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十二月,江城豪門世家都爭鋒搶着在這年末尾時期舉辦宴會,用某些人的話語來說,每日的宴會就似趕場子似的,累的不行。
十二月十三日,因是週六,沈清與陸景行窩在沁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夫妻二人清晨起牀閒庭信步山水居,陸先生圍着園子跑步,陸太太慢走着,如此場景,倒也是分外和諧。
男人跑步時,若是在她後頭便會一直盯着她看,男人若是在前頭,便會時不時回眸查看兩眼,陸太太見此,搖頭失笑,而後也不管今日穿着是否得體,邁開步子隨着他一起,晨曦沁園,夫妻二人並肩慢跑在園子裡,男人身子高大英武,女人身子精瘦輕盈。
遠處,沁園傭人見此,一個個羞紅了臉。
說來也實在是奇怪,這夫妻二人吵架時,沁園衆多傭人各個如坐針扎,二人好時,能酸掉他們一口牙。
十二月十三日中午,首都總統府來電話,而後,午餐過後,沈清上樓準備小憩片刻,將將準備躺下的人卻被陸先生鬧起來,她蹙眉不悅問道;“怎麼了?”
“首都那邊來電話了,週末我們回首都過,嗯?”強勢的陸先生話語雖說是詢問,可還未等人迴應,便伸手將人從牀上拉起來,而後牽着人進衣帽間,等着她換衣服。
沈清似乎來連拒絕的話語都未曾說出半分。
2010年十二月十三日,夫妻二人在中午時分由專機前往首都總統府,進總統府後,陸先生引着人上樓休憩,離開了臥室,再見已是晚上光景。
沈清睡一覺起來,有些模糊,坐在牀上許久都才微微回神。
擁被坐起,趿拉着拖鞋進了浴室洗把臉,在出來,精神稍稍好了些。
四樓主臥室下去,走樓梯的話要經過二樓三樓才能到一樓,原本低頭看路的人突聞某一處爭吵聲停住了腳步,而這聲響竟是來自蘇幕與陸琛,而且二人似乎在二樓書房吵的不可開交,素來,豪門世家中最忌諱她現如今的身份,思忖片刻便準備轉身上樓,畢竟氣氛如此尷尬,倘若被人發現她站在停牆角,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直至最後書房傳來哐當聲,她稍稍一驚,而後擡步,加快腳步離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整個下午時分,她呆在書房將陸景行放在牀頭的一本軍事書籍,從頭翻到尾,卻看的索然無味,2010年,手機已經不是個稀罕物,幾乎人人手留一部,章宜與傅冉顏閒暇時喜歡拿着手機刷各種網站,但沈清提不起那個興趣愛好,相較於刷手機,她更愛拿本書翻閱着。
可今日,連書都翻不進去了。
天曉得,蘇幕與陸琛的爭吵咆哮聲還盤旋在自己腦海中,此時沈清不禁想,是何事情讓這對結婚幾十年的總統國母可以如此撕心累肺如同野獸撕咬對方一樣大肆爭吵?
正當她思忖之際,房門被推開,陸先生進來,面色不大好,掛着陰寒之氣,許是沒想到她會正對房門而坐,片刻功夫,面色一轉,嘴角微揚,邁步過去柔聲問道;“醒多久了?”陸太太未直言,反倒是伸手翻了翻手中書籍,嗓音淡淡道;“看不懂。”
一本看不懂的書都被我看完了,你說我醒多久了?
聞言,陸先生失笑,伸手將人抱起坐在自己膝蓋上,後者面色有些泛白,微微尷尬,潛意識動作回頭看了眼房門方向,謹防有人突然進來看見如此不雅的一幕。
陸先生淺笑着將臉面埋在沈清脖頸之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素來沉穩英俊的面龐中帶着糾結與苦惱,片刻之後擡頭又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
他笑道;“看不懂沒關係,晚上我細細給你講。”
軍事書籍,不懂正常。
若是懂,只怕他該驚歎他太太驚爲天人的智商了。
夫妻之間,總該互補不是?不懂的,他來教。
“去這麼久?聊什麼了?”某人腦袋微側靠在他肩頭似漫不經心問道。
聞言,陸先生輕嘆一聲,而後神獸將人緊了緊,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邊境動盪,困擾父親許久,此番回來商量這個事情去了,阿幽,”男人伸手抓着她的纖纖玉手,繼而嗓音糯糯道;“腦子疼。”
事情繁雜,任務緊急,弄得他腦子哇哇的疼。
陸太太聞言,纖細的食指落在他鬢角處緩緩揉按起來,試想用如此方法來緩解這個男人的頭痛。
面對陸景行,沈清很世故,她活至二十四年,從未對任何人有過如此舉動,但今日,許是她好奇心太過旺盛,異常想知曉總統府今日爲何沉浸在一片陰沉之氣下,便開始變相討好這個男人,指望他心情好了,能多說兩句。
其實,只要沈清問,陸景行心情就算是不好,也會對她多說兩句。
男人顯然沒想到自家愛人會有如此舉動,呆了片刻,而後將眸光落在自家愛人臉面上,俯身,一番纏綿悱惻如此而來,他何德何能讓素來清冷的陸太太能做到如此關心他。
何德何能。
許久之前,沈清在某一篇網頁文章裡面看見如此一句話;深諳世故而不世故。
何爲知世故而不世故?
