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華裝失憶的那段時間,經常下棋、鍛鍊,也就成了習慣,知道沐寒聲和傅夜七過來了,也堅持打完整套健身拳法才從後院回來,一進廊廳,卻見了沐戀。
那怪異的模樣,讓她不由多瞧了兩眼。
腰上繫着男人的西裝外套,身後的年輕男士垂手而立,恭敬有禮又泰然穩重。
“這位是?”老太太盯着趙霖,問的沐戀。
不怪她不顧端貴急着想知道趙霖的身份,實在是節骨眼特殊。她剛與沐戀這丫頭說了要安排相親,她可倒好,出去一圈,竟就帶了個人回來,怎能不問?
沐戀依舊繫着趙霖的外套,對着老太太乖巧淡笑,說話穩多了,道:“我的朋友,也是外交部呢,和七嫂嫂是同事!”
是麼?
一聽這話,老太太不問了,倒是熱情的引着趙霖去客廳坐,說:“我去換身衣裳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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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敏去泡茶。
沐戀來月事了,她來月事向來悄無聲息,不痛不墜,因此纔會在趙霖面前鬧紅臉。
而她去換衣服之前,轉了喊了傅夜七,“七嫂嫂,你得幫我個忙!”
傅夜七聽了,對着沐寒聲略微一笑,起身去了沐戀房間。
沐戀一改回來時的凝重,匆匆換了一塊‘藏經閣’神秘兮兮的等在門口,等她七嫂嫂進來便關了門。
“這是怎麼的?”傅夜七看着她今日心情不錯,自奶奶訓了蘇曜那件事,戀戀許久沒有恢復往日的精怪和直率。
沐戀笑,隻字不提蘇曜對她坦白的心上人,只靠在門邊問:“七嫂嫂認識趙霖的對不對?”
她點頭,不多說。
而沐戀也不多問,直奔主題:“那七嫂嫂幫我搪塞奶奶行不行。”說到這裡,她才苦着一張臉,“我不想相親!這都什麼年代了,還相什麼親?”
這話,沐戀自然不敢對着老太太講,但的確是心裡話。
奶奶要給她安排相親?傅夜七微蹙眉,總不會就因爲這個事,奶奶讓他們過來的?
否則這個週末,按沐寒聲的突發腦熱,他們恐怕在郊遊的路上。
褐眸微斂,她也不答行不行,只問:“如何搪塞?”
沐戀努嘴直指客廳,“趙霖不在那兒了麼?奶奶最信任七嫂嫂了,趙霖是外交部的人,七嫂嫂說他如何品質,奶奶一定信,嫂嫂就往好了說……”
傅夜七淡淡的蹙眉,把趙霖誇上天,她是願意的,自己的人如何優秀,她最清楚。
可……沐戀不怕弄巧成拙?
“萬一哪天奶奶真把你許配給趙霖如何是好?”她提前打預防針。
“不會!”沐戀說:“我跟趙霖就一小時前認識的,看他的爲人氣質,沒那麼隨便,再不行,我私底下會與他說這只是緩兵之計。”
當初總是念叨着要談戀愛的姑娘,如今是千方百計不找對象,果然還是年幼好,傅夜七不無感嘆。
“七嫂嫂?”因爲對方不回話,沐戀一臉的小心翼翼,等她要張口又趕緊擺手,“您要是沒想好,千萬憋說話!”
她不由得笑。
趙霖如今涉世未深,很多東西,碰得不能太早,否則公然將他推到蘇曜的對立面了。
所以她說:“說好話是可以的,至於別的,你們隨緣。”
言下之意,她的好話也只是實話,定不會誇大其詞。
沐戀笑了一下,算是滿足了。
傅夜七看着她,欲言又止,其實她想問,是不是還對蘇曜戀戀不捨?終歸是沒問。
沐戀靠後一些纔出去,站在門口看着她七嫂嫂離開,剛纔那精靈的神色有些低落了。
蘇曜在她眼裡,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子,儒雅、穩重、謙遜、有才幹,而她的七嫂嫂是她認爲最美好的女子,早聽說了很多關於他們上下級的傳說,她竟然絲毫沒聯繫上。
有時候她想,哪怕她爭取到蘇曜,讓他與曾經的心上人同在沐家,擡頭不見低頭見,如何相處?果然緣分弄人,她和蘇曜沒可能麼?
