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晚上,註定許多人都無法安然入睡。烈昊天躺在他那寬闊的大牀上,從左往右,上上下下,不停地翻滾着,好像怎麼也找不到一個舒服的睡姿。心裡不平,氣兒不順,周公都將他拒之門外。
和他隔着幾層樓的趙三元,默默地坐在輪椅上,睜眼看着被風高高吹起的輕紗窗簾,就那樣發呆到深更半夜。腦中絕大部分被喬思渺的臉龐佔據,反覆上演白天的時候,自己表白後,她所表現出來的強烈抗拒。在惱恨和失望的情緒稍稍倦怠一些的時候,會無意識地想起上官燕來。特別是爲他掉眼淚的那一幕,他挺想知道,那眼淚是甜的苦的還是澀的?
一所單棟公寓中,杜如白支着手臂,翻閱着一些專業書籍,手裡拿着筆,隨時做好筆錄工作。一個樣子有些孱弱的中年女人溫柔地坐在一邊,陪伴他許久。直到夜深了,才幫他溫一杯奶放在書案上,柔聲道,“先放放,我還有時間!現在該休息去了!”
杜如白回過神,看她的目光透着一絲埋怨,“別這麼說!我不喜歡聽!”站起身,雙手按在她的肩上,把她推進房間裡道,“好好睡,不許想太多!”
中年女人笑笑,“好,我聽你的!”蜷起身子躺下來,任由杜如白給她蓋好被子,調好空調溫度,眼裡全是愜意與滿足。在杜如白道晚安轉身離去後,突然像自語似的說道,“孩子,你最近變化挺大的,對我也好!是不是遇上喜歡的人了?如果是,就緊緊抓住她哦,我好想看你幸福的樣子呢!”
杜如白背朝着她,神情和身影都是一僵,心裡軟軟的疼,似乎有人在不輕不重地拉扯着他的心肺肝腸。不忍心回頭去看,只淡淡笑道,“哪有喜歡上誰啊!
“我……我只是想通一些事而已。人活着有太多身不由己,互相寬容一點,或許大家都會好過很多!我相信愛,願意去愛……我真心希望你好起來!”說完,走出房間,伸手拉門,輕輕關上。
靜靜在自己母親的房門前站了一會,眼角有一絲溼潤。想起近前發生的一些事,心裡唏噓不已。直到想起喬思渺春風一般的笑臉,心情才逐漸恢復平靜。不過,有一點他確信,如母親所言,他恐怕真的愛上喬思渺了,每天除了工作之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想她。喬思渺似乎成了氧氣維他命般的存在。可是,再喜歡又能怎麼樣?喬思渺已經屬意烈昊天,再難更改心意!遲啊,太遲了!只恨相遇太晚,只恨自己不夠果斷!
當事女主團在這個不平凡的夜晚,也各懷心思。困擾喬思渺的無非是兩件事。書店緣何被砸,爲什麼一直有人在暗中對她下手?還有,今天在醫院發生的一幕幕可以當作是夢境嗎?她的三元哥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突然這樣反常?他一定是在開玩笑,在惡作劇吧!嗯,一定是這樣!問題是,她可以忘掉這些嗎?再去坦然面對他,跟他談笑風生,像家人般的融洽相處?
關於趙三元告白自己的這件事,她什麼人都沒告訴,即便是顧歡。因爲難以啓齒,因爲不想顧歡因爲自己,去找趙三元的麻煩,不希望他們平時互爲損友的那種友誼因爲自己而斷裂。當然更不能跟烈昊天傾訴了,依他的脾氣,八成打上門去,那才叫不可收拾呢。
喬思渺抱着被子唉聲嘆氣,平時讀過的書那麼多,爲
什麼就沒有處理這種事件的經驗之談?她安於現狀,真的想好好保護現有的一切一切。
此時的上官燕倒跟趙三元差不多德性,只不過,她的發呆對象不是窗簾,而是頭頂的明月。她家在大幽山也有別墅,自打在醫院被趙三元氣跑回來,她就一直在別墅休養。不願見人,說起來是上官老爺子禁了她的足步,事實上,她心裡也願意這樣,每天面對蒼山綠水,劃劃艇,採摘些蓮子,這樣也挺好。
只不過失眠的夜裡,還會對着明月憤憤地叫囂一通,“看着眼神這麼亮,其實都白搭啊!瞧上的都什麼人吶,一個比一個差勁,一個比一個沒良心!何苦來哉!偏還要往上湊,想用自己的這點光明去給別人燦爛,也不管別人到底領不領情!你說你有勁沒勁?自尊心都哪兒去了?”
“嘿!這月亮不僅是眼神好,心思更是雪亮哦!它不強烈,跟春雨似的潤物細無聲,所以,好處不是那麼明顯!不過如果習慣了它的存在,突然有一天就從我們的視線消失的話,那每個人都會非常想念它,渴望它的!
“所以啊,適當保持些距離,給些陰雨,總能更好地覺察到它的珍貴!我的好女兒呀,感情也是一門哲學,需要用心鑽研呢!不管怎麼說,老爹支持你哈!就希望你給自己和他人多一點空間呢!”上官潮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上了屋頂,坐在上官燕的身旁,閒適地說道。
上官燕一字一句地聽完,心裡對於上官潮那個崇拜啊,她很小就失去母親,所有的記憶都是這位仁愛風趣的父親給的,他一直是心目中的超級英雄,類似超人和蝙蝠俠的那種。不管什麼時候,他的話也總能讓她有撥雲見月的爽利感。似乎一切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你女兒我是不是很失敗,很跌份吶?”上官燕撒嬌似的往上官潮的懷裡鑽。“明明老爹你這麼睿智這麼帥,爲什麼我就不能跟你似的,我要瀟灑!我要酷啊!”