用詩句表達既是: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用【菜根譚】上的話語來表達既是:“勢力紛華,不近者爲潔,近之而不染者有未潔,機械智巧,不知者爲高,知之而不用者尤高。”
又言:“涉世淺,點染亦淺,歷事深,機械亦深,故君子與其練達,不若樸魯,與其曲謹,不若疏狂。”
用2010年的話語來說即是:不是我我不會套路,非不能,實不爲也。
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故曰,知世故而不世故。
再來說說沈清,她年少時混跡國外各種紛擾場所,顛沛流離過了多於載,而後歸國入駐商場,沾染了一身商場習性,再加上沈家老爺子從小在她身上灌輸狼血,她又怎會去想着什麼知世故而不世故?
爲了目的,利益,不折手段,纔是最真實實在的她。
她素來認爲,人這一生最高級的狀態是你深諳世故而不世故,但倘若是有需求,你必須得有些手段,抑或是用“世故”去解決。
她從未說自己是好人,就連今日也一樣。
纏綿悱惻片刻,陸太太伸手推開某人,氣喘吁吁抵着他額頭問道;“事態很嚴重嗎?”
“嗯、”男人淺應,伸手將她摟緊,修長的指尖,寬厚的掌心一下一下落在她後背上,而後同她說道起現如今邊境的動盪局勢。
晚間,陸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冬天來臨之前,老爺子與老太太返回南城過冬,總統府只剩蘇幕與陸琛以及沈清陸景行四人,年關將至,陸槿言公事繁忙,一道年底便承包了各國航班的頭等艙,滿世界來回飛。
終日不見其人,就連打個電話給她都要排時間。
飯桌上,蘇幕與陸琛面色平靜坐在一處,偶爾陸景行與陸琛聊些什麼,她還能插嘴說兩句,與平常無異,完全看不出下午時分二人在書房面紅耳赤撕心累肺大肆爭吵過。
總統府裡的人各個都是千年老妖,戲精出生。
蘇幕與陸琛也不例外,人前一套,人後一套是他們的常態。
晚餐間隙,蘇幕溫聲詢問沈清;“清清年底忙不忙?”
“還好,”她答。倘若此時在盛世,只怕她這會兒也跟陸槿言一樣滿世界飛,沈氏集團唯一的好處就是許多事情都省去了那些繁雜。
所以,還好,不至於忙的來回飛倒是真的。
“工作要注意身體,要勞逸結合,”蘇幕開始唸叨起她來,但絕大部分的話語都是好話,她靜靜聽着,偶爾應允一兩句。
陸景行坐在身側給她夾着菜,她低頭慢慢吃着,不疾不徐,姿態優雅得體。
晚餐結束,沈清被陸琛喚進書房,此時,昏暗的書房內,沈清與總統閣下對面而坐,二人誰都未急着言語,初次進這件雄偉的書房,她只覺壓力無限,久而久之來的次數多了,心態倒是便好了。
“一年婚期已過,有何打算?”m國總統陸琛,年少從軍,而後轉政,從一個小士兵到一一國總統,、整個過程漫長而又繁瑣,路途走的異常艱難,也正是如此,練就了他一身洞悉世事的好本領。
此時這個女孩子坦然坐在自己眼前,完全沒有其餘人面對他的戰戰兢兢,雙腿交疊,姿態輕鬆而隨意。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沈清眉頭微蹙看着眼前人。
聞言,陸琛笑了,笑容不及眼底,眸光不僅沒隨着這笑意往上升反而還冷厲了幾分;“高價聘禮拿了想翻臉不認人?”
