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怎麼夠
高勤把馬瑞的話轉述給賈志清，立刻得到巨大的反彈。
賈志清把桌子拍得咣咣響。“這麼好的機會，這麼紅的節目，這麼不容易才爭取到，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
高勤漫不經心地轉着筆，“節目再紅，也要主持人撐得起才行。”
賈志清對他的毒舌漸漸開始免疫。
封亞倫的經驗就是，把他話裡針對的賓語換做高勤自己，但他在自我檢討就行了。
“小白撐不起？”賈志清冷哼了兩聲，“你上網看了嗎？《GO！GO！SU……SUPER STAR》官網裡全是對小白的討論。你看看施大明有幾條！”
“那你不如發個投票問問，如果兩個主持人非要走一個的話，是施大明還是小白？或是再發給帖子問問，羅佩覺和小白他們選誰？”
賈志清嘴硬道：“節目總會遇到瓶頸，一直看一樣的橋段一樣的場景觀衆也會看膩。我覺得小白現在做的很好。”
“得罪天王天后，被圈內人評爲炮筒叫很好？”高勤冷笑。
“現在炒作的多了，越炒作越有話題才能越紅。”
“要炒作要話題？那簡單。你讓小白脫光了去市中心跑一圈，包準他一路紅到海外！”
“你……”賈志清氣得要跳腳，卻偏偏反駁不了。
“你希望小白是做曇花呢？還是松柏？”高勤說到這裡，突然覺得有點荒唐。就好像剛纔的會議重新上演了一遍，只是他變成了馬瑞，而賈志清變成了他。“如果是曇花，那你讓他繼續開炮，從大神到小蝦，一個也別放過。到時候娛樂圈血流成河，我看小白還有沒有立足之地。”
賈志清嘴巴囁嚅了兩下，“大不了，我讓他以後說話小心點。”
“他現在沒受過訓練，再小心能怎麼小心？最多就是不說話。主持人不說話像話嗎？難道觀衆打開電視就是看他靜態的笑容？那還不如看自家祖宗的遺照呢，還能保佑保佑，庇廕子孫。”
“……”賈志清充分意識到高勤的舌頭已經毒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境界了。“我想如果你和小白一起搭檔主持一個節目，一定很好看。節目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無毒不丈夫》，或是《五毒教主》。”
高勤不理他的取笑，繼續道：“我一會打電話去電視臺解釋這件事情。你好好看着小白，想讓他出頭，讓他紅，就好好督促他的訓練課程。”
賈志清泄氣道：“所以小白的工作又只有平面照了。”
高勤挑眉，“你應該興高采烈地說，幸好小白的工作還有平面照。”
“你￥＃％＠＃％＃”
高勤摸了摸下巴，“你和封亞倫還真是難兄難弟，都不會長進。罵人的詞彙幾年如一日。”
賈志清恨恨道：“要我去網上download最新版本update一下嗎？”
“你確定你會？”
“我￥＃＠＃＃￥”
回到家裡，小白正在牀上努力學英文單詞。
賈志清斟酌着怎麼開口，“小白啊。”
“嗯？”小白茫然地擡起頭，abcde像跳蚤似的在眼珠裡上跳下竄。
“你在《GO！GO！SU……SUPER STAR》節目組呆得開心嗎？”
小白努力地想了想，“還好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賈志清舔了舔舌頭道，“你不能再去主持這個節目了……”
“那一定要讓編導把錢算給我。”小白握了握拳頭。
“……啊？”
小白伸出兩根手指，“上次連這次，他已經欠了我兩筆。”
賈志清鬆了口氣，癱坐在沙發上，“好，我一定會追回來的。”
放鬆精神後的疲憊漸漸來襲，他覺得眼皮正在往下墜。
小白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撫在他額頭上，然後又撤走。
“志清。”
“嗯？”
“記得我們爲什麼要進娛樂圈吧？”
賈志清的神志清醒了幾分，“嗯。”
“所以，我們只要努力賺錢就好了。”
他勉強睜開眼睛。
小白盤膝坐在沙發上，額前那綹長長的劉海耷拉下來，半遮住他看書的眼睛，臉上滿是專注和認真。
小白辭了《GO！GO！SU……SUPER STAR》，官網上哀聲一片。
抱怨帖、追悼帖、抗議帖、幸災樂禍帖……五花八門，層出不窮。
有神棍跳出來說是因爲羅佩覺走後，《GO！GO！SU……SUPER STAR》的風水被破局，若要重新收拾舊山河，請撥打134***。
也有網友毛遂自薦，主動提供照片簡歷，希望能雀屏中選。
總之，現在的官網上若以一言以蔽之就是——亂！
但是當事人卻完全不知道網友討論他離開的原因已經在短短一個上午討論到了第五十六頁，他現在全心全意想的是——爲什麼他一定要來這種地方吃飯呢？
顏夙昂點完餐，笑眯眯地看着小白道：“我們好歹一起關在電梯過，也算難友，一起出來吃頓飯，慶祝逃難成功也很應該。幹什麼擺出一副被劫持的臭臉？”
小白糾結地看着手裡的菜單，“可是這裡的東西太貴了。”
顏夙昂啪得打了個響指，“我請客。”