沐戀從自己的房間出去時,換了一身淡黃色的裙裝,看起來眼前一亮,滿是年輕元氣。
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倒是走得輕快,順勢坐到趙霖邊上,說:“外套,我過些天還你?”
趙霖手裡捻着茶杯,視線從她來時就隨着她,這會兒收了回來,極其自然的擺下杯子,平和的一句:“好!”
哪怕趙霖很少說話,老太太都看了他很多次。
年輕人中,陸婉華欣賞的人很少,自家孫子、孫媳婦是一對,這一天,又加了一個趙霖。
趙霖沒到二十七,乾乾淨淨的五官,身上的穩重和從容深得老一輩欣賞,他的不愛言語成了謹慎的表象,哪怕說話,也極爲得體,不多少也不寡淡。
後來老太太問過傅夜七關於趙霖的身世,傅夜七實話實說:“單親孩子,從小成績不算拔尖,但很有思想,做過金融創業,最後憑實力走進外交部,半年不到已然成了正式科員,預備科長。”
哦……
老太太長長的尾音,意味很濃。
最終說了一句:“憑實力好,難得來了家裡竟不拘謹,不過還得磨練幾年。”
僅僅三個停頓,但對趙霖是一種肯定。
那天傅夜七的確說了幾句趙霖的好話,但適可而止。
午餐,老太太親口邀趙霖在家用餐,可
口邀趙霖在家用餐,可趙霖竟然拒絕了。
老太太、洛敏包括沐戀都愣了一下,他竟然拒絕了?
可傅夜七淡淡的笑,她知道趙霖在想什麼,還親自送他到了玫瑰園門口,立住腳步,忽然發覺趙霖竟比她高一截,得仰頭說話。
趙霖發覺了,轉身看了不遠處的車之際,不着痕跡的退了半步,致使她仰頭的角度放緩。
多細微的行爲,就有多深厚的涵養和敬重。
“你知道沐戀的意圖?”她問。
其實‘意圖’用得重了些,但沒別的詞可想,趙霖能懂。
他點了點頭,“家長的心思,我也懂,我爸也催着呢,不過……頭一次就上桌,顯得高攀迫不及待了。”
她淡淡的笑,雖然奶奶大概沒那個意思,但趙霖的心思完全可以理解,所以她不作評價。
臨走時,趙霖才說:“蘇先生與傅孟孟見過幾次面,如果不出意外,恐怕過些天該邀您做客了。”
趙霖笑得很篤定,走前恭敬的略微欠身才上了車。
下午,傅夜七和沐寒聲夫婦依舊在玫瑰園,既然來了,總要見上兒子的。
藍思暔與別的孩子相反,他希望花每一分鐘去做有意義的事,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玩具上,反正那些玩具他閉着眼睛都能拆裝。
所以,週末他都沒閒着,拉着青山、青木陪他參加幼兒興趣班。
青山、青木將人送到玫瑰園就返回。
藍司暔走進家門時,見了沙發上的人先問個好,還是一貫的神情帶着乖巧:“媽咪!”轉向沐寒聲時如同對待夥伴:“老沐!”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也不着急。
果然小傢伙邁着初顯骨架的大長腿到了老太太腿邊規規矩矩坐好,親暱極了。
“今兒學什麼了?”老太太笑着,記得他說昨兒學得五子棋,回來還纏着她練手。
藍司暔仰頭:“小提琴……還遇上一個怪叔叔!”轉而向着那頭,“媽咪,叔叔說認識你。”
正巧,客廳放着視頻,週末新聞無人在意,也無人調臺。
“新晉票房之後肖筱與娛樂圈霸少衛子謙的緋聞傳了整整百天後銷聲匿跡,本週末卻被娛樂速遞記者抓個現行……”
藍司暔俊俏的眉眼一轉,頷首,“就是他。”
照片上兩人夜色慢行,亮點是牽着手。
上一次衛子謙弄了與她的緋聞,此後用肖筱蓋了過去,讓媒體把注意力轉向肖筱而非她,沒想到這風波還沒過去。
莫不是,又要拍新電影了?
