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牙俐齒算不上,不過是在闡述事實而已,莫非老爺子覺得我這話難聽?”沈南風笑道,淡淡然然,不曾有半分刻意。
陸老爺子端着杯子端正坐在座椅上,面上笑容深深,如此?還不算伶牙俐齒。
“那倒也是,”他似是頗爲善解人意似的點點頭,這一點頭看的沈南風是眼神微眯,稍稍有些困惑。
眼前這人可不單單是來找他敘舊的,相反,來意很明顯。“你似乎不在乎你母親的生氣,”老爺子這話是典型的陳述句,似是已經確定了。
對於沈風臨所做的一切,眼前這位少年似乎並不那麼震驚,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有如此鎮定的心態,確實少見,難得的後進生。“您的來意應該不是單單的來找我聊人生聊我們沈家的家庭。”“沈先生爲何會放棄沈清?眼睜睜看着她嫁人生子?”
沈南風話語落地,老爺子原本平靜的話鋒突然一轉,屋子裡原本平靜的氣息瞬間僵硬起來。似是平底起了一陣龍捲風,一陣足以掀起腥風血雨的龍捲風。
伴隨而來的是哐噹一聲,沈南風手中瓷杯落地之聲。
目光帶着些許不可置信望着眼前老人家,懷疑的目光盡顯無疑。他與沈清的一切應當都是埋藏在時間裡的了,可眼前這位老人,竟然會知曉他們晦暗的一切?
“陸老此番,所謂何意?”
沈南風伸手拿起桌面上潔白的毛巾,擦拭着被茶水打溼的褲子,手中動作輕柔,面上表情沒了剛剛的不可思議,他似乎,知曉了這位老爺子用意如何。
更甚是有一種他與沈清之間不過都是過去式的那種平平淡淡,問心無愧,誰沒有曾經過往?誰年輕的時候沒有談過幾次戀愛?愛過幾個人?
陸老爺子此番來拿他們的曾經過往來說事,他有何好震驚的?
對於這段感情,沈清也好,沈南風也罷,實則都已經較爲淡然了,有些東西壓在心底,不能說。
因爲無論曾經如何,那都是他們二人之間的選擇。“沈先生似乎一點也不在乎那段曾經過往,”陸老爺子對於他震驚過後的快速平靜還是稍稍有些錯愕的,畢竟,這二人撕心裂肺的曾經確實最後震撼人心,年少有爲,血氣方剛,愛而不得,鍥而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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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他依舊記得徐澤說,那個清冷的女子開車撞陸景行的事情。
若非心有摯愛,怎麼拼盡全力反駁?
“陸老也說了,那是曾經,”沈南風淺笑,伸手將毛巾疊放整齊擺在原來的位置上,繼而伸手撈起托盤上的一隻瓷杯,爲自己續了杯清茶。
“但有些人的曾經,若是提及,足以驚震四方。”
“我不過是孤家寡人,無妻兒拖累,充其量是公司股票下跌讓我損失點財力罷了,陸老說的震驚四方只怕不是我,”話語落,一口清茶遞進脣間,掩去脣角那抹莫須有的笑意。震驚四方?他與沈清之間的前塵過往,該知曉的人都已知曉了。
那些不知曉的人不過都是些無足輕重的人,不足以影響他的人生與情緒,震驚四方?呵呵、談不上。沈南風的淡然就淡然在此處,他與沈清之間那段前塵過往已經算是過去式了,無論曾經如何,他們現在一人已經結婚生子,一人對這份感情再無半分肖想,只想留在她身邊,替她經營好家族公司。
陸老爺子今日來找自己,說起這些話無非是在挑撥離間,而許久之前沈南風就已經堅定了自己要留在沈氏集團,替她打好江山的決心。無論此時陸老爺子開出的條件多麼誘人,沈南風當然是不可能動搖自己已經下定的決心,現在的他,足夠堅定。對於眼前這位晚輩的淡然與隨意,陸老爺子似是有些未曾想到,愛到撕心裂肺刻骨銘心最終得不到,這樣一段感情,無論是再誰的身上都是難以放下的,可此時,他給自己傳達的信息是,這份感情已經是過去式了。“財力,情愛,似乎都不足以讓沈先生動搖?”“與我而言,有比這些更重要的東西,陸老這一輩子大抵是感受不到的,”身處在他們這個段位之上的人,從出生開始除了金錢就是權力,而有些東西是他們窮盡一生都觸摸不到的。平凡人的世界,他們這些王公貴族即便是放低自己的姿態,窮極一生上下求索,也不可能知曉這其中的美妙之處。
“是嗎?”陸老爺子笑意融融。
帶着如海底般的深諳。
“我倒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對上百億的資產無半分心動之情,是該說沈先生視金錢如糞土呢,還是該說沈先生腦子不好?”
