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把她的小寵物無私貢獻出來給即將上任的魔藥教授做研究之後,斯內普與他的小客人相處得還算不錯。
從一碰面就進入戰鬥狀態到相互無視,也算得上是一個階段性的進步。雖然其中一方似乎始終沒有被質疑的覺悟。
斯內普進入房間之後一整天都不會出來,莫無視掉自家寵物在他手掌中的掙扎慘叫,興致盎然地開始了對這個異世界的探索。
雖然在二十六天的沉睡之中,她已清楚地知道了這個世界的每一絲軌跡,不過知道和看到是不一樣的,對於這個全新的世界,莫仍然有着孩子般的好奇心。
莫走出了斯內普家的門。
清晨的蜘蛛尾巷有種灰敗的冷清,巷子裡一個行人也沒有,霧氣瀰漫,莫踮着腳跳過路面的雜物,緩慢的穿行在骯髒混亂的小巷中。
太陽的光芒刺破白霧的時候,一聲低沉的鐘聲從遠處傳來,不急不慢的敲了六下。那是教堂的鐘聲。
再走近一些,可以聽到隱約的誦讀聲。
莫彎了彎嘴角,很快地找到了聲音傳出的地方。
這是一個很小的教堂,灰色的牆面斑駁不堪,粗糙的窗臺裡邊沒有彩色圖案的玻璃窗也沒有落地窗簾,窗臺上甚至留有一些沒打掃乾淨的酒瓶碎渣。說是教堂,其實更像一個破舊的小屋,如果不是屋頂上那顯眼的十字架,或許不會有人知道在這種治安混亂的小巷裡還藏着一處小小的教堂。
小教堂裡只有一名老牧師,誦讀聖經的聲音就是他的。他穿得很樸素,卻顯得十分整潔,笨拙的老花鏡架在鼻樑上,捧着書的手有些抖,神情卻顯得精神奕奕。
莫坐在教堂對面的屋頂上,睜着空洞的眼看着這座小教堂。
她看到老牧師虔誠的誦讀聖經,看到他艱難卻執着的將教堂裡的兩排桌椅打掃乾淨,一名剛剛纔從酒吧裡出來的醉漢搖晃着倒在箱子角落,老牧師用缺了口的玻璃杯倒了杯水,放在他的面前。
從太陽出來到太陽下落,一整天的時間裡,小教堂沒有一個人來,離教堂十米外的巷口,穿着破舊的孩子們追趕着跑過,過路的婦人裹在厚厚的斗篷裡,連頭都沒有擡,似乎沒有人注意過,這裡還有一個教堂一樣。
然而老牧師依然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每一個步驟,誦讀,祈禱,閱讀……
就是那麼緩慢費勁的動作,卻似乎讓這裡變得不一樣起來。這個老牧師,似乎把這個教堂從蜘蛛尾巷的混亂骯髒中獨立了出來,讓這個地方擁有了讓人從心底裡感到平靜的力量。
莫沒有穿鞋的腳在空中晃着,歪着頭看着這一切。
她想起了三中外邊那個與蜘蛛尾巷一樣黑暗混亂的小巷,如果那裡也有一個這樣的地方,有一個這樣的傳教者,會不會和這裡一樣有這樣安寧的感覺?
莫只思考了一小會兒,便把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拋到了腦後。
將要入夜的時候,老牧師打開了教堂裡唯一一盞燈,昏黃的燈光下,他跪在神的面前,默默禱告。
“如果你還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就不該坐在這種地方。”
黑髮男人用慣有的嚴厲到刻薄的口吻說道。
“給我下來,立刻。”
莫低頭看着他,說,“坐在這裡很舒服。”
原本就不耐煩的斯內普立刻陰沉了臉,“聽不懂我的話嗎?我叫你下來,立刻,馬上!”