傅夜七不多想,只略微傾身問:“怪叔叔都跟你說什麼了?”
藍司暔想了會兒,道:“說媽咪一個人帶孩子累,他認我當乾兒子,培養成小提琴王子。”
說這話時,藍思暔語調沒什麼變化,沒有歡喜,也沒有不屑。
不過,他着實對小提琴之子沒什麼興趣,學學倒是不錯的。
乾兒子?
傅夜七皺了皺眉,兒子太招人喜歡了,誰逮着都想佔一個乾媽、乾爹的。
“你怎麼應的?”倒是沐寒聲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藍司暔挑眉,孝心滿滿的給老太太端了茶遞到手上,然後才轉頭,頗爲正經道:“我說等叔叔有了女兒,認個‘妹妹’就好!”
……哈哈
老太太率先笑了,順手把茶杯給了重孫,沒有任何對衛子謙的喜惡,純屬被他的回覆逗笑了。
“司暔,你這纔不到三歲就開始認妹妹,等成年得有多少好妹妹?”老太太略微的調侃。
也就跟着重孫子,她能這麼樂呵,什麼都不操心。
藍思暔挑眉不說話。
沒辦法,他考驗一個老沐就挺累了,不能什麼人都跟媽咪沾邊啊。
對於衛子謙的提議,沐寒聲可沒忽略。
別看衛子謙那個人只時而出現在妻子身邊,大多時候被娛樂圈的事纏住,可每一次出現,基本沒什麼好事。
果然,八月中旬,有一個娛樂盛典,作爲近兩年最賣座電影的幕後投資人,衛子謙着重邀請了傅夜七。
請柬的燙金尤爲講究,佘貴又唯美,字裡行間葳葳深情:七夕前夜,相約搖曳。
‘搖曳清庭’——最被娛樂界各個頒獎典禮青睞的地方,少有人知,那也是衛子謙的地盤。
不過,那一場盛典還剩小半月,此前,傅夜七果然接到了傅孟孟的電話,名爲普通聚在一起吃個飯,把沐寒聲這個‘妹夫’都邀請了。
接到電話時,傅夜七在後院,即將步入八月,午間天氣還是熱,她想游泳。
“地點定了麼?”她問傅孟孟。
傅孟孟說:“就在嘉璽吧,就當是請朋好友聚一聚,勞煩沐寒聲一定來,我怕是請不動,得由你轉達了!”
傅夜七略微挑眉,沐寒聲若是不想去,誰都請不動。
何況,她一點沒看出他們之間,何時到了可以‘親朋好友’的名義聚會的份?
也忘了什麼時候竟然還能這麼心平氣和的在電話裡交流了?
想她與傅孟孟曾經見面還被賞了一巴掌的,那時候見面,可都火藥味十足。
時間果然如梭。
沐寒聲在書房處理一點公務,回神發覺許久沒見妻子了。
書房的窗戶看出去,能見到後院側方家庭游泳館。
奇了,她這是頭一次
這是頭一次想游泳吧?
沐寒聲走進游泳館時,她還沒換衣服,見了他,先把事說了。
沐寒聲聽完不無納悶,“傅孟孟邀請我?”
他與傅孟孟見面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年前,一次是沐煌辦公室,他讓她自打一巴掌;一次在傅宅,他從她手裡買過宅子。
每一次的氛圍都說不上好,今兒怎麼就想起要一起吃飯了?
