深沉的看了一眼雲錚和莫奇風,給出了一個這樣的答案。語氣充滿無奈,只因爲他太瞭解蘇伊人了。
要蘇伊人這樣有個性的女人下嫁給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人,只怕非常艱難。
……
亂流層深處,一個完全籠罩在月光下的殿宇安靜了不知多少年,歲月在它身上留下了痕跡,變得滄桑而古雅。
然而在今天,這座殿宇終於停止了它的安靜。在一連聲的恐怖爆炸聲中,整座殿宇都殘破了,殘垣斷壁中迴響着戰鬥的餘音。
一個紅衣中年男子從殘垣斷壁中走出來,他的身後,靜靜的跟着兩個女子,一個絕美而典雅的白衣女子和,雙目空洞無神;另一個則是青衣宮裝女子,神情憂傷和堅毅,緊緊的跟在白衣女子身旁。
紅衣中年男子身上有一種深入骨子裡的優雅,但在這優雅中又散發出一種暴虐之極的因子,雙目轉動間,便透出無窮的殺機。
在這種氣質下,他身上的紅袍都似乎是血染過的一般,給人一種壓抑之極的氣息。
紅衣中年男子看着身後的白衣女子,仰天哈哈大笑。
“玉仙,你這樣肆意妄爲,待妖皇出關,你如何交代?”
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響徹天地。
虛空中某一處,風吹過時,一個青影出現。
這是一個青衣老者,威嚴沉穩,他站在那裡,就像一根釘子死死的釘在那裡,又像一座高山穩穩的立在那裡,給人一種恐怖之極的感官——即使天崩地裂,也不能撼動他分毫。
“青石老頭,本真人如何跟妖皇交代不關你事,你如果來這裡只是爲了說這些話,那你可以走了。但如果你敢攔我,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玉仙真人冷笑。
青石真人面容變幻,雙目精芒隱現,如同日月光輝,身上迸發出一股無比強勁的威壓,另天地都爲之乾坤倒轉。右手幾番握拳又鬆開,最終仍舊沒有出手。
“玉仙,我不知道你跟那些老傢伙到底有什麼密謀,但是這一代妖皇卻是妖皇殿有史以來最恐怖的妖皇。雖然他從來都很低調,但你絕不應該忘記他幾千年來爲數不多的出手,除了獨孤劍魔之外,沒有人能讓他真正的出手。我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自尋死路。”
青石真人低沉的說完這些話,身行一晃便消失在原地。
“如果他真的那麼厲害,早就應該出來了。”
玉仙真人雙目隱有驚懼,臉色變幻一陣之後,似有什麼依仗,反露出勝券在握的神情,帶着嘲諷般的冷笑自語道。
他轉頭冷笑的看了一眼白衣如雪的絕美女子,一揮袖,三人隨風逝去。
在長久的一陣沉默之後,虛空中某一處空間泛起了漣漪,一個高大神俊的猿猴憑空出現,在它兩個寬大的肩膀上各站着一個男子。
“惡煞,這裡的地域都被下了真人禁制,連小袁的空間瞬移都出不去。”
猿猴右肩上的男子無奈道。
“凶神,早知如此,我們就該跟那個混蛋拼了。”
惡煞怒氣沖天,一拳破空,恨聲道。
他腳下的猿猴也仰天怒吼,雙目圓睜。
“你們兩個別亂來,都安靜下來想想辦法,一定還有辦法的。前些天我們都感覺到那股靈魂中的悸動,那一定是柳少已經迴歸,我們必須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傳出去。”
凶神安撫兩個脾氣暴躁的傢伙,冷靜道。
“這裡下了該死的真人禁制,阻擋一切神唸的進出,根本無法通知柳少。……”
惡煞頭疼道,開始沉思起來。他腳下的猿猴,也安靜下來,露出人性化的思考神情。
“既然無法通知柳少,就惟有讓柳少來找我們了。小袁、惡煞,我們要冒險了。”
凶神沉默了一會,面色變幻了一陣,爾後沉聲道。
“怎麼做?”
