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半蹲在機器蓋子上,雙手撐着車窗,盯着雍博文,語氣隨意,彷彿兩個關係挺一般的鄰居偶然在街上相遇過場般的打個招呼一樣,只不過他落腳的地方深深凹陷下去,蛛網一樣的細碎裂紋佈滿整個表面,縷縷青煙自縫隙中冒出,不用打開看雍博文就知道,那裡面的發動機肯定已經碎了。
這位聖恆集團的肌肉猛男只用一個簡單地落勢衝擊,就震爆了汽車發動機,斷絕了雍博文繼續開車跑路的企圖。
說起來雖然也見過不少面了,可到現在雍博文也不知道這位仁兄的名字,倒是很不起這位出場挺勤賣相也好的猛男兄。他咧嘴衝那肌肉猛男笑了一下,突地蜷起身體擡雙腿對着車窗猛得踹出。
轟的一聲炸響,整個車窗被雍博文這一腳踢得脫飛而出,當場把猛男兄給頂到車下面,摔了個四腳朝天。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此乃千古不移之真理。
雍博文挾着巖裡麻央跳下車,見前方街道因爲那突如其來的事故已經亂作一團,至少有三四十輛車子撞到一處,濃煙火光沖天而起,宛如好萊塢大片中的世界末日一般。
瞧這場面,想要開車跑那是不太現實了,最可靠的唯有雙腿。
自打從高野山逃出來,似乎一切逃生工具都不及自己可愛的雙腳可靠,前二十多年加起來大抵也沒有這兩天走的路多了。雍大天師哀嘆一聲,鼓起勇氣,邁開大步衝向街道,幾步間飛騰起來,逢車過車,遇人踩人,施展起陸地飛騰術,當真去似流星,快如閃電,眨眼間衝過事故現場,直上川流息的車海,踩着一輛輛飛速奔馳的大小汽車向前狂奔。
風聲撲面,繁華景色如同浪潮般撲面而來,又轉瞬間化爲身後一抹絢爛的色彩,難以言訴的暢快感涌上心頭。
從來沒有這麼肆無忌憚地奔跑過!
自打練成了陸地飛騰術,哪怕稍跑得快點,艾家叔叔和艾家嬸嬸就會提着耳機警告,要收斂要低調,不可以太驚世駭俗,否則就別想再過上正常的生活,所有的本事都要掖着藏着,無論如何也不可以拿出來,過去的二十幾年就是在這種壓迫下過來的,除了學習,其他方面便凡有點出風頭的機會都會被毫不留情地給鎮壓下去,少年人應有的意氣飛揚就這樣被壓磨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書呆子一樣的所謂少年老成,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要瞻前顧後小心翼翼!
在這一刻,雍博文突然間有種脫出囚籠的無比爽快感,忍不住扯着嗓子高聲長嘯,那長嘯聲蓋過車聲人聲,有如一條巨龍沿街滾滾而去,震驚四方。
周圍行人紛紛驚異圍觀,就有好事者或拿出手機相機拍照錄相或給電視臺打電話報告線索“大街上有閃電俠在跑哦,快來看吧!”這邊剛拍完一個閃電俠,沒等放下手機,忽見一個高大魁梧的肌肉猛男星自空中墜落,轟地踩到一輛車頂上,借勢再起遠遠落到另一輛車頂上,縱跳如飛,不明真相羣衆們連忙繼續拍攝並再接再接厲打電話,“快來啊,不光有閃電俠,還有綠巨人在跳!”