“你說去,我便應。”沐寒聲沒有太多意見,走到妻子身邊,非常‘好心’的擡手要幫她換衣服。
女子嗔了他,擡手護了衣服,“那就應了她?”
可以,沐寒聲點頭。
那天下午,兩人一起游泳(自然是有人厚着臉皮要一起的。)
可傅夜七終於發現一個有趣的事:沐寒聲不太會游泳。
完美。絕對是他的代名詞,可誰知,他竟不會游泳?這樣的發現,令她覺得有趣。
他一直呆在淺水區,倒沒表現出怕,就是扶着泳池邊的手用力極了。
看着她在那頭明媚的笑,一張英峻的臉,五官鋪着刻意的肅穆:“你玩太久了,該上岸了!”
不,她搖頭,“晚餐前,不着急!”
男人蹙了蹙眉,盯着她。
皮癢!
猛然覺得一抹修長到了身邊,傅夜七愣了一下,已然被人攔腰擁住。
“唔!”她驚呼,條件反射的往深水區逃。
沐寒聲是不太會游泳,但在深水區保自己不成問題,可她這一掙扎就另當別論了。
“沐寒聲?”逃到不遠處,女子轉頭,沒見他,水下隱約的人影,並無動靜。
心底一緊,她匆忙返回去,潛水去尋他。
男人身形高大,哪怕就着水的浮力,要把他弄上來也頗費力氣。
總算游出深水區,她才鬆口氣,卻板着臉罵人:“不會遊你往深水區鑽什麼?嫌命太長了?!”
她是真的在罵,很嚴肅。
但沐寒聲咳嗽幾聲,低眉卻淡笑望着她,“本還想,淹出個好歹來,讓你養我一輩子!”
她一臉嚴肅,擡手就打在他腦袋上,絲毫不把他當這世上最尊貴的男人。
沐寒聲也不惱,握了她的手,悠悠一句:“小心打疼我的手!”
“痞子!”她罵了一句。
男人一點不介意被她大罵,他們被奶奶指婚那會兒,何曾想到會有這樣的恩愛?
嗯,她的確變了!這是他最大的收穫。
他們之間,她太沉斂,從不會出現‘她在鬧,他在笑’的場景,只是正好相反,時常是她很嚴肅,他在調笑,帶着她一點點改變。
然而,曾幾何時,他比世間任何人都冷肅。
何時爲她變的呢?
記不清了。
後來她建議讓他回岸上,她再遊會兒。
他說:“一起,玩雙人遊戲。”
臉不紅心不跳。
她還想嗔怒,可淺水區裡好比陸地,她與他很是懸殊。
驀地被他抵在泳池邊,低了眉,“再給我生個小情人,如何?”
距離太近,她都能聞到他呼吸裡那抹檀香,往後仰了仰,定着心緒,“我有了呢。”
“可我還缺一個。”他一本正經:“總讓瑾兒欺負我,你不心疼?”
她勾着嘴角笑,很認真的搖頭:不心疼!
男人嘆息,轉眸:“那我只好自己來。”
身體猛地被托起,她怕摔,一手環了他脖頸,雙腿夾緊他的腰。
正中某人下懷!
她一臉糾結,“你快放我下去,一會兒被人見了!”
這男人越來越不要臉了!
這個時候,別墅裡除了田幀,哪還有第四人?
私家泳池的水很清,以至她一低頭都能看清兩人的身體,不免紅了耳根子,討饒着,打着商量:“回臥室行不行?”
沐寒聲勾脣,美其名曰:人間至美之事,哪都要嘗試的。
他的五官天斧雕鑿,深沉起來自有魄力,這一勾脣,邪惡卻不流氓,依舊那麼迷人。
那時的天很藍,她從泳池窗口見的,因爲不敢看下邊,只好仰頭。
承歡之餘,只有這麼一個印象,美好極了。
泳池的水湛藍、清澈,偶爾隨着律動氤氳出一波一撥的漣漪。
沐寒聲太壞,她越是不敢出聲,他越是不饒,不由得讓她想起那一次的跨年夜。
再看如今湛藍的天,他們可真是去年做到今年,天黑做到天亮,室內做到室外。
後來他們分開的日子裡,傅夜七一下第一島的海水,總是會想到這一天的歡愉,以至她猛然清醒,不知從何時起,成了她欠他太多,怎麼能傷了這樣一個男人?