沈氏集團江城首富,而江城又是全球數一數二的金融城市,沈風臨的資產就單單是一個沈氏集團,就有上百億,而沈南風這個年輕的後輩,不過30歲的男人,應當正值血氣方剛有衝勁的時候,而他此時既然對沈氏集團上百億的資產不感任何興趣,還來跟他討論什麼勞什子的更重要他體會不到的事情。“我看陸老您現在身體健朗,面色紅潤,有時間操心他人的事情不如想想自家的事情,外界傳聞陸董這一個月以來,連接連出訪他國,所以分身乏術,可公司季度會議如此重要的事情都抽不出時間來參加的話,難免會讓人多想,您今日又來找我,只怕事情不是外界傳聞那般簡單,”沈南風笑語,11端起手中茶杯,往嘴邊遞了一口清茶。外界傳聞陸謹言連日來出訪他國爲陸氏集團開闢疆土,可身爲一國公主出訪他國,這種重要的事情新聞上沒有任何播報。
而就在前幾日,陸氏集團季度會議,身爲陸氏集團董事長的陸謹言並未出席,如此重要的會議,關係一個公司年度的業績,身爲一個老總的她竟然可以不出席,事情只怕是絕不如外人所傳言的那般,單單是出訪他國。
而且,陸景行全票當選下一任m國總統時,新聞上出現了陸家的所有人,包括沈清,但未曾見到陸謹言,對於陸家來說,陸景行能否當任下一任總統是極其重要的事情,而沈清在前不久也爲這件事情親自前往z國長達兩個月之久,如此陸謹言竟然未曾出席。再聯想起前不久,他似是看到了這位陸家長公主與副總統一些鮮爲人知的事情,在聯想起來,不簡單,着實是不簡單。莫夫人被判刑,彭老爺子住院,莫家本土企業被釜底抽薪,按理說,彭家應當是倒臺了的,可從大選前幾日開始,活躍的副總統閣下就悄無聲息失了聲響。
陸家老爺子今日來找自己的用意,無非是在挑撥離間自己抽了沈家的老底,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若不是閒的流油。就是別有所求。
二人的交談,因爲沈南風的不在恭敬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二者皆是端着茶杯細細品着手中清茶。
陸老爺子深諳的目光落在沈南風身上,對他的油鹽不進明顯不悅,但似乎,與它路可走,於是乎,老爺子伸手輕叩桌面,此時,候在門外副官推門而入,望了眼沉靜的老爺子,在繼而將目光落在沈南風身上。
“沈先生,請。”
談不攏,便趕人,真是好作風。
沈南風伸手將杯子擱在桌面上,居高臨下忘了陸老爺子一眼,而後轉身離開。嘴角擒着的淺笑在離開包廂時一無所有,甚至帶着些許陰寒,陸家,簡直就是狼窩,而沈清卻生活在狼窩之中。
如此想來,男人面色更是陰寒如水。
四月天,杜鵑花盛開的季節,沿路走來,街邊花卉盛開,等紅綠燈間隙,男人望着街邊花壇杜鵑微微出神,杜鵑顏色不一,但他最愛的,無非是那火紅如血的紅色。
思及此,伸手拿起手機,吩咐秘書買上兩盆上好杜鵑送到公司。次日上午,沈清邁步進公司,一盆火紅色的杜鵑映入眼簾,許是覺得奇怪,伸手放下包按了內線詢問出處,章宜許是正在吃早餐,有些含糊不清道,“沈總送的。”
盆栽杜鵑,不似整束花卉那般曖昧,所以,她收下了。
這日下午,陸景行正巡視首都各部門工作,許是得了空閒,下午十分親自到沈氏集團接自家愛人下班,他來時沈清正在會議室開會,工作較爲繁忙,男人一進辦公室便見書桌桌面上擺了一盆火紅鮮豔的杜鵑花,盯着那盆花看了許久,眼眸微眯。
他從不認爲他的妻子是一個會親自去買這些盆栽的人,相反的,無論是沁園清幽苑還是總統府的花房,沈清都鮮少走進去。大部分都是傭人擺放什麼花會便是什麼花卉。而且,看着盆杜鵑的枝葉與剪裁,不是一般品種。
如此一番推敲下來,他能得出的結論是這盆花是別人送的。