“嘿嘿!就你嘴巴甜!在我眼裡,我女兒超棒!可不能因爲一點小挫折就自暴自棄哦!前一個小子現在不是悔青腸子了嘛!慢慢來,喜歡就抓住,可不要重蹈覆轍!”上官潮拍拍她的肩膀,勉勵道。父女倆面對星空,都許下了最誠摯的心願,看起來和諧無比。
而另一對母女就沒這麼好了!深更半夜,也不妨礙她們鬥嘴吵架!林水月平時一副柔柔弱弱的西子模樣,一把年紀總演不完的憂鬱,這會兒面對自己的女兒,臉上倒狠戾不少。柳依依更是表裡如一的嬌蠻小姐。認準的事情和道理斷沒有聽別人勸的餘地。
“你今天什麼意思?啊?當着你烈伯伯的面說的叫什麼話?希望我們自持身份,注意影響?我倒想聽你解釋解釋,我跟他到底怎麼了?我們有影響到你還是H市的市民?”林水月手指着柳依依的頭臉,顫顫發抖,顯然被氣得不輕。
柳依依本來就被烈昊天稍加撩撥的話給說動了心,雖然是急不可耐地立馬實施了,但自覺說的還是挺內涵挺給他們面子的。這不,烈董事長果然沒挽留她們在別墅裡過夜,就這麼讓回來了。不過,自己母親倒是很不通情達理嘛,硬是揪着她不放,要求給說法!
“我什麼意思,您難道還猜不出來嗎?就是不希望你們再發展下去,敗自己的名聲,還連累您女兒我!”柳依依
嘴巴一撅,話說的可沒有半分顧念母女情面。
林水月一愣,隨即走兩步上前,手抖的更加厲害,指着她說,“你是晚飯吃多了嗎?說的是人話?我跟你烈伯伯交往,你剛開始不是一個勁地贊成,還幫我想辦法?現在爲什麼突然變卦?我怎麼就敗名聲,怎麼就連累你了?我做所有的一切難道不是爲了你?你這個死丫頭到底有沒有良心?”光說不解氣,手直接戳上柳依依的腦門,把她戳地身子一歪。臉色更不爽了。
“爲我?您真好意思說出口呢!我當初要是知道你這麼招昊天哥恨,纔不會鼓勵你接近烈伯伯!就是因爲你,我纔會被昊天哥嫌棄,被他恨上!如果沒有你的存在,我這終身大事或許能更順利地定下來,哪裡用得着受這麼多的苦!
“哼!要真這麼偉大的話,你現在就馬上回美國去!等我遂了心願再回來享清福!您看,咋樣吧?”柳依依索性把話全部撂開說。也不管林水月能不能接受。
事實是,這位頗有丰韻的女士差點沒被氣地背過氣去。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守了這麼多年,眼見就快守得雲開見月明,精心將養出來的女兒卻跳出來指着鼻子數落她的不是,別的都還能忍,偏也把過了好久的陳年舊事拿出來說。
自己當年既沒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還名譽受損,現在好不容易等到時機,烈坤不僅足夠強大可以讓所有反對的人噤聲,對自己更是餘情未了。她這些日子大有揚眉吐氣的感覺,可今天這唱的到底是哪一齣啊?眼前這個橫眉冷對,一臉被搶了幸福的野蠻女孩真的是自己教養出來的好女兒?
林水月沒有立即開口,在腦中把事情過濾一遍,就覺得柳依依從醫院回來後就不大對勁,八成是見了誰受了蠱惑,纔會莫名其妙改變態度,跑來跟自己發難。難不成就是烈昊天本人灌輸給她的念頭?去了皇家醫院,不就是見他的麼?除了他還能有誰?
深吸一口氣,林水月努力地緩和了表情,拉着柳依依把她按坐在沙發上,耐着性子問她,“是昊天跟你說的?因爲我的存在所以沒辦法接受你?你老實跟媽媽說,是不是這樣的?”
柳依依見她肯跟自己好好說,便也放軟語氣,嘗試說自己的道理給她聽,“昊天哥其實還好了,只是說您要是嫁進烈氏來,我跟他就成了兄妹,怎麼可能有機會結合?他一向是風雲人物,這樣會被人當做笑柄恥笑的!媽媽,您就當成全我,別跟烈伯伯在一起了。往後做親家還不是一樣的!您照樣風光,我也會好好地孝敬你!”
林水月聽了柳依依的說辭,簡直快忍不住笑出聲來。烈昊天,果然是這個孽子!當年就跟自己不對路,一見面就朝自己吐口水!現在竟然又來挑撥她們母女二人的關係!真是豈有此理!敢情他是孟紫瀾派來跟自己討債的嗎?哦不!她並沒有欠她們母子,即使有一丟丟,也早還清了。
一雙保養地十分水潤滑的嫩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想着這些年過的孤獨生活,就一陣咬牙切齒。
轉過眼,看着自己樣貌漂亮智商卻基本爲零的女兒,心裡就有一股惡氣出不來,張口就說道,“你真是個傻丫頭呢!他是個什麼人,你不清楚嗎?他會在乎這些繁文縟節?天天因爲私生活不檢點上報紙頭條的人是誰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