“總統閣下莫不是以爲我稀罕你們陸家的聘禮?”她問,話語昂揚,帶着鬥志,與不服輸的性子。
陸琛笑着點點頭,而後道;“那倒也是。”
“江城宴會事件起因是誰,我暫且不說,身爲年輕人,避其鋒芒四個字你可懂?”
最後三個字,陸琛眼裡冒着殺氣。
陰沉的眸光落在沈清身上帶着不悅。
對於陸景行來說,現在一點點負面新聞都有可能讓他所有努力都停滯不前,可就是如此關鍵時刻,他在江城豪門宴會中鬧出如此一幕,太過高調。
天家子女,爲人低調才能穩步前進,陸景行這一生都不許有任何污點,畢竟,他要承大統。
他雖遠在首都,但江城的一舉一動也不能落下分毫,起因是誰,結果如何,他萬分知曉。
聞言,沈清心底沉了沉,面上卻未有何變化,片刻之後道;“倘若我的丈夫在我被欺負時不能及時出手,只怕我這輩子都不會覺得他是個可以繼承大統的男人。”
國家重要,小家就不重要了?看着自己老婆被欺負還得想着低調的,那這個男人算何男人?
陸琛微眯眼眸看着她,許久都未有何言語,直至最後開口時才淺聲道;“想成爲天家主母,思想可不能太過簡單。”
天子做事,哪一步不是算了又算,想了又想才做出行動的,倘若有朝一日沈清身爲主母還是如此想法,只怕她與陸景行的婚姻、、、、、、、、、、。
這話,算是點撥。
想成爲天家主母?這句話的弊端咋第一個字,她沈清可從未想過要成爲什麼天家主母,外人趨之若鶩的東西她避之如蛇蠍。
沈清輕嗤的淺笑落在陸琛眼裡,前者似是不準備辯駁什麼,僅是談談的眉眼落在他身上,看不清情緒。
陸琛有時在想,沈清這樣的女子倘若不是嫁給陸景行又會是何種光景。
不久前,與老爺子在書房下棋時,而後聊及沈清與陸景行的婚事,老爺子落下手中一兵,慈和的眼眸落在棋盤上,淡淡道;“倘若有朝一日他們二人之間出現問題,先行轉身的那人必然是沈清。”
他問;“爲何?”換句話來說,他不明白老爺子爲何會如此肯定。
“那個女孩子,心太狠,”按理說,陸景行的心應該恨過沈清纔對,若有朝一日陸景行愛上沈清,沈清也恰巧愛着陸景行,在如此情況下倘若夫妻二人分開,先放手的那方一定是沈清。
老爺子觀察棋盤局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準備接着往下言語。
陸琛看來,沈清這人聰穎,穎悟絕倫,有手段,有心計。
心狠?他尚且未看出來。
從書房出來時,陸景行正坐在客廳與蘇幕淺聊着什麼,二人面色都不大好,許是見沈清下來,話鋒一轉,蘇幕告狀道;“說要清清留在總統府小住幾天,景行不願意,諾,清清下來了,你讓她自己選。”
母子二人的情緒變化如此快,沈清看的心都一緊。
只道是今日的總統府當真是不太平,到處暗潮洶涌。
沈清聞言,將眸子落在陸景行身上,只聽他道;“年底大家都很忙,母親還是好好在家陪陪父親吧!”
言罷,陸景行伸手從用人手中拿過外套披在沈清身上,而後牽着她離去。,
眼見陸景行牽着自己去了車庫方向,沈清問;“去哪兒?”