教堂裡的人似乎被小巷口的吵鬧所打擾,老牧師站起身來,看到了巷口那個高大卻枯瘦的黑髮青年。
以及他身上對於普通人來講十分古怪的裝束。
斯內普低聲詛咒了幾句,但這時候施展幻身咒也已經來不及了,他握着魔杖,準備隨時給這位不合時宜的目擊者來個一忘皆空。
然而在他下定決心之前,老牧師卻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西弗勒斯吧?好久不見了。”
斯內普的臉色像是吃了一隻蒼蠅一樣難看。他勉強剋制着轉身就走的衝動與這位老人打招呼。
“莫爾德先生,沒想到你還認得出我。”
“當然,我還記得那時艾琳帶着你來教堂的時候,你才這麼高呢。”老牧師伸出手比了比,他的眼睛渾濁,目光卻十分清澈。“艾琳去世之後你就再也沒來過了,我很遺憾,西弗勒斯。”
“我也很遺憾……”斯內普的眼睛呈現出大腦封閉術特有的空洞感,可臉上抽動的肌肉和僵硬的語氣卻還是泄露了這個男人心裡某些柔軟脆弱的東西。
他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並決定停止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
“我得走了,莫爾德先生。”斯內普衝他點了下頭,瞥了還在屋頂上晃着腳丫子的莫一眼,“莫,不要指望我給你留晚餐。”
莫從屋頂跳下來,落在斯內普肩膀上,“我忘記吃午餐了,現在有點餓,斯內普先生。”
“你的腿是擺設麼,莫小姐?下來自己走路!”斯內普因爲憤怒而帶着嘶嘶聲的話語聽起來有些恐怖,“而且,我只是個可憐的被迫要在你的收養書上簽字的人,不是你的保姆,不要想着我會端着午餐出現在你面前。”
“嗯,我知道你也沒有吃午餐。”莫理解的拍了拍斯內普的肩。
斯內普的臉都扭曲了,“我假設你並不是個聽不懂人話的小巨怪,就不要擅自曲解別人的意思。”
“還有,我說過了,從我身上下來!……”
老牧師注視着這對奇異的組合消失在巷口,他伸手在身上畫了個十字,擡起頭來,臉上是溫和寬容的微笑。
“上帝保佑你,西弗勒斯。”
晚餐是十分簡單的牛扒飯,長期一個人生活的斯內普對做飯雖然說不上擅長,卻也還過得去。
莫把盤子裡的青椒一塊塊戳出來,一些沒有熟透的牛肉也遭到了同樣的對待。
斯內普沉着臉說,“不要讓我看到我做出來的東西被浪費掉,如果你不想每頓自己解決的話。”
莫很認真的保證,“不會浪費掉的。”一邊卻繼續把盤子裡的東西挑出來。
“小黑。”莫輕喚一聲,小黑喵的一聲跳上餐桌。
斯內普的臉真的黑了。
第二天,莫又來到那個教堂前面,在同樣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一天是星期天,寂靜的小教堂終於迎來了第一位來者。
那是一名年輕婦人,又高又瘦的身軀包裹在灰色的斗篷下,棕黃色的頭髮挽起,露出一截長長的脖子。
她的情緒似乎很激動,在勉強維持了片刻冷靜之後,便忍不住在老牧師和藹寬容的眼神下痛哭了起來。她的淚水不停的從指縫中流出來,壓抑的哭聲中夾雜着混亂而破碎的敘述。
“我就知道……莉莉才二十一歲……從那個地方出來的都不是好東西……那個小怪物……弗農不同意……可他畢竟是……莫爾德先生,我到底要怎麼辦……”
老牧師低聲安慰着她,他的溫和與寬容終於讓她平靜了下來。
她很快擦乾了眼淚,與老牧師一起做了禱告。兩個小時後,她離開了這裡,匆匆忙忙地,而這時還不到九點鐘,蜘蛛尾巷裡一個行人也沒有。她顯然刻意挑選了時間,不願讓人知道她來過這裡。
莫望着她離開的背影,空洞的眼睛裡什麼也沒有。
“孩子,願意進來坐一會兒麼?”
莫低頭,看見老牧師湛藍的眼睛望着她,面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