那位高權重、呼風喚雨的男人,沐寒聲,他一定是什麼都不缺的,他更是在日積月累的時光裡摸透了她的性子。他清楚的,生活的點滴裡,她內斂、嚴肅,哪有多少事能烙進她心裡?
所以,哪怕他位尊臨神,本該深沉縝密到底,也不惜用着‘特殊’的方式去融化她,改變她,讓她清楚記得,生命裡這樣一個男人走進來,就沒再走出去。
他的確很成功,用着男人與女人之間最直接的交流方式,讓她清楚記得他的感覺。
可是……
“累。”她求饒的方式一次比一次直接,因爲複雜、繞彎的對這人沒用。
她被擁着,腰肢半截埋進水裡,總算可以喘口氣。
細細的汗珠從她牛奶般美好的肌膚落進池水中,看得男人竟是一臉可惜。
忘了怎麼的,她提到了一個問題,問他:“是誰教你游泳的?”
其實她還想說,誰教他游泳的,要不是他只敢在淺水區,她怕淹着他,她一定不會這麼安分的任他索取,弄得快散架了。
可問完那一句,她微微眯起眼,伴着不平穩的呼吸,見他神色略微的變化。
是提到了什麼不該提的人麼?她想。
沐寒聲的那一點變化,之所以她能看出來,是因爲他在她面前,不假掩飾。
後來,沐寒聲低低的說:“宋琦教的。”
那一句之後,他們之間安靜了好久,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放我下去吧。”她再開口時,說的是這一句。
沐寒聲沒鬆,鷹眸微擡,盯着夾坐自己腰間的人兒,她介意了?
傅夜七沒了游泳的興致,但她也不覺得那是生氣,只是一想,一個女人,教一個男人游泳?那場面和現在……
不想了。
她在他面前毫無顧忌的上岸,去衝了個澡,出來時沐寒聲還在水裡。
走過他面前,她才努力勾了一下嘴角:“晚餐還沒好,你可以自己學一會兒,免得以後還用別人教。”
這話聽着意味十足,沐寒聲都不知道從哪答。
晚餐桌上,她也基本沒開口說話。
田幀看了看這氣氛,莫不是她生病的那些天,發生什麼事了?
沐寒聲試着給妻子夾菜。
她欣然接受,吃得很乾淨,轉手又給他夾同樣的菜。
這是什麼意思呢?還給他了?
用過晚餐,傅夜七換了一份休閒運動裝,奶白色,她總是喜歡純粹的顏色。
“散步?”沐寒聲不過去了一趟書房,出來差點錯過她出門,問了一句。
她搖頭,倒是回得平穩:“騎車去。”
那是她喜歡的運動,沐寒聲知道,這兩年來,她能喝以前不能碰的酒了,也能加速騎行了。
沐寒聲幾乎沒怎麼考慮,說:“我陪你。”
她沒拒絕。
她想,有些事沒必要隱晦着,出了林間,慢悠悠的推着車,又提了那次游泳,以示沒有芥蒂。
沐寒聲順勢細數了那些年一同學游泳時的人,但‘迪雅君’‘時陸銘’等的名字,她萬全沒聽過。
在她印象裡,他身邊算得上朋友的,也就莊嚴了,沒見過他真正的兄弟,或者紅顏知己,也便不再問。
……
去赴傅孟孟的約那天,是八月十一。
傅孟孟坐在靠窗的地方,能見到沐寒聲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裝,下了車,面色柔和的給妻子開車門。
“來了?”傅天成表情不明。
傅孟孟‘嗯’了一句,提醒她父親:“哪怕年齡上你是長輩,在沐寒聲面前,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拿捏清楚。”
言下之意,倚老賣老沒有用,沐寒聲的閱歷恐怕不比他淺,若是拿捏不準,便最好別開口。
對此,傅天成從鼻孔裡吹了口氣,不以爲意。
傅夜七常來,但入住也只一次,更極少訂樓上的包廂,大多和秋落在一樓大廳一角談事。
他們老遠,傅孟孟就站起來了。
傅孟孟有些後悔,適才,該是提醒父親,主意與傅夜七說話的語氣纔是,她看出來了,沐寒聲那無尚尊貴的男人,細節如此明顯,他特意落了傅夜七半步,可見他把她捧在什麼位置。
幾個人落座。
傅孟孟臉上的笑意得體,親自斟茶。
不過她說:“還有一個人沒到。”
傅夜七的動作頓了一下,看了傅孟孟,如果沒猜錯,她還邀請了蘇曜麼?