惡煞振奮道。
猿猴低聲怒吼,歪着頭像小孩子一樣看着凶神。
“攻擊柳少在我們靈魂中種下的印記。”
凶神一字一頓道。
……
血神府中,優美的琴聲伴着片片桃花迴旋於走廊、鏡湖、亭子、花園,這琴聲彷彿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所有的花草樹木都生機盎然,充滿春天的氣息。
一夜之間,整個血神府彷彿回到了二百年前,再不是死氣沉沉的安靜和潦倒,而是充滿勃勃的生機。
慈悲和尚還在清真寺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血神府的變化,並且也覺察到暗中守衛血神府的刀鋒執法團戰將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不見了。
他似乎覺察到了什麼,佛光下,慈善的圓臉上露出奇異的微笑。與此同時,一張喜帖也飛進了清真寺,當他看到喜帖上的內容時,臉上的微笑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阿彌陀佛,看來,青龍城又將有一場大殺戮了。”
慈悲和商赤着腳走到外面,擡頭看了看天,天空中驚雷陣陣,頃刻間竟下起了大雪,他心中驀然生出一股寒意來,嘆息道。
他自語般說完,掂了掂手中的喜帖,身行一晃消失在原地。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在刀鋒執法團的總部,尹一也收到了喜帖,而令他感到無比驚訝的是,許久沒有出現的團長大人不笑死神竟然出現了,而且準備親自赴會。
像這類事情,不笑死神從來沒有理會過,想當初,便是妖皇大婚,他也沒有出席。
“準備一把染血的寶劍,裹上白布送過去。”
當尹一問他需要備什麼禮物才妥當時,不笑死神想了想,淡淡道,殺氣頓時彌散四方。
尹一心中一寒,不由擡起了頭。
不笑死神說那句話的時候正擡頭看天,尹一站在他的身旁,一擡頭的時候恰好驚異無比的發現他那往日裡都是鋼鐵般冷酷的側臉竟然露出笑意。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尹一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他對發現這件事比對團長吩咐他準備一把染血的寶劍作爲禮物還要驚異。
從來不笑的團長,竟然笑了!?
當不笑死神已經走遠,尹一仍在發呆,仍在執着和糾結先前的發現。
青龍城中,一個消息很快就宣傳開來——雲家家主雲錚將於十二月一日迎娶妖皇之女蘇伊人。消息一出,天下譁然。
而這個時候,慈悲和尚已經坐在柳青的對面,他仔細的看着柳青,看了很久,就像在鑑賞一件讓他怎麼也看不出來歷的古玩。
“慈悲,你越來越像和尚了。”
這是柳青對慈悲和尚說的第一句話,他實在忍受不了一個光頭男老是盯着自己看,如果是蘇伊人或者玄陰,他想必樂意的很。
“我本來就是和尚。倒是你,兩百年過去了,別人都以爲你早死了,沒想到你不但沒有死,而且越來越怪物了。”
慈悲和尚翻了翻白眼,笑道。
他現在一身嶄新的佛裝,光頭如同大燈泡一樣,金光閃閃。不說話的時候,英俊的臉上紅光逼人,自然而然流露出莊嚴而肅穆的神采,真如同得道的高僧一般。
“如果我死了,你以爲破殺狼能安靜這麼多年嗎?你以爲華英傑能坐到那個位置嗎?你以爲你們佛宗能安靜的發展嗎?你以爲天下能持續二百年的基本平靜嗎?”
柳青冷冷一笑,以他現在的能力,心念一動,雖不敢說後知千年,後知五百年卻沒有任何問題。破殺狼當年設計他的事,只在掐指間。
具體來說,那是毒士徐正的謀劃。如果當初柳青死在不笑死神手中,蘇伊人一定會爲他報仇,憑藉她的恐怖天賦,下一代妖皇非她莫屬,哪裡輪得到華英傑和韓卿卿爭了這麼多年。
只要蘇伊人掌權,妖皇殿必然要比魔神宮有一場曠世之戰,到時只怕其餘兩大勢力和佛宗也不能倖免,一場天下混戰很可能因此而開啓。
“破殺狼現在也是今非昔比了,實力同你一樣都是深不可測。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要找他麻煩的話,只怕得等以後了。”
慈悲和尚笑道,寬大的袖子裡甩出一張喜帖。
“玉仙真人活了那麼久,也應該活膩味了。”
柳青沒有拿起來看,甚至連一眼都沒有看那張喜帖,只是面容突然冷酷無比,說出一句讓慈悲和尚心神震顫的話。
在亭子外的迴廊中,安靜的站着兩個男子,雖然臉色蒼白,卻帶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和興奮。
吼——!
在桃園深處,不時傳來猿猴的喜悅吼叫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