肌肉猛男兄幾個跳躍就追上了奔逃的雍博文,吼道:“別跑了,乖乖跟我回去吧!”揸開雙手,有如蒼鷹搏兔,猛得抓向雍博文。
雍博文此時跑得正熱血上涌,渾身是勁,見肌肉猛男兄跳過來抓人,也不驚慌,長嘯不止,扭身反手打出一道五雷護身咒。
眼見電光襲來,肌肉猛男兄仗着功夫過硬,竟不躲閃,硬衝過去,與電光撞了正着,噼啪亂響聲中,渾身青煙直冒,一個巨大的身體被拋上半空重重摔落,正砸在一輛停在路邊的出租車頂上,當場把車頂砸了個好大窟窿。
正在路旁買飲料的出租車司機被這飛來橫禍嚇得目瞪口呆,連喊帶叫着撲向自家愛車,不想那車頂上的猛男兄翻身而起,雖然被電得渾身焦黑,卻好像半點事情也沒有一樣,只是連着兩番因爲輕敵被打翻在地,着實氣惱無比,自車頂上跳下來,氣得嘴裡直往外冒煙,原地轉了半圈,伸手就把那輛砸漏的出租車給舉了起來,那出租車司機剛跑過來想拉扯猛男兄讓他賠償車子損壞,恰好看到這驚人一幕,登時嚇得腿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中的飲料一點不剩全都灑在了褲襠上。
猛男兄輕鬆地舉着出租車,恍若手中無物,瞄了瞄正狂奔遠去的雍博文,猛得原地跳起六七米高,在空中將車奮力擲出,大吼:“去死吧!”車子好似隕石經天般,直奔着雍博文砸了過去。
雍博文正落到一輛大巴頂上,聞聽身後風聲狂響,只以爲猛男兄又追來了,扭身正要再發一計五雷護身咒,哪曾想一回頭,卻見好大一輛汽車當頭砸來,嚇得一哆嗦,眼見躲閃不及,奮力拔出背上長劍,一式金剛三式摧破劍擊出,正撩中落下的出租車。
劍勢過去,出租車自中裂開,兩半殘片翻滾着向兩側落去,各砸進路兩旁的商店櫥窗,引起路上一陣恐慌,碎玻璃如同暴雨般飛得滿天都是,也不知傷到多少人。
突地從旁伸出一隻手,緊緊握住雍博文持劍的手腕。
雍博文扭頭一瞧,卻是那聖恆集團的眼鏡兄,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跑過來的,竟然無聲無息間欺到身旁,連忙一晃胳膊,下面飛起一腳撩向眼鏡兄襠部。眼鏡兄一扭身子,整個人打橫飛起,雙腿一絞,緊緊盤在雍博文的腰間,跟着左手一伸,正捏在雍博文肋下,雍博文便覺全身痠軟,雙腿無力,晃了幾晃,立足不穩,就要往車下栽。正在此時,卻聽眼鏡兄慘叫一聲,手上勁力突鬆,雍博文大喜,使了個五雷護身咒,登時把眼鏡兄給電飛。雍大天師自然也不好過,懷裡的巖裡麻央也是哇哇慘叫,剛剛正是她突然出嘴相助,突然咬在了眼鏡兄的脖子上,小蘿莉一口保養得雪亮的好牙發揮出強大的咬合力,任眼鏡兄是修行高人也抵擋不住,連血帶肉被咬下好大一口。
眼鏡兄帶着一溜黑煙翻滾着自大巴頂上落下,一輛麪包急駛而過,眼瞅着就要撞中,眼鏡兄突地在空中一蜷,雙腿在麪包車頭一撐,一個人有如風輪般飛速翻滾升起,輕輕落在麪包車頂上,跟着一躍而起,繼續追趕。
雍博文電飛了眼鏡兄,自家也是渾身冒煙,身上衣服因爲屢次過電也有些炭化的跡象,不時有塊塊黑碴落下,此時此刻卻也顧不得這些形象問題,邁步繼續狂奔。
“雍天師,何必這樣呢?”清脆的聲音突然自耳旁響起,把雍博文唬了一跳,扭頭一瞧,卻見丁茹正站在並排行駛的一輛集裝廂貨車上微笑示意。
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衣裙飄飛,身旁立着一尊光茫閃爍的忿怒金剛,正作勢欲發。
雍博文也不答理她,奮力奔跑,丁茹輕鬆地並排跟着,竟然還有餘力說話。
“我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請你去鑑別一下身份,你要真是轉世金胎,那天下密宗教徒都是你的弟子,無邊權勢唾手可得,這可是人人夢寐以求的好事。你要不是金胎,我們也不會爲難你,總之是我們認錯人了,也會毫髮無傷地把你送回春城,你何必非要這要跑個沒完?”