親朋好友,蘇曜在那一列?
蘇曜來時,手裡一把墨色的傘,幾人才注意到外邊下雨了,秋季的雨,來得莫名,按說,在炎熱裡該過隙無痕,但雨勢有些大。
“抱歉,來晚了!”蘇曜到了,溫和的勾脣一句。
沒人計較。
計較的是,這麼些身份的人,今夜會談些什麼話題?
茶水齊了,飯菜也都上了,傅孟孟作爲張羅聚會的人最先說着客套話。
“夜七,過去有些事我作爲堂姐,可能做得不到位,還望不計較。”
這話確實客套極了,不過她們之間的確很多不愉快,她入股之前,兩人說話都夾槍帶棒。
傅夜七淺笑,等着正文。
好一會兒,傅孟孟終於提到正事。
“咱們傅氏很多沉積的項目一下子啓新,北斗星的確大有功勞,我也知道齊秋落是你朋友,不過近日謠言四起,能一口氣辦了那麼多項目,不是用權,必定攀勢,思及你的身份,攀附權勢這樣的留言實在不利,因而我想,讓你和齊小姐斟酌斟酌,有些該放棄的,咱們不必攥着,是不是?”
傅夜七以爲她說完了,又聽她繼續:“沐先生在商界是個權威,商聯那邊也說得上話,夜七作爲朋友,又是這件事的邀出方,若是不好給北斗星傳話,沐先生也能代了。”
她總算聽明白,絕美的臉,輕靈的笑了一下,說:“你不提我倒是忘了,一直沒問,秋落那邊的項目那麼順利,股份不知收回了多少?”
傅孟
傅孟孟抿脣,“快二十了。”
別說這二十事兒小,再這麼下去,半壁江山頃刻之間拱手讓人。
但傅孟孟知道,硬拼,她拼不過政界人脈極強的傅夜七,那些個項目,哪一個不經過政府批覆?
傅夜七眼角微動,她粗略估算是十八,沒想超了,忽然佩服起趙霖來,難怪那天,他笑得那麼篤定。
怎麼辦呢,越來越喜歡這孩子了!
可對着傅孟孟,她也就輕飄飄的一句:“這樣啊……”
她忽然看向對面的蘇曜,北斗星是她的,蘇曜竟沒跟傅孟孟說過麼?明明趙霖說,他們見過多次了。
好一會兒,她才說:“傅氏不是有規定,一個股東股份不超二十五個點?”
的確是有,那是因爲當時情況特殊,將水平線拉高,以示對那些被剝奪股份的股東仁愛,給他們留了這麼豐厚的空間往上爬,自然,前提是,傅孟孟以爲,誰也爬不過百分十的線。
她作爲傅氏當前掌舵,都只有二十四點九,倘若有人上了二十五,那這公司到底成誰的了?
這時候,聽了半晌的沐寒聲不偏不倚的說了一句:“這好似,是你們的家事?當初傅氏推行新政,是特別往商聯申請的?沐某當時在伊斯吧?這事不經我手,要麼,再申請一次恢復政策?”