做完這個動作，他又有點後悔。剛剛的行爲好像電視裡那種顯擺給女朋友看的暴發戶，不但沒氣質，而且有點侮辱人。他想了想，正準備解釋一下，卻聽小白高興地說，“那就太感激你了。”
顏夙昂瞄了眼菜單，“不如再來一客冰淇淋當甜點。”看到小白點頭，他心裡得意地想：這樣加起來，就不止五百多塊了吧？
小白吃東西的時候不太說話。
用顏夙昂的角度來說，完全是以虔誠的心來對待食物，看他吃東西是種享受。
一頓飯吃得波瀾不驚。
顏夙昂結完賬，走出餐廳的時候，狀若不經意地開玩笑道：“嗯，這頓飯六百七十八，比封亞倫的衣服貴一點。這樣，我應該也算很好很好的人了吧？”
小白道：“可是有三百多是你吃的啊。”
“……”顏夙昂轉身朝車庫走，用背對着他說，“明天再來！”
雖然NCC官方已經宣佈小白離開《GO！GO！SU……SUPER STAR》，但賈志清仍然有些不能釋懷。畢竟是那麼好的機會。
所以當他接到高勤的電話時，語氣並不很客氣。
“……吃了火藥？”
“不是你給我吃的嗎？”賈志清餘怒未平。
高勤悠悠然道：“沒炸死你真可惜。”
“……”賈志清死命地捏着手機。反正這隻手機是公司發的，如果他夠力氣的話，他不介意捏變形。
“有件事告訴你。”
“是噩耗就不用說了，燒給我們祖宗去吧。”賈志清在他的薰陶下，毒舌功力大有增長。
“NCC要開個新節目，找小白當客座主持。你覺得是噩耗的話，自己燒給祖宗吧。”高勤說完，啪得掛斷電話，相當瀟灑。
沒兩秒鐘，賈志清的電話追蹤而至。
“真的嗎？什麼節目，做什麼的？和誰搭檔？”
“是生活欄目，專門申討那些負心漢、不孝子之類的。編導覺得小白殺傷力夠強，可以擔當重任。”
“……這不太符合小白的形象吧？”他們家小白是要走偶像路線的。穿着最時髦的衣服，梳着最open的髮型，帶着最彪悍的粉絲，說着最fashion的話……不，是他說什麼，什麼就fashion。
高勤一句話戳破他的幻想，“沒錢最形象了。一句話，幹不幹？”
賈志清嘴巴一撇，“幹！”
蕭福平在NCC已經呆了二十二年了，是NCC最元老的主持人之一。所以他在NCC雖然不像顏夙昂那樣呼風喚雨，但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對於這次新開的節目《至賤之敵》他很慎重。
雖然NCC高層已經決定讓小白擔任他的客座搭檔，也承諾如果小白的表現不理想就立刻把他換下來，但蕭福平還是決定親自掂量掂量他的分量。
所以他特地通過伊瑪特把他單獨約了出來。
本來賈志清想跟去的，但被高勤制止了。他的原話是：“上節目不能帶保姆，小白得提前適應這種情況。”
於是，小白不得不單刀赴會。
蕭福平挑的是一家茶室。
七八點的時候人不多，稀稀朗朗幾個老頭圍在一圈下棋。
小白到的時候，蕭福平正搭着一個乾瘦的老頭聊釣魚經，似乎沒注意到他進來。
小白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後點了壺最便宜的茶，安安靜靜地等着。
蕭福平見他在那裡坐了半天不着急，也不上來打擾自己，心裡隱隱開始喜歡。於是和老頭告別，走到他對面的位置坐下，“曾白是吧？”
小白的大眼睛撲閃了一下，然後乖乖地點頭。
蕭福平是將要有孫子的人了，正是對這樣可愛的晚輩最沒有抵抗力的時候。看到他乖巧的模樣，心中暗暗爲他向那些說他壞話的人抱屈起來。怎麼看，他也不像是毒舌利嘴啊。
“你知道我找你什麼事嗎？”
“嗯。志清說我要和你搭檔主持新的節目。”
“知道是什麼節目嗎？”
“關於負心漢、不孝子之類的。”
蕭福平點頭，“總而言之，就是賤人。我們的目的就是揭發他們，諷刺他們，當然，也希望他們能棄惡從善。”
小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蕭福平看他傻乎乎的樣子，心裡頭的熱情有點消退，“好吧，我問你個問題。假設，我是說假設，有一個兒子騙光父母的錢之後，把他們從家趕了出去，害的他們淪落街頭。你對這事有什麼看法？”
小白想了想，“在他兒子腦袋上裝一根避雷針，等打雷的時候放他出去讓他天打雷劈。”
“……”他果然是一臺大炮。蕭福平鄭重地伸出手，“以後合作愉快。”
事後有人問蕭福平爲什麼選小白。
蕭福平說：“唱戲總要一個黑臉一個白臉。我向來是當白臉的，那麼有小白這個黑臉就很合適。而且，這年頭能安安靜靜地浪費時間等別人，而且還沒一句抱怨的人不多了。尊老愛幼，是個好孩子。”
後來這段話傳到賈志清耳朵裡，賈志清很好奇地跑去問小白，“你當時爲什麼乖乖地等着，也不上去打招呼？”
小白迷茫地抓了抓頭皮，“因爲不認識啊。”
“……”果然，真相這種東西，還是被歷史洪流淹沒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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