人間四月天杜鵑花盛開,能送出此等禮物的人必然是一個有閒情雅緻之人,但這人,顯然不是自己,如此想來,陸先生面色寒了寒,邁步過去,站在杜鵑花前。修長的指尖撫上他的冷眼,而後落在它的花朵之上,伸手指尖稍微用力,一朵火紅色的杜鵑花落在掌心,男人擡起掌心,淺淺看了兩眼而後面無表情順手丟進了垃圾桶,如此一來,這盆剪裁得體的杜鵑花便缺了一塊。
沈清的辦公桌上放着數本從下方上來的文件,許是今日難得清閒,陸景行邁步至辦公桌,坐在沈清上做的皮椅上,而後伸手隨意的悠閒的翻起一份文件打開,原本是一帶而過的事情,卻不想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沈南風這三個大字上。男人深沉的目光盯着那蒼勁有力龍飛鳳舞的字跡不曾移開視線,良久之後,掏出手機欲要對比,辦公室大門被推開,沈清的到來阻了他這一動作。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進門,赫然見進來繁忙的陸景行出現在辦公室,不由得呆滯了一會兒,而後開口,揶揄的話語隨之而出。陸景行將伸進兜裡掏手機的手拿出來放在桌面上,靠着椅背,悠閒輕鬆的,嘴角泛着一絲淺笑,似是忘記了他剛剛所想的事情。
“今日沒太陽,”陸先生淺笑。“難怪,”沈清伸手帶上門,而後邁步朝辦公桌那方而去,行至跟前纔看見出門時還好好的杜鵑花,無緣無故缺了一角,視線下移,落在垃圾桶上,眉頭輕抽。
擡眸望向慵懶的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的人,好笑開口,“我這杜鵑花又是哪兒招您惹您了?”好端端的被折了花,存活時間這麼短,真是……悲慘。
“別人送的,”陸先生目光炯炯望着她,簡單客觀陳述事實。
“我要說是男人送的,這會兒只怕盆子都不見了,”伸手將文件放在桌面上,正好壓在陸景行打開的那一份上,男人見此,瞳孔微縮,眉頭輕蹙。
“折我花,還看我機密文件?陸少,身爲未來的一國總統你就這麼知法犯法?”沈清輕挑眉笑眯眯望着陸景行揶揄,撩了他一眼,轉身朝吧檯而去,在轉身,手中多了兩杯水。一杯自然而然的擱在陸景行跟前。
陸先生笑看自家愛人,許是沈清說話語氣太過輕快,又許是她今日面上表情極好。
“別人的花,”陸景行出口訂正沈清的不當言辭,後者撩了他一眼,抿了抿脣,懶得計較。
“心情很好?”男人起身邁步至自家愛人跟前,自然而然的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寬厚的大掌在她腰後來回走着。“還不錯,”沈清點頭,喝了口水。
公司各項工作進展都挺好,城北大樓即將落成,自然是很好的。“來…親一口,”心情好,得討點彩頭。“……”某人無語以對。
晚間,沈清本是約了高亦安用餐,但礙於陸景行的到來,結束了這通晚餐,反倒是通知章宜告知高亦安,當然,這等事情她未曾在陸景行很少提及。下班時分,沈清離開公司,恰好撞見外出回來沈南風,三人招呼,話語淡淡溫溫。
“下班了?”他問。
“嗯,”沈清淺應,嘴角淺笑盛開。
“路上小心,”他說。
簡短客套的話語,說完就走。
沒有多餘停留,而陸景行落在身側得手卻微微繃緊,這日,他親自開車,副駕駛坐着沈清。回首都之後,陸景行親自開車的次數寥寥無幾,今日算是爲數不多的一次。“似乎從來沒聽見你跟沈南風以哥哥妹妹相稱,”尤記得剛開始時沈清應酬稍有喝多,陸景行讓她跟“哥哥”再見,沈清也未曾開口,再後來,更是不曾有過。“沒有那麼多客套,你喊謹言還不是謹言?”沈清隨意而又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將陸景行懟得死死的。
陸景行面色明顯難看了半分,男人握着方向盤,目光盯着前方道路,夾着半分冷淡開腔,“是我沒做好榜樣了。”沈清錯愕,目光落在他身上,溫溫涼涼。陸景行這話竟然出奇的帶着幾分情緒。
她又是哪裡招惹它了?