這明擺着諷刺傅孟孟當初給自己挖坑呢,來回申請,當兒戲麼?
傅天成立刻就皺了眉,對着傅夜七,“要我說,侄女,孟孟撐起公司多難,你必定見了,適可而止,和和樂樂!”
嗯?怎麼帶了些威脅的味道?
她看向傅天成,“二叔當初蠱惑堂姐改政時,好像沒想和和樂樂吧?”
這話很不給面子。
傅天成不是第一次被這丫頭嗆話,擰眉就差從座位起身。
傅孟孟把他拉住了。
“我也不瞞你。”傅孟孟說,“榮京與巴黎深刻建交,放出一個項目,我大概會請蘇曜幫忙,到時候,北斗星那邊恐怕很困難。”
蘇曜略微皺眉,這個事,傅孟孟的確沒和他說過,這是先斬後奏。
與巴黎?
傅夜七看向沐寒聲,沐煌與巴黎的長期合作關係還在,深刻建交也是他因爲仙希對戒才弄出來的吧?傅孟孟這內部消息走得挺快。
哦對,她忘了,還有個蘇曜呢,必定是蘇曜透露給傅孟孟的。
這下她不說話了。
傅孟孟見她不說話,就當是配合了,笑着,給她添菜。
蘇曜隨着傅孟孟的筷子,擡手之間拿了傅夜七的碗碟,看似隨意的一句:“夜七吃不了這個。”
這話讓在座的人都略微的愣神,只有沐寒聲知道爲什麼——妻子這幾天特殊,吃不了涼和辣。
蘇曜竟記得清楚?
傅夜七略微低眉,沒看沐寒聲。
那天的談話似乎也到此爲止了。
可她總覺得還有哪裡不夠味,直到後來,她見了報紙上,這夜幾人的聚頭赫然上報,才發覺,傅氏已在風口浪尖:輿論的風口,法律的浪尖。
都在嚼舌傅氏那些啓新的項目太可疑,偏偏前不久,沐寒聲授意工商、稅務機關好好查傅氏,這下撞了個巧。
“傅孟孟還是聰明的!”傅夜七這樣給了評價。
把傅氏推到風口浪尖,讓北斗星不得不停下手頭的項目,更沒法直接參加巴黎項目。
“傅孟孟挺會鑽空子。”沐寒聲這麼說。
他讓人查傅氏,可不是這個意思,沒想,讓傅孟孟取巧了。
她卻笑了一下,“這回總算知道,巾幗不讓鬚眉了?傅家後輩哪有弱者?”
不然她不必韜光養晦,直接入駐傅氏不完了?
不過不礙事,後來沐寒聲不乏討好的擁着她,說:“想要項目,後邊還多得是,這陣,就當讓你歇息了。”
話是這麼說,可她不能鬆懈,依舊讓趙霖多上心,畢竟,蘇曜還未開過口。
話說回來,那天,傅夜七專注於談事,她沒發現,對面的今夢,有人吵架了。
……
零散落着幾個安全套,莊巖濃眉擰得死緊。
“你就是你昨晚的戰果?”齊秋落沒有歇斯底里,反而平靜不已,他們好多天沒見,“給我驚喜,還是讓我佩服你?一盒就剩這麼幾個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莊嚴的解釋很蒼白。
因爲他昨晚的確和一幫人出去了,因着最近的壓抑,他喝多了。
“我想不出第二樣!”齊秋落終於有了情緒,“莊嚴,我以爲你改了……”
莊嚴擰眉。
宋沫有事找莊嚴,就遇上這麼一幕,站了半天,一句也說不上。
在齊秋落抓起包要走時,宋沫終於擋住她,抿了抿脣,“齊小姐!莊哥哥……”話剛到這裡,宋沫知道說錯了,改口:“莊軍處昨天出去喝得爛醉,他的朋友,你也知道,都比較好玩,指不定是別人放他兜裡了……”
“你對他,倒是挺了解?”齊秋落對着宋沫。
這個女孩,她見過不知多少次了,給她看病那麼多次,倒差點忽略她當初與夜七如何的衝突,如今怎麼變了?
