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岑披着月光向袁曜走過來, 離他還有百步之時徐岑突然轉向了另一處營房,袁曜看着徐岑越走越遠,想要出聲叫住他缺發不出聲音來。
袁曜靠着營房醉倒在地, 徐澤出來把袁曜扶回去。他雖然知道不袁曜和徐岑之間的糾葛, 但是他知道袁曜和徐岑交情很深, 徐岑一聲不吭溜來了邊疆。要不是他無意之間遇見了他都不知道太子的友人正在自己麾下做一個小兵。
徐岑和太子殿下之間有什麼矛盾徐澤不清楚, 但是太子殿下千里迢迢從京城趕來可不是就簡簡單單的查個案子這麼簡單, 若是查案他大可吩咐手下人來,他親自前來,想必徐岑是個關鍵。
袁曜醉醺醺的被徐澤扶到屋裡, 看着屋外眼角竟然流下一滴淚,袁曜連忙用袖子把眼淚擦掉, 狼狽極了。這世間也就只有徐岑一人能夠讓他袁曜慌亂成這樣。
袁曜是個如同大雁般清澈的少年, 徐岑就是他一直追逐的太陽, 他啊,是袁曜漫長無趣的太子生涯裡的一道光, 照進來的時候撕破了他生命裡的黑暗。見到徐岑的第一眼,袁曜才知道這世間原來還有色彩,這人間不止有冷冰冰的人,人啊,還可以如此鮮活。
快速收拾自己心情是個太子的必修課, 袁曜向來是個好孩子, 學東西快又用心, 他這門功課學的也一直很好, 快速收拾自己心情不是什麼難事。
再見着何賀時候袁曜已經換了副模樣, 滿臉對徐岑的漫不經心。他說道:“老何啊,你說的那個徐晨, 帶來我看一眼吧,這早點見到就有更多的時間相處,查起案子來也好查不是?”
何賀轉念一想到也是,這徐晨性子好是好,就是不知道這京裡來的殿下脾氣怎麼樣,要是這位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麼好相與,叫徐晨早點來還能有個準備,省的查案子時候出了紕漏,這他也擔待不起啊。
徐岑拖着疲憊的身軀回了營帳,剛一打水歇息便有人一溜小跑過來找他,徐岑定睛一看,這人是將軍何賀身邊的人,他剛來時候沒少照顧他。
徐岑換上得體的笑容,說道:“李哥,這大晚上的啥事,是不是又想家想孩子了,想給家裡寫信?”大晚上來找徐岑的事他先前辦過一回,這次徐岑也以爲和先前那次差不了太多。
誰知這被稱作李哥的人連忙擺手,一着急甚至說話也開始結巴:“不不不,不是,是是是,是何……”這人何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徐岑試探問到:“何,何將軍?”
這人猛一點頭。又用手指他,嘴裡含糊不清不知道說些什麼。
徐岑指指自己,問到:“找我?”
這人又是猛一點頭。
“何將軍和我沒什麼來往,找我?”徐岑滿心的不解,論能力他不是最強的,論武藝他也只能算是中游,論文采他倒是能拔得頭籌,可是這軍隊裡哪裡用的上文采。
等到徐岑推開何將軍的營帳看見那個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的人時候,他什麼都明白了。他的太陽,他的雁陽,飛來邊疆找他了。
這一刻,徐岑覺得自己所有的選擇都是值得的,這人心裡,終究還是有他一席之地。
袁曜看見有人來了,笑眼彎彎,他定睛一看這人有這徐岑一般的外表笑的更是燦爛。他呵呵對着何賀笑道:“不怪那些大詩人愛喝酒,這喝了酒是真美,連夢裡的人都能見着了,還真真切切的,跟真在眼前一樣。”說着他又是喝了一大口酒。
何賀雖然聽不明白他話裡究竟什麼意思,看見這徐岑十分也明白了七分,索性識趣兒的叫上徐澤離開,把營帳留給這兩個許久不見的老友。
徐岑半跪在袁曜面前,吸了吸鼻子說道:“你喝酒了。”
袁曜用手摩挲着徐岑的臉:“是啊,喝酒了,這酒是好東西,不喝怎麼能看見你呢?”
徐岑心裡激動,可是又因爲着袁曜對他離京奔赴邊疆無動於衷一事耿耿於懷。他故意冷着個臉說道:“你酒量我清楚,就這幾杯水酒只夠你解渴的,你比誰都清醒。”
袁曜一樂,笑的分外嬌豔,又把身體挪了挪,就勢枕着徐岑膝蓋:“是啊,我是喝不醉,可是我這顆心會醉的,它一醉就不聽我的了,你說,你怎麼這麼殘忍啊。”
徐岑陡然被控訴,愣了。
袁曜繼續說道:“你一個人走了,還偷偷偷了我的東西,你只知道自己委屈,知道我也傾心與你嗎?”