“去趟公寓,晚些時候跟老三他們有事商榷,”陸先生告知,前方,徐涵開車停在不遠處,見陸先生與沈清過來,啓動車子,等着二人。
首都街頭的霓虹燈五顏六色交織在一起,錯綜複雜又看起來井然有序,這夜,首都溫度較低,沈清此時穿着一件卡其色風衣與一席魚尾包裙,腳踩七公分高跟鞋,典型的職場女性裝扮。
車窗按開,真真冷風倒灌進來,吹得某人一個激靈,見此,陸先生附身將窗子關上,沒好氣道;“吹感冒了別嚷嚷着不舒服。”什麼天氣不知道?大晚上的吹冷風,什麼壞習慣。
前座開車的徐涵想,倘若讓陸先生知道自家太太夜間時不時不睡覺,大冬天的端着酒杯站在陽臺吹冷風不知曉會是如何心情,他可沒少聽傭人之間唸叨。
比如那日晚上守夜傭人起身在園子裡活動身子骨,一擡頭,便見自家太太頂着零下的惡寒端着酒杯站在陽臺思忖什麼,毫不忌諱這夜裡寒涼的冷風。
沈清聞言,憋憋嘴,但也未在有何動作,陸景行的強勢霸道她不是頭一次見了。
應當習慣了纔是。
首都公寓,首都基地衆人早早便到了,哪裡知曉主人家壓根不在,撥了通電話過去才被告知正在來的路上,於是乎,衆人靠在門口抽起了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老三說;“太子妃是真狠,她邊兒上那兩朋友的嘴跟吃了砒霜似的,毒的黑溜溜的。”
遙想上次二人將明瀾懟的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不禁心裡惡寒,想起來,明瀾在首都圈子裡也是個橫着走的人,豈料去了江城只有被踩的份兒,爲這事兒,回去沒少鬧騰,好在他在部隊,天高皇帝遠的也鬧不到自己身上來。
“什麼朋友?”程仲然淺問,不明所以。
“一個秘書,還有個叫什麼?”明方傑將想了半天想不起來,而後將眸光落在老俞身上,只聽後者淡淡道;“傅冉顏。”
聞言。程仲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沈清,輕抽了口煙道;“江城出了名的潑婦,嘴不毒能坐上這個位置?”
提起傅冉顏,程仲然不僅有所耳聞,還見識過她的剽悍。
豪宅公寓走廊外,三個氣質優良身形挺拔的男人靠在垃圾桶邊兒上抽菸閒聊,俞思齊與程仲然分別靠在垃圾桶兩邊,明方傑站在對面,如此場景,倘若是有愛慕他們的女子過來,只怕是會羨慕死那隻垃圾桶。
陸景行的豪宅,一層只有一戶人家,私密工作做的也算是極好了。
“我就說呢!就明瀾那性子都能在她面前吃了虧,難怪啊!”明方傑狠抽了口咽,一陣驚呼。
真真是看走眼了,難怪那人嘴那麼毒,原來是出了名的潑婦,真是、、、長見識,長見識。
程仲然默默撂了明方傑一眼,心道,就明瀾那個性子也敢跟傅冉顏叫板,真真是活膩歪了。
這廂,沈清與陸槿言到時,只見他們三人優哉遊哉的靠在門口抽菸,閒話家常的模樣也是分外和睦,沒有一絲絲因爲等人而有的尷尬感。
陸景行在外公寓因沒有傭人伺候,所以他們就算是早早來了也進不去。
陸槿言掃了眼衆人,問道;“老四呢?”
“在外面,”俞思齊答。
他們一行五人,年輕時出自同一個軍校同一個老師。
猶記得當時軍校畢業時,陸景行站在衆人跟前問道;“學以致用,大家一起守衛國家如何?”
這話、說的吊兒郎當,多年後,當他們回首往事在憶起這一幕,竟覺得人生的顛覆便是從這個氣質絕倫的男人身上開始的。
首都公寓內,一場交談支持到夜間十二點,沈清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因着陸景行沒告知是會總統府還是在這裡,便也不好睡,即便是困成小雞啄米也沒入臥室。
直至老三出來上廁所間隙,站在二樓欄杆上這麼向下一望,便見沈清縮着身子躺在沙發上睡着了,身上白色雪紡襯衫微微凌亂,包裙下襬許是坐的時間久了有了皺褶,修長的腿彎曲着露在外面,即便是穿着肉色絲襪也能看出她白皙的皮膚,頭枕在沙發扶手上,手裡抱着一個抱枕,小腿處放着一個抱枕,如此模樣,竟是讓老三這個不近女色的男人看花了眼。
不得不說,沈清這人,無論英姿容貌還是氣質,在首都也好江城也罷都難以找出第二個,實在是難。
片刻之後收回心,回頭推開書房門,看了眼陸景行,“陸老大,”他伸手指了指下面,接着道;“睡着了。”
這聲睡着了,可讓陸先生心頭一痛了,起身間隙看了眼時間,見時針指向十二點,心都痛了,不該不該,真是不該,竟然忘了時間將她一個人晾了這麼久。
男人快步下樓站在蹲在沙發前,而後俯身在她白皙面頰落下一吻,許是沒睡沉,某人隱隱約約覺得癢,微掀眼簾看了眼,而後再度閉上,動作懶懶帶着絲絲無力,如此一來,陸先生心更疼了,附身在她耳邊道;“乖乖、回臥室,嗯?”