女人的改變,無非那麼些原因。
齊秋落頗有意味的扯了扯嘴角,走得乾脆利落。
莊嚴想追,可追了沒話可說,轉頭看了宋沫,“你知道
,“你知道這東西誰放的?”
宋沫很無辜的搖頭,“我昨晚又沒跟你們出去。”
看着他臨窗看齊秋落離開,宋沫皺了皺眉,“莊哥哥,你的朋友都說你和齊小姐不配,說她並不愛你……”
“秋落又不是他們的女友。”莊巖不悅的一句。
這話他聽得也不少了,甚至有人將她與陸銘的往事翻出來,又挖她的背景,更說齊秋落看不慣莊巖的朋友圈,怎麼都說他們不搭,可他不以爲意。
後來,莊巖也才知道,朋友圈的交集對感情的影響之大。
沉默了會兒,宋沫說:“那個衛少邀請了你吧?”
“不去。”莊嚴想都沒想。
“我想去啊。”宋沫緊接上,接到莊巖的目光,她才笑:“我把C3技術都留給你的部隊了,你說答應我一個要求的。”
莊巖如今沒心思談這件事,只不耐煩一句:“要去自己去。”
宋沫癟癟嘴,“齊秋落都去,你不去?”
莊巖擡頭,“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宋沫不說話,她去那兒,自然也不是爲了玩,只是知道有故友要來。
雨還在下,莊巖出了酒店,轉頭看了宋沫,“送你?”
宋沫笑嘻嘻的上車。
但是莊巖停頓良久都不動彈,安靜的盯着打在車窗上的雨水。
“給你打車吧,我得去秋落那兒。”最終莊嚴這也一句。
這回宋沫皺了眉,“莊哥哥,人家不喜歡你就算了,死纏爛打,不溫不火的有什麼意思?我看你朋友說得對,她不愛你,你做什麼都不夠,倘若真愛你,不過幾個套子嗎?就那麼不信任?要是我,就算你躺別人牀上,我也不問二話!”
莊巖擰起眉,“說的什麼?”
宋沫說激動了,一回神,急速眨眼,“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她,你躺別人……”
“行了。”莊嚴也沒心思聽,看了看雨勢,給秋落髮了個短訊,預定娛樂盛典的女伴。
可惜那頭沒回應。
……
御閣園。
雨還在下,因爲與傅孟孟的晚餐,傅夜七略有心事,無意識的撥弄着那顆漂洋過海才能擺在窗臺上的盆栽。
那是沐寒聲在伊斯時帶的盆栽,她給帶回來了。
沐寒聲接了個電話,從外頭回來時,見了她發呆。
“想什麼?”他放了手機,走到窗前,目光先是落在她臉上,然後落在那個盆栽上。
“再撥它可出土了。”他沉聲的提醒了一句。
傅夜七收了手,轉過身,“我在想蘇曜。”
這話沒說好,男人眉眼動了動。
原本,之前在泳池提到宋琦的氣氛就沒好,這下更是。
她擡頭看了看沐寒聲,“我是說,傅孟孟這事,蘇曜怎麼沒開口?趙霖那邊說,蘇曜大概也會參加那個娛樂盛典?”
蘇曜可是徹頭徹尾的政界中人,參加什麼娛樂盛典?
總令人覺得摸不透。
“我陪你去盛典。”沐寒聲低低的聲音,“太晚了,趕緊休息,你最近太熬了……”
她轉過頭,臉色有些淡,“你那天不是有事麼?”
“我會趕過去。”沐寒聲想了會兒,說:“順便,給你介紹個朋友。”
朋友?
讓她想到那天泳池的對話,除了宋琦,她不認識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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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也不說,卡文了,卡得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