沈清靜默思忖片刻,話語淡淡,“隨意出口而已。”
男人嗯了一聲,沒了下文。
“槿言如何了?”她錯開話題,聊表關心。
“一如既往,各方專家都在竭盡全力,佔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也未曾醒來,”紅燈起,陸景行踩剎車,一手落在方向盤上,一手落在下巴微微摩擦着。“有所好轉,”沈清得出結論,不再言語,唯恐多說多錯。畢竟,陸槿言的事情在陸家,不能隨意提及。
這夜,總統府的餐桌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涌,從沈清一坐上桌子開始,便覺得這張餐桌上的氣氛尤爲凝重,來自於老爺子與陸琛二人。對於陸家的事情以及陸家的相處模式,沈清可謂是摸得八九不離十了,只要陸家的長輩未曾開口言語,她便不會輕易開口。誰知道是否一開口就將自己帶到溝裡去了?
陸家最不缺的就是千年老狐狸了。
“集團的事情解決的如何了?”老爺子往嘴裡遞着菜品,細細咀嚼時詢問陸景行。後者捏着筷子,不卑不亢應了句“正在解決。”“公司股票每日都在下跌,一跌就是數個億的額度,我需要給你多久的時間你才能穩固這個額度,不讓它下跌?”老爺子的話語看似平淡,實則字裡行間都在咄咄逼人,甚至是望着陸景行的面色都沒有了往日的平緩,帶着一股子陰氣。沈清此時如同局外人似的往嘴裡送着食物,這張桌子裡,多的是人想將她拉下水。
從一開始陸景行的旁敲側擊,在到老爺子的這番話語,聰明如她怎會堪不破?
並非不爲陸景行考慮,只是有些事情她不想做便不會去做。
認定陸景行,並不代表她認定這整個家族。
無論餐桌上的額度如何劍拔弩張,她均不爲所動。
直至老爺子將目光落到她身上來,後者擡眸望向對方,視線平平淡淡,先發制人,“沈氏集團公事已經繁忙不堪,有心無力。”
“爺爺,”陸景行這聲高呼話語激昂,似是對老爺子的做法感到極其不悅。
從一開始他就說過尊重沈清的意願,而沈清不願意他自然不會多說,但今日在餐桌上老爺子的這一舉動無疑是將他們的談話拋之腦後,準備親口跟沈清談。
“沈氏集團有你父親與你哥哥坐鎮,如今陸家危機,身爲陸家的兒媳婦,是否應該協助度過這個難關?”
“商場上的事情不如爺爺想的那麼簡單,沈氏集團與陸氏集團之間他們二人的體系不同,涉及領域也不同,我幫助渡過難關?只怕是沒有這個能力,”沈清頭一句話,已經全是明明白白的拒絕,可即便如此,老爺子還是將後面那番話語說了出來,如此一來,沈清似乎也沒什麼好客氣的了。“江城第一,怎會沒這個能力?”
“……”沈清一陣靜默,緩緩擱下手中筷子,而後雙手交叉落在膝蓋上目光沉沉望向老爺子,冷冷淡淡。
“其實還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決這件事情,比如……”她稍作停頓,視線在老爺子與陸琛二人身上來來回回。而後涼薄的嗓音不帶絲毫感情就此開口。
“爺爺與父親二人現在正當身體力壯的時候,z國企業家李先生九十歲依舊每日拼搏,s國外交部長八十六還長期出訪各國,您……也可以爲了企業在重回巔峰……。”“啪……”手掌與桌面相撞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