“嗯、”她應允,嗓音細小如蠅,若非陸先生耳力好,只怕是聽不見的。
“真乖,”男人輕聲細語哄着,而後伸手將她小腿處的抱枕拿起放到一側,將她胸前抱枕拿起扔到另一邊,俯身將人抱起上了二樓主臥。
這廂,俞思齊與程仲然站在二樓欄杆處看着如此一幕,二人對視,相視一笑,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沉之意。
公寓臥室內,陸先生將人放在牀上,調整好姿勢蓋好被子,坐在牀沿撫摸着她柔順的發頂,待她熟睡,才轉身帶上門出去。書房內,四人坐在一處商榷要事,直至凌晨兩點才稍稍有些頭緒,“住這兒吧!明早再走。”
陸景行是如此說了,首都公寓不必總統府,要隨心所欲些,程仲然與俞思齊三人點頭應允,也不跟他推遲什麼,今日確實是晚了,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幾十個小時不睡覺。
於是這晚,首都公寓異常熱鬧。
晚間,沈清想上廁所,翻騰了兩下將陸景行鬧醒,撐着身子柔聲問道;“怎麼了?”
“想上廁所,”某人喃喃,話語輕輕。
聞言,男人沒好氣嘆了一聲,婚後一年,他可從未見過陸太太有一覺到天亮的時候,每每半夜總會起身上廁所,猶記得某日某人病了,低燒不斷,許是白日裡沒勁多喝水,晚間也沒上廁所,豈料想,他晚間時不時醒那麼一兩次,擔憂這丫頭睡昏了不知曉起身上廁所。
真真是比養個女兒還操心,太操心了。
陸先生繞過牀尾過來,伸手將某人抱起來,跟抱小孩似的抱在懷裡,將某人親自送到衛生間,夜間地燈未開,視線有些昏暗,但陸先生叢林作戰次數不少,夜裡視線自然是好於常人的,將人放在馬桶前,就差給她脫褲了,沈清起身,陸先生伸手按水沖廁所,一個沒留神,沈清擡腳欲抹黑就走,那知曉哐噹一聲撞在了櫃子上。
夜裡,猛然一聲響讓陸先生心裡一驚,急忙忙回頭,卻見她站在櫃子前彎身揉了揉膝蓋,也不喊也不鬧,閉着眼睛搖搖晃晃摸索着上了牀,爬呀爬的,爬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陸先生是既無奈又好笑,娶了個迷糊鬼,只怕這會兒是沒睡醒,才迷迷糊糊的也不喊也不鬧爬上了牀,他打賭,明日清晨某人絕對會不高興。
果不其然,陸太太次日清晨翻身時,只覺膝蓋處微微疼,未管它,接着睡,一腳睡到日上三竿才擁被坐起,挪了挪身子靠在牀頭,膝蓋微微疼,而後將修長的大腿從被子裡抽出來,看了眼,這一看,大片淤青落在眼前,某人震愣了片刻,而後細細回想她又是在哪裡磕了碰了,半天也未想出個一二三來。
於是乎,懶得想,翻身起牀。
原以爲只是微微疼,不想雙腳落在地上時,才疼的讓她咬牙。
洗漱下樓,陸先生穿着襯衫站在窗戶前打電話,聽聞聲響,一回眸,只見沈清扶着欄跛着腿下來。
而後轉身,嘴角牽起一抹狐狸般的微笑。
陸先生收了電話,將做好的早餐擺在她眼前,夫妻二人坐在一處淺吃着早餐,以往,陸先生也是嘮嘮叨叨的沒玩沒了,說的話語多得很,沈清未見煩。
可今日,許是某人不爽,陸先生叨叨了兩句她邊不耐了,冷聲道;“食不言寢不語,陸先生。”
“嗯、阿幽說得對,”陸先生嘴裡淺應着,可心裡卻不這麼想。
該唸叨還是要念叨的,於是乎,繼續說,說着說着,沈清火上來了,清晨醒來腿疼就算了,陸景行叨叨叨的她腦子也哇哇疼,於是乎,手中湯勺往碗裡重重一擱,瞪了男人一眼嘩啦一聲起身,跛着腿離開。
陸先生笑了,一臉寵溺。
老婆都不吃了,他哪裡還吃得下?
於是乎,起身上樓,再出來,手裡多了瓶綠色藥膏。
;“小野貓的腿莫不是被人打斷了?”陸先生一邊揶揄着,一邊高推她褲腿,讓其靠在沙發上,一腿橫在自己膝蓋上。聞言,陸太太惱火,想將腿抽回來,不料被陸先生擒住,揶揄道;“我可委屈了,又不是我打的,怎一大清早起來邪火就往我身上撒了?”