雍博文充耳不聞,只是跑個不停。
見和平協商失敗,丁茹嘆了口氣,捏手印出法令,那幻化的忿怒金剛怒吼一聲,騰突躍起,來到雍博文頭頂,掄起金剛降魔杵猛得打下。這一擊快似閃電,雍博文勉強向旁一閃,不料那一杖卻離得他足有好幾米遠,正大惑不解之際,腳下的那輛輕型皮卡突地車頭向上一挑,整個站立起來。
雍博文一下被車子挑得倒飛出去,直挺挺撞向後方駛來的一輛馬自達。丁茹擡手發出一縷長繩般的黑煙正纏住雍博文的腰,往回一帶,雍博文身不由己地向着她直飛過去。
雍大天師卻是恩將仇報,在空中當頭就是一劍斬下,斬斷煙鎖,去勢不止,將丁茹腳下的卡車攔腰斬斷,丁茹踩着的車頭仍舊向前呼嘯衝出,而雍博文腳下的後半截車尾帶着慣性衝了一段緩緩停下。
雍博文跳下車子,左右一瞅,見附近有個窄巷,一頭就鑽了過去。
說是窄巷,可是也店鋪臨林,行人如織,見一身狼狽的雍博文提着明晃晃的長劍一頭鑽進來,嚇得行人紛紛避立兩側,無人敢擋他的去路,倒省了雍大天師清路的工夫。穿過這短短窄巷,眼前是另一條車流熙攘的大街,雍博文深吸了口氣,正要跳車河繼續飛奔,左右已經各閃出一人,正是肌肉男與眼鏡兄,兩人各從一側靠過來,伸手就要抓人。
雍博文舉劍作勢,兩人都知道他破魔八劍的厲害,連忙閃開,哪曾想雍博文只是虛晃一招,唬開兩人,縱身跳起,踩着滿大街奔馳的車子繼續逃命。
肌肉男和眼鏡兄都暗叫慚愧,對視一眼,縱跳飛奔追趕。不多時,丁茹也帶着那幻化出來的忿怒金剛趕來,三人形成合圍之勢,各使本事捕捉,雍博文被追得上竄下跳,連滾帶爬,狼狽不堪,幾人沿街一路追逃,所過之處無不亂成一團,那車子翻飛斷裂,漫天亂竄,遠遠瞧去,不知道的還以爲真有哥斯拉登陸日本,正是肆意大搞破壞,眨眼工夫,大半條街的交通盡數被破壞,破破爛爛的車子塞滿道路,受傷的人們呻吟慘叫着,在車縫之中相互幫助,艱難逃生,情景悽慘無比。
雍博文也已經陷入了極度的窘境之中,丁茹三人畢竟是聖恆集團中少有的高手,又長期共同行動,相互之間極有默契,配合着圍追堵截,漸漸把雍博文逼得無路可逃,最終被困在了一輛被肌肉男奮力掀翻的八輪重卡上。
此時,距離雍博文自京都站廣場上逃出來,總共不過二十分鐘的時間,無論警方還是新聞界都沒有人能夠及時趕到,這四位連逃帶追,禍害了兩條街上百輛汽車,保守估計造成的經濟損失至少也得上千萬了。
雍博文喘着粗氣,靠在翻倒的八輪重卡上,看着從三個方向逼上來的丁茹三人,放下懷裡的巖裡麻央,緩緩提起寶劍,擺出破魔八劍的起手勢。
可憐的巖裡麻央早就被飛來轉去搞得暈頭轉向,一落到地上,立刻大吐特吐,什麼都顧不得了。
見雍博文擺出一副困獸之鬥的架勢,三人均涌起無奈的神情,眼前這位不是聖恆集團的敵人,反而有可能是未來需要侍奉的掌權人,打不得傷不得,什麼重手都不能下,只能完完整整的活捉回去,可這位卻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正牌的青龍金胎,可他使出來的破魔八劍卻是再正宗不過,雖然沒有劍印配合,這一路逃來的威力也給三人留下了足夠深刻的印象,此時想要完好無損的生擒活捉,那是相當困難。
丁茹上前勸道:“雍天師,放下劍,我們不會傷害你,話我剛纔已經說過了,跟我們回去,對你沒有任何害處。我實話對你說,真言宗已經對你施展了不完全的啓智法術,開啓了你前世的輪迴記憶,這些記憶如果不好好處理,會在你的腦海中長久留存,並不停閃現,最終與你今生的記憶混淆一處,嚴重影響你的思維,最終可能導致你陷入瘋狂狀態。現在,你只有跟我們回覆查,完成啓智灌頂儀式,才能幫到你!”
話已經講到這個地步了,威逼利誘好言相商一應俱全,可雍大天師卻是油鹽不進,只是認真擺着破魔八劍起手勢,看那樣誰敢上來就毫不客氣地來上一劍,真不知道他那榆木腦袋裡在轉些什麼念頭,讓丁茹恨不得把他的腦袋敲開來看看。
肌肉男不耐煩地喝道:“算了,動手吧,只要不死,有什麼傷弄回去還養不好的,今天總不能讓他逃了!”說着話自腰間抽出三鈷杵,捏法印就要上前捉人。
雍博文緊握手中劍,怒目圓睜,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心裡卻盤算着,“要不就先投降,跟他們回去再做打算?沒有必要吃這眼前虧。只是,燒高野山那碼子事,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把我交給真言宗的和尚。”一時猶豫不決。
正在此時,忽聽有人大喝道:“嘿,小心了!”
話音未落,一大堆黑乎乎的圓柱形物體被拋了過來,直砸向分頭而立的聖恆集團三人。