自從同徐岑結識之後,袁曜儘量少用“本宮”一詞,他覺得“本宮”一詞太過高高在上,一點沒有人間的煙火紅塵味兒,他想活在這人世間,這人世間有百媚千紅,有生動而又鮮活的徐岑。
“你,傾心於我。”徐岑又重複了一遍袁曜的話,他帶着袁曜去見他父親時他就知道,但是這還是袁曜第一次這般吐露心境,他這話過分直白了,徐岑喜歡的緊。他覺得自己的心現在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了,心裡又酸又澀還泛着絲絲的甜意。徐岑這段時日以來,從未如此歡喜。
營帳外月亮悄然爬上來了,月光照亮了茫茫沙海,有沒睡的馬兒和駱駝沐浴着月光嚼一嚼食槽裡的夜草。營帳內一對久別的戀人秉燭夜談,徐岑從自己營房裡拿回來一副棋盤,此夜,只餘低低的說話聲和落子聲。
一夜安穩。
次日二人神清氣爽的辭別了何賀徐澤,牽了一匹馬二人共乘,又是走了一日方纔見到客棧,徐岑解釋道袁曜來時走的官路,人多客棧就多,如今人煙稀少,客棧便也少了許多。這遇見了客棧,意味着村莊就在不遠處,袁曜二人的目的地,不遠了。
這回二人沒在客棧住下,只是點了兩個小菜要了兩碗拉麪,菜色簡單手藝一般,可是對着徐岑那張臉袁曜吃的分外香甜,有心上人陪着,連呼吸都是極樂。
天邊剛剛泛起紅霞,夜幕漸漸彌散開來,徐岑坐在前方策馬,袁曜坐在後面覺得分外安心。徐岑騎術上佳,在天徹底黑透之前二人終於趕到了村莊。
這邊是何賀所說有着袁曜找尋香料的村莊。
村頭一棵胡楊杵在那兒迎接着往來的客人。你來,是客,你走,亦是客,唯有守着村子,你纔算是這千年古村的主人。
袁曜二人敲開了村頭的一戶人家請求留宿,開門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奶奶,面目慈祥,對待二人就像對待自己親孫子一樣,二人休息的稱心如意。
第二天清晨他們就和奶奶打了招呼打算去村子裡詢問香料一事,誰知奶奶知道他們的目的把他們攔下,說道:“這一大早村裡沒人,都忙着自家地裡的活呢,你們倆孩子坐下好好休息,昨天那麼晚纔來,這才休息了幾個時辰就又要動身。”
奶奶打量了二人身上的衣裳,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你們倆孩子,是當兵的吧?”
徐岑剛要開口就又被奶奶打斷:“哎,老婆子知道你們不能說,不瞞你說啊,老婆子的孫子也是當兵的,他叫何賀,說不定你們認識。”
老奶奶打開了話匣子:“哎呀,他當年下生時候白白胖胖一個大小子,可給他爺爺樂的呵呵直笑,又趕巧我們家姓何,這小子因的這個叫的何賀。這也是老婆子的福氣,村裡年輕力壯的都出去尋出路了,就剩這一堆老骨頭守着這村子,還種點香料維持生計,老婆子孫兒孝順,每隔個半個月就來看老婆子一回,還給留下不少好東西,現在這邊疆走不開啊,等什麼時候咱們同那楚國說和嘍,我孫子說他什麼時候就能回來。我看吶,咱們這皇帝能幹,咱們的好日子不遠嘍。”
袁曜沒曾想他投訴的人家居然就是何將軍家,也沒想到這裡居然也有人對他父皇感恩戴德。只聽老奶奶繼續說道:“你們倆說要找什麼香料吧,不嫌棄的話給老婆子我看看,老婆子種了一輩子香料,是啥產自哪裡還能分得清的。”
袁曜恭恭敬敬把香料雙手奉上。
老奶奶把香料拿到距離鼻尖一拃遠的位置,用另一隻手輕輕扇風,讓氣流把香料的味道送入鼻腔,似乎是怕判斷不準確,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把香料放下。她閉上眼睛思索,似乎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猛然睜眼,又把香料拿起來湊到鼻子前聞。
她突然拍桌子站起,顫顫巍巍的說道:“這是玄家香啊!只有玄家出產的彥香纔是這個味道!是玄家啊!”
玄家,不知道是不是京城被莫名其妙滅門之後沉寂二十三年的玄家。
袁曜心裡咯噔一下。扶着老奶奶問到:“奶奶,這玄家可有什麼來歷?”
老奶奶閉着眼睛,似乎是回到了當年。她輕聲說道:“若說這村子裡的香是全邊疆最好的,那麼這玄家香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玄家的人比起他家的香來,毫不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