這話,沒毛病,沈清這腿可是她自己夜間眯着眼睛走路摔得,可不關他的事情。
“你煩不煩?”某人問,話語衝的很,跟吃了炸藥似的。
沈清想,陸景行這人真的算不上什麼柔情王子,算不得什麼紳士,你見過柔情王子給自家老婆揉淤青的時候下狠手,疼的人滿頭大汗還不讓人吭聲嗎?
你見過柔情王子一邊揉着淤青一邊數落你走路不長眼嗎?
紳士?你見過哪個有紳士風度的男人會給你揉完淤青之後嫌藥膏做味道的?
你見過哪個有紳士風度的男人會讓一個腿受傷的人給他端水?
想必是沒有的。
是的,這些事兒,陸先生全乾齊全了,而且,故意的。
報復她早上嫌他煩嫌他吵。
這男人,真是沒品的很。
“我腿疼,”陸太太坐在沙發上氣呼呼瞪着她,似是在說,你好意思讓一個腿疼的人給你端茶倒水?
“那就歇會兒在倒,反正我不渴。”
這話欠收拾不?欠收拾,沈清這麼個清淡的人兒都覺得他這話欠收拾,可見陸先生真的是……。罷了,不能想,高智商的男人氣死人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她不能被氣死了。
不值當,不值當。這日晚,陸景行與沈清回總統府,用晚餐後,夫妻二人準備動身回江城,臨走時蘇幕讓管家從屋子提出一個盒子出來,據說裡面裝的都是些特色水果,前些時日會晤,哪個國家的領導人特意帶過來的,沈清接過,只覺着盒子萬分沉重。
幸好,不過是片刻功夫,陸先生伸手提過去。
飛機上,夫妻二人淺聊着,徐涵從前方過來詢問陸景行是先回部隊還是先回沁園,男人說;“部隊。”
而後、沈清平靜的眸子帶着一絲絲錯愕,快速轉身望向他,帶着些許不明所以以及疑惑。
陸先生見此,心頭一跳,飛機行駛在萬尺高空都未有何讓他不適的地方,但陸太太如此眸子一顆鎮定的心突突的跳着。
繼而轉頭,溫聲軟語道;“部隊有要事要解決,先去部隊,而後在讓他們送你回沁園,可好?”
男人輕聲細語,話語中帶着寵溺,言語落地,伸手想握住自家愛人纖纖玉手,不料被人躲開,硬邦邦道;“不好。”
這場婚姻裡,他最爲受不了的便是陸景行如此模樣。
夫妻二人每每你儂我儂不了數日便開始面臨長達一星期的分離,每每如此,從未改變過。
今日也如此,她怎能沒氣?
以往不在乎是因爲不愛,現在呢?
“乖乖,”男人被這硬邦邦帶着怒氣的兩個字說的心都顫了,良久才擠出這麼兩個字來。
沈清想,陸景行忙,她不忙嗎?
大家都忙,難不成要各忙各的?
“你忙,我不忙?哪次你週末回家我不是推了出差就是推了開會的?”沈清怒目而視,眼眸裡噴張着怒火直直瞪着陸景行。
陸先生想,有情緒是好事,但沈清鬧起來他確實也是無力招架。
“好好好、我的錯,我保證,週三回來陪你,你看好不好?”陸景行轉個彎,試圖用另一種方法來解決問題。
沈清不樂意,抿脣看着他一言不發,面色沉的厲害。
陸景行想,幸虧這萬里高空沒有閃電的,不然,可怎麼辦咯。
“那阿幽不回江城了,隨我去部隊,嗯?”
夫妻之間,總歸有一方要遷就不是?
這夜,直到直升機落在部隊訓練場,沈清在無任何語言,始終面色沉沉,陸景行臨走時,伸手欲要抱抱她,卻被人躲開,心裡一顫,好生道;“阿幽,乖乖、我週三回來看你,嗯?”
許久之後,未等到某人回答,陸先生輕嘆一聲準備轉身離開。
此時沈清腦海中響起不久前傅冉顏說的某句話,她說;陸景行生來就是要繼承大統的人,你想讓他在國家與你中做選擇,你是不是腦子不清醒?自己把臉送上去讓人家打?
陸先生欲要轉身離開時,伸手一隻小手伸出來拉住他的衣角,一回眸,對上某人可憐兮兮的眼神,語氣糯糯道;“一起回家好不好?”
多麼簡單的一句話,男人心